這一覺睡得也不踏實(shí)，她聽見門扉響動(dòng)，頓時(shí)驚醒過來，不知來了什么人。李昭雪慣來不差使人，自己批好衣服走出去。

    小丫鬟手里端著小竹扁簍，里面放著炊餅油條煎花饅頭。另一只手拎著瓷瓦罐，里面陣陣米粥鮮香。

    紅糖炊餅甜蜜蜜，酥渣油條黃澄澄，李昭雪卻想起阿巖站在沙灘上揮拳怒吼，“我不吃，我不是她的飯”。

    小丫鬟拿來銅盆毛巾，見李昭雪盯著桌上吃食，忙擰好濕毛巾遞過去。李昭雪接過毛巾，洗漱完畢放好東西，轉(zhuǎn)身要往房間里走，見小丫鬟還是緊跟身后，便說：“你去吃飯。”

    小丫鬟潺潺的搖搖頭。

    李昭雪嘆了口氣，走到桌邊坐下，招呼小丫鬟一同吃飯。她心事重重，就是龍肝鳳膽在面前也沒胃口。李昭雪是潤州人，長居內(nèi)陸，海鮮粥初嘗鮮美，再吃就覺得有些膩。干脆就著白水，吃了一塊炊餅，其余都讓給小丫鬟。

    小丫鬟喝了兩碗海鮮粥、一根油條，再想去拿煎花饅頭，見李昭雪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碗筷，連忙縮回手。

    李昭雪將小竹扁簍推倒她面前，柔聲說道：“吃吧。我meimei也同你一般年紀(jì)，實(shí)心饅頭要吃五個(gè)才夠。”

    小丫鬟靦腆一笑：“掌勺嬤嬤只讓拿兩個(gè)。”

    李昭雪有心打探島上情況，小丫鬟從懷里掏出竹牌遞給她。李昭雪這才知曉，村中住戶每日三餐皆可憑竹牌領(lǐng)取，各色日用瑣碎每月定額發(fā)放。唯一飲水，需要?jiǎng)谧鲹Q取，或是繡品，或是柴木，或者魚蟹野果。

    “小姐不必憂心。”小丫鬟安慰道，“女工所交衣服繡帕，每月不過一兩件。她聽阿媽說，各家小姐夫人只當(dāng)消磨時(shí)辰。”

    李昭雪聞言心中一動(dòng)，心道這般衣食無憂，怪不得唐姐柳姐無事生非，想來是閑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huì)話，李昭雪對島上人物習(xí)俗也已清楚七八。她囑咐一句，起身就要出門尋阿巖。雖說還未想清楚往后該如何，但她總覺因?qū)さ侥呛⒆诱f清自己的立場。

    李昭雪還沒走出堂屋，管事扣門而入，還帶來前日給李昭雪看傷的大夫。

    望聞問切，復(fù)診開方，大夫拱手告辭。管事的打發(fā)小丫鬟跟著去抓藥，朝李昭雪說：“李姑娘，島上不但有豺狼虎豹出沒，船廠南邊年輕弟子性子浪蕩，你出門可要小心。特別是晚上，切莫隨意出去。”

    李昭雪一愣，肅然回道：“多謝管事提醒，昨晚出門我是去找阿巖，就是小叮當(dāng)。沒有遇到其他人。”

    管事未曾料到她這般直白，當(dāng)下一笑掩蓋：“哈哈，我就是提醒一句，李姑娘不要?jiǎng)託狻！?/br>
    李昭雪輕聲說：“說人是非者，多是是非人。”

    管事連連擺手：“他也是一片好心，你們是鄰居，切莫因?yàn)檫@點(diǎn)小事傷了和氣。行了，李小姐，某就先告辭了。”

    李昭雪送她出門，見斜對面木門大開，院子放著把藤椅，一個(gè)斷臂老者手搖蒲扇躺在上面納涼，一雙渾濁的眼睛正向這邊瞧來。

    李昭雪暗暗嘆了口氣，合上院門。

    她有心搬去山洞與阿巖同住，可見管事如此在意自己，卻不敢輕舉妄動(dòng)，怕給阿巖還有小丫鬟招惹麻煩。

    李昭雪自離家門，至今不過七月有余，仿佛過了七年不止。只覺世事難料，人如浮萍，半點(diǎn)由不得自己。

    再說阿巖，自打昨晚掏心窩子，和李昭雪說了真話，他整宿沒有睡踏實(shí)，一連做了七八個(gè)噩夢。天未亮，就悄摸下山近了村。這會(huì)瞧見管事和小丫鬟都出去，用嘴叼著銅鈴，手腳麻利的翻墻入院。

    李昭雪見他突然出現(xiàn)，又驚又喜。阿巖一聲不吭站在院墻邊，抬頭看看李昭雪又低下頭，欲言又止，十分為難。

    李昭雪略一思量，正色說道：“從小我父親教教導(dǎo)我，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阿巖，你大可放心，昨晚之言我絕不對第二人說起。海岳尚可傾，口諾終不移。”

    阿巖大字不識(shí)一個(gè)，哪懂那些之乎者也，但李昭雪的意思，卻是已經(jīng)聽明白。他抓抓后腦勺，王顧左右卻沒吭聲。

    李昭雪暗道：這孩子莫非為別的事情而來？

    李昭雪正要詢問，阿巖突然揚(yáng)起脖子，漲紅臉問：“小jiejie，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江湖之大，各門各派的武功五花八門，卻不是人人都能學(xué)的。最好自然是出生武林世家，家傳的武藝。或是天資不凡，高人青眼相待收入門下。再者，可以拜入門派幫會(huì)。最不濟(jì)，只花錢去武館學(xué)拳習(xí)棒，多半是些外家功夫。

    阿巖見李昭雪沉吟不語，頓時(shí)羞惱萬分，轉(zhuǎn)身抬手就要攀墻離開。李昭雪快步上前，抓住他肩頭一扯一轉(zhuǎn)，阿巖便被拽下，調(diào)轉(zhuǎn)身體坐在庭院的石凳上。

    李昭雪替他理了理衣領(lǐng)：“阿巖，并非我不愿教你，而是我本事微末，怕耽誤你。”

    阿巖連連搖頭，脖頸上銅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亂響，起身爭辯道：“才不是，小jiejie身手最好，求你教一丁半點(diǎn)。我想我jiejie，我想去找她。我，我都忘記她長甚么模樣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說著說著，阿巖雙眼泛紅。他性子倔強(qiáng)，萬萬不肯在人前哭，連忙細(xì)細(xì)鼻子，“噗通”一下跪在李昭雪面前。

    李昭雪見狀心中百感交集：我有幾斤幾兩，能教人武藝？可如若不答應(yīng)，只怕阿巖心中難受。反正一時(shí)也沒有旁人，我暫且教著，日后想法子替他尋一位名師高人。

    “阿巖，你先起來。”

    阿巖力氣不小，李昭雪扶著他雙臂竟沒能拉起來。她心中一急，丹田氣流便被牽引。阿巖只覺小jiejie雙手突然生出一股巨力，瞬間將自己拽了起來。

    他還在驚詫，就聽李昭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