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望為難：“你奶說讓她留在家里吃飯。”

    “可二丫家里還有別的事情，是吧，二丫？”

    “……嗯。”

    她拉著二丫的手出了廳堂，第一次對二丫這么親近，二丫家里窮，衣食住行上不是很講究，蘇蕙嫌她臟，平日里不會挨她那么近，很拉低她的檔次。

    “這次去縣城，我媽給我買了條新裙子，”二丫面露羨慕，蘇蕙拍了拍她的手，語氣溫和：“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就把裙子送給你。”

    蘇蕙的mama經常給蘇蕙買衣服，不管日子如何，在她們班的同學來看，蘇蕙就像個小公主一樣，沒為了任何事情發愁過，更不需要照顧弟弟meimei。

    “裙子……太貴重了。”二丫扯了扯自己發黑的衣擺，“這怎么好意思呢。”

    “一條裙子而已，再貴重又能怎么樣？朋友之間，不就該互幫互助嗎？我總會記著你對我的好。”蘇蕙笑著，更加溫婉：“二丫，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我媽還叫我回屋呢。”

    “嗯……”二丫點頭，蘇蕙沒直接扭頭離開，她也頓了頓步子，想起蘇蕙穿著裙子被所有人夸贊的模樣，良久，下了決心，保證：“你放心，沒人會知道信是你寫的，我會告訴大家，都是蘇綿的錯。”

    蘇蕙回大房的時候，周雪薇臉色不太好。

    “媽。”蘇蕙有些不安，叫了周雪薇一聲。

    周雪薇看了她一眼，這是她從小就精心教導的女兒，衣食住行，為的就是把她培養成城里的大小姐，而不是鄉下眼界窄淺只能靠著男人活的婦人！

    “二丫的那句蘇jiejie，是不是叫你？”

    “不是！”蘇蕙的眸光閃爍，“我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干什么非要去做那種事情！”

    周雪薇盯著她的小拇指。

    蘇蕙察覺到周雪薇的目光，一慌，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媽……”

    “你別叫我媽！”周雪薇意識到了什么，聲音都是顫的：“信是你寫的？二丫是替你傳的話？！我就說……我就說二丫平日里只來找你，前幾天你還單獨出去找她，怎么會是綿綿。你……蕙蕙，你太讓我失望了！”

    師生之間不清不楚本身就招惹閑話，何況劉秀，還是個有媳婦的！

    “我也不想啊，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蘇蕙知道這事不好，只是劉老師真的很好，家境也好，配那個女人，真的是委屈了他。

    蘇蕙沒想繼續瞞著周雪薇了，蘇綿的態度太強硬了，她很害怕：“媽，我該怎么辦？二丫說劉老師的妻子一會兒就帶人來找我了，那信上我留了蘇字，媽……你救救我……”

    她還這么小，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周雪薇也是氣著了，指著她：“我能有什么辦法？”

    “媽，二丫不想我出事才說信是meimei寫的，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想讓綿綿給你頂著？”

    “媽，你知道，劉老師班上，姓蘇的女學生只有兩個，”蘇蕙看著她，目光里是深深的信賴，“meimei她，最聽你的話了。”

    周雪薇的嗓子發干：“這件事……等我……等我先和你爸商量一下。”

    第33章 替蘇蕙背鍋4

    蘇洵望夫妻倆是在自留地里找到蘇綿的，午后的日頭毒，周雪薇找了個陰涼地站著，讓蘇洵望去接了蘇綿的活，把人拉到跟前，才開口：“綿綿，這些年，媽和jiejie對你不錯吧？”

    蘇綿抿了抿唇，沒接話。

    周雪薇也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拿出了慣用的手段，擠眼淚：“甜水鄉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可惜你jiejie的身子骨不好，大病小災，留在這里就是蹉跎年華。綿綿你該知道的，從你小時候，媽和爸把所有的照顧都給了你，對你jiejie有著莫大的虧欠，就連硬朗的身子骨，你jiejie都沒分到。現在你jiejie一時鬼迷心竅，做了錯事，你也照顧照顧她，幫幫她，好不好？”

    旁邊給菜地澆水的蘇洵望，一向沒有什么大主意，大房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周雪薇做主的。

    他給水舀子放到了缸里，拿著根煙，吧嗒吧嗒的抽。

    蘇綿不表態，他看了眼用手抹淚的媳婦，在一邊幫襯著：“綿啊，你是meimei，學習不好，為人處世也比不得你姐，劉老師這事，你先替你姐認下來，村子里的人淳樸，不會多說你，而且你姐會記你的好，等她高考之后有出息了，肯定會回報你的。”

    上輩子周雪薇和蘇洵望也是這樣，婦唱夫隨，一人一句，把過往的恩情羅列的清清楚楚，擺明了讓她背鍋。

    蘇綿記得，當時的自己，哭的眼睛都腫了，村子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學校那邊給的壓力，導致她提前輟學，盡管心里委屈，卻還是替蘇蕙認了那些莫須有的事。

    只現在想想。

    善解人意是什么？

    委屈自己讓他們開心嗎？

    蘇綿抬眸，看到周雪薇拉起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蘇蕙，小姑娘生的好，皮膚白，眼眶里含著淚，顯得更加弱不經風。

    “綿綿，你可想好了，真要這么狠心不管你姐的死活嗎？”

    蘇蕙也哭了：“meimei，你幫幫我吧！我真的不能出事的！如果學校那邊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就念不下去了……我害怕，我不能不去念書的，等我以后考上大學，會接你去城里生活的。”

    蘇蕙哭的真切，可幫了蘇蕙，那她呢？

    就因為一句不如蘇蕙，她就該替蘇蕙鋪路嗎？

    周雪薇一看蘇綿垂眸不說話的樣子就來氣，行或者不行一句話的事也不說。

    干脆一抬手，直接決定：“就你現在這樣子，就算讓你去上學，你也學不出什么名堂。與其在學校里丟人現眼，不如幫你姐把眼前的事情給解決了。行了，這事就這么定下來了，等劉家來人了，你就去道歉，學校那邊你爸會給你辦理輟學的手續，以后你就跟著你爸去大隊上掙工分供你姐讀書！”

    “憑什么？”蘇綿情緒沒什么起伏，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周雪薇氣了個倒仰牟。

    成人的世界，慣會用自己的想法和態度打量事情。

    蘇綿還記得，小時候周雪薇會給她買漂亮的衣服，蘇蕙看見了就要會上手搶，她一阻止，蘇蕙就哭。

    等周雪薇來了，問怎么回事，蘇蕙也不說話，就指著蘇綿，哭的更大聲了，周雪薇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蘇綿仗著歲數小不懂事欺負了蘇蕙，開始還會給她講道理，次數多了，直接上手拍她。

    力道不大，不疼，可就是能讓蘇綿紅了眼眶。

    第34章 替蘇蕙背鍋5

    蘇蕙的成績好，是蘇家大房引以為傲的資本。可是她總生病，在醫院躺著的時候她會哭，會質問周雪薇，為什么meimei的身體好好的，我就要受這樣的罪？

    周雪薇也是個普通人，她心疼孩子，大道理說了蘇蕙不懂，可其它的，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想到了村子里總有人說蘇綿命里帶衰，不僅克大房的生意還克蘇蕙。

    就好比小時候孩子摔倒了，父母會抱著孩子拍地，說都是它的錯，爸媽幫你打它，我們寶最勇敢了，來，你踢踢它就不難受了。

    周雪薇也是這么哄蘇蕙的，她說：“都是meimei的錯，都是meimei和咱們蕙蕙八字不合害了咱們蕙蕙，蕙蕙別難受，mama幫你打她。”

    一開始只是說說而已，誰都沒往心里去。

    后來次數多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蘇綿的錯。

    可蘇綿有錯嗎？

    生了一副好身體卻要不定時給蘇蕙獻血，好好的身子骨徹底拖垮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也叫好命？

    蘇洵望截住了周雪薇揚起來的手，好言相勸：“綿綿，你別說氣話，要為大局考慮。”

    周雪薇扶著蘇蕙，臉漲的發紅：“和她還有什么好說的！蘇綿，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你要是不替你姐認了這個事，立馬就拿著你的東西滾出大房，我們大房，不要這種一門心思禍害自家人的白眼狼！”

    周雪薇放了狠話，有了主意，拉上蘇蕙就走，語氣帶著幾分威脅：“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雪薇抓死了蘇綿就是不聽話，也不敢鬧著離開大房。

    不說別的，就是往日里的開銷，都不是其他幾房愿意替她分擔的，至于老太太那里，拿著一大家子的公款，要是真給蘇綿塞了點啥，不用她鬧，趙明玉和劉翠蘭那就先說不過去。

    “綿綿，你別怪爸。”蘇洵望看著妻女的模樣，有些為難：“你姐的病，時斷時續的，在鄉下，沒有副好的身子哪能找到好的婆家？誰家都不養只吃大米的閑人。讀書是她唯一的出路了，可你不一樣……”先不提蘇綿那成績考不上大學，就是那股機靈勁都欠缺，頓了頓，蘇洵望繼續道：“你幫幫你姐，這是最后一次，等以后，你姐病好了，你要啥，爸都給你買！”

    以后，是多遠以后，蘇洵望也不敢保證。

    蘇洵望現在要供兩個女兒上學，還要支付蘇蕙的醫藥費，周雪薇花錢大手大腳只顧捯飭自己，一大家子人，都等著他去照顧，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有舍才有得。

    他對蘇綿是有虧欠。

    可，這虧欠已經有了，多一點，少一點，又有什么區別呢？

    夏季的風有些燥，吹在人臉上帶著幾分干澀。

    “您不必勸我了。”蘇綿把鬢角的碎發別到了耳朵后面，“我自有主見。”

    說完話，拿起了舀子，繼續給瓜藤澆水。

    她多干上些，她奶就能多休息會兒。

    靈液雖能改善人的身體狀況，卻也需要時間調養，老太太早年吃過太多苦，別看人精神，等到了刮風下雨天，腰腿難受的連床都下不來。

    蘇洵望嘆了口氣，什么都不說了。

    是不愿意讓蘇綿和他離了心。

    至于蕙蕙那事，他覺得，自家媳婦總會有辦法的。

    周雪薇是個有主見的人，早在蘇綿開口嗆聲的時候就想到了新的主意。

    山不就我，我就山。

    她直接帶著蘇蕙出門，碰到了金桔，多說了兩句，含沙射影。

    也是趕巧，蘇洵江上工，走路的時候沒注意，從大壩上面的土坡滾了下去，摔了腿，趙明玉哭的跟個鬼一樣回來找老太太，讓老太太出面去看看男人。

    這下子，再沒人護著蘇綿了

    第35章 替蘇蕙背鍋6

    蘇綿在給自留地的菜澆水的時候，蘇家的前院亂做了一團。

    雞飛狗跳，叫罵聲就沒停下來，等到蘇綿出門了，都驚了一跳。

    一向注重個人形象的周雪薇臉青一塊紅一塊的，半邊臉頰腫了，正躲在蘇洵望后面喊救命，一雙手死死抓住了蘇洵望，就是不松開。

    蘇蕙躲得更靠后，隨著叫罵聲身子跟著抖，抬眸，不經意間瞧見了剛剛來到院門前的蘇綿。

    她眸光閃了閃，有了主意，提高了聲音：“綿綿，你怎么還敢出來？”

    “媽，媽！綿綿出來了！你快讓她回去！”

    手上還沾著水珠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往前又走了了兩步。

    躲在蘇洵望身后的周雪薇見此，也不躲著劉老師他媳婦了，一邊往蘇綿那跑一邊罵：“蘇綿，你還敢出來？！我們老蘇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啊！”

    “現在人劉老師他媳婦找來了，指名道姓要你付出代價！你媽我這么大歲數，臨老臨老還要為了你被人戳脊梁骨！我丟不丟人啊我！”

    蘇綿就見她抹著眼淚在那哭，快步往自己身邊跑，嘴角的烏青里摻著血絲。

    周雪薇這幾嗓子喊的響亮，再加上她和蘇蕙出門在外念叨蘇綿的時候就挑了個人多的地，大中午的，回蘇家的路上就碰到了劉老師他媳婦，張芬芳。

    張芬芳那是二話不說直接找人把周雪薇揍了，理由那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子不教，父之過，女不教母之錯，家里的姑姑嬸子們按著周雪薇什么臟話都罵的出來，手勁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