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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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季恒依舊保持著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輕嘆口氣:“可你還是不愿意喊我老公。” “……” 可真是會磨人。 陶桃也不是不愿意喊他,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意思而已,而且這里還是寺廟里,總覺得不太正經,只好跟他商量:“回家喊好不好?” 程季恒沒得商量:“不行。” 陶桃無奈,臉都紅成熟蘋果了:“這兒人多死了……” 她越是這樣,程季恒越想讓她喊,他就是喜歡欺負她,喜歡看她臉紅的模樣。 “原來你擔心我會丟你的人?”他再次擺出了一副黯然神傷的嘴臉,語氣中既有失落,又夾雜著幽怨,“果然是這樣,你得到了我就不知道珍惜了。” 陶桃哭笑不得,這回徹底看明白了,要是不喊他一聲老公,這人還會繼續跟她耍無賴。 紅著臉糾結了一會兒,她踮起了腳尖,聲音小小地在他耳邊喊了聲:“老公。” 喊完之后,她的臉更紅了,并且還在發燙,心跳也開始加速。 她從未對任何人喊出過這種親昵的稱呼。 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程季恒還是聽的一清二楚,不過他并不是很滿意,一本正經地點評:“聲音有點小,晚上再練練。” 陶桃又羞又氣:“去你的!” 程季恒得意一笑,之后沒再繼續“欺負”她,而是問道:“去哪買鎖?” 今天他們倆來云山寺的目的就是系結發扣,掛同心鎖。 陶桃回道:“在月老祠。” 月老祠在云山寺的正殿后方。 今天周末,來月老祠中求姻緣的香客不少。制作結發扣的地方在月老祠中的偏殿。 陶桃和程季恒走進偏殿的時候,里面還有兩對同樣來系結發扣的小情侶。 結發扣的制作流程很簡單,工序也不復雜,很快就能做好,但偏殿內只有一位做結發扣的師傅,所以他們倆還需要再等一會兒。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們先去銀飾處買了把鎖。 鎖有很多種,造型基本都一樣,不同的是背面刻的圖案。賣得最好的是“鴛鴦并蒂”、“鳳戲牡丹”、“蓮花童子”這三種圖案。 前面兩種寓意著夫妻恩愛,最后一個寓意早生貴子。 陶桃想買鴛鴦并蒂,并且已經在心里決定了就買這個,不過她也很喜歡蓮花童子,因為那個站在蓮葉上的小童子特別可愛,穿個肚兜,小肚子圓鼓鼓的,四肢如藕節般白胖,像極了面團子。 于是在放下了那個刻有“鴛鴦并蒂”的小鎖之后,她又情不自禁地拿起來了“蓮花童子”圖案的小鎖。 正看的投入,程季恒的聲音忽然飄入了她的耳朵里:“這么快就想給我生孩子了?”他的語氣特別壞,帶著笑意,又帶著得意。 陶桃的臉頰一熱,趕緊把蓮花童子的鎖放在了柜臺上,氣呼呼地看著他:“我才沒呢!” 程季恒不置可否,拿起來了那個蓮花童子的鎖,對著柜臺后的工作人員說道:“我們要這個。” 陶桃又急又羞:“不要這個!” 程季恒:“就要這個。”他轉頭看向陶桃,做計劃一般認真篤定地說道,“今年結婚,明年就要孩子。” 陶桃的臉都快紅透了,小聲反駁道:“誰要給你生孩子……” 程季恒:“當然是我老婆給我生,我還能去找別人生么?” 陶桃瞪著他:“不能!” 程季恒志得意滿:“那不得了,還得你給我生。” 陶桃:“……” 你這朵白蓮花的邏輯思維和辯論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她沒有程白蓮的段位高超,最后還是買了“蓮花童子”的鎖。選好鎖后,兩人去找了負責在鎖上刻字的老師傅,并把名字寫在了紅紙上。 是程季恒寫得字。 陶桃之前從來沒有看過他寫字,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被驚艷到了。 他的筆鋒既灑脫又蒼勁,卻不犀利,反而帶著幾分溫柔。 那一刻陶桃忽然想到了歐陽洵《用筆論》中的一句詞:“徘徊俯仰,容與風流,剛則鐵畫,媚若銀鉤。” 她沒想到他的字竟然寫的這么好看。 在此之前,她心中有兩位字跡特別好看的人,一位是她爸,另外一位是蘇晏。 蘇晏送她的那本書,她一直留著,扉頁上寫得那幾句祝福她曾臨摹過多遍,不只是因為那個時候她喜歡他,也是因為他的字跡矯若驚龍。 現在,她心中的“書法家”排行榜上又多出來了一位程姓選手。 當程季恒寫好他們兩個人的名字之后,陶桃還特意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歡,不只是喜歡他的字,更喜歡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并列寫在一起的樣子。 忽然又不想把這張紅紙交出去了。 她想自己留著。 猶豫了一下下,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道:“你能再寫一張么?這張我想留著當書簽。” 程季恒的神色中滿是縱容:“行。” 桌角上放著一個木盒子,盒子里放著厚厚一疊紅紙,以供寫名者用。程季恒又從那個盒子里拿出來了一張紙,再次寫好之后,他像是個剛學會寫字的小孩似的滿懷期待地看著陶桃:“我寫字好看不好看?” 陶桃忍笑,十分配合地點頭:“超級好看!” 程季恒:“是不是最好看的?” 陶桃猶豫了一下,然后才點了點頭:“嗯!” 程季恒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遲疑,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她曾真情實感地當著他的面夸獎過蘇晏的字寫得好看,并且還曾照著那幾句他寫給她的破祝福臨摹過好多遍。 好心情忽然被破壞了。 他神色淡淡地看著她,故作漫不經心地問:“我寫字好看還是蘇晏寫字好看?” 陶桃哭笑不得。 怎么跟爭寵的小孩一樣? 但她還能怎么辦?只能寵著他,不然醋壇子翻了她可收拾不了。 “你!你!你寫字最好看!”陶桃斬釘截鐵,信誓旦旦。 程季恒:“真的?” 陶桃:“真的!騙你是小狗!” 程季恒:“行,那你今天回家后就模仿我的字跡寫一百遍我的名字。” 陶桃:“……我不要!” 程季恒垂眸看著她,眼神中別有深意,少頃后,他將唇附在了她的耳畔,悄聲說了句什么。陶桃的臉越變越紅,羞得不行,最后都快滴出血了。 言畢,程季恒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說好了啊。” 陶桃直接打開了他的手:“我才不跟你說好呢!” 程季恒:“那你就把我的名字寫一百遍。” 陶桃氣急敗壞:“為什么?” 程季恒淡淡地、狠狠地啟唇:“罰你當著我的面想蘇晏。” 陶桃:“……” 你這朵白蓮花是泡醋缸里長大的吧? 雖然不服氣,但她確實有點理虧。 對比兩項懲罰之后,她決定選擇把他的名字寫一百遍——既然都是累手,她寧可選擇更加安全的,另外一項太危險了,八成會被折騰,而且時間還長。 “我選寫一百遍。”陶桃回道。 程季恒:“照著我的筆記臨摹一百遍。”頓了下語氣,又補充道,“以后寫字的時候不準想蘇晏,只能想我。” 他要把蘇晏在她世界中留下的所有痕跡全部更新覆蓋,讓她以后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只能想他。 醋勁可真大。陶桃又無奈又想笑:“知道啦。” 寫完名字之后,他們兩個將紅紙交給了負責在鎖上刻字的老師傅。 師傅技藝精湛,不僅能將字體刻得又好又快,還能完全按照書寫者的字跡將兩人的名字刻在小鎖上。 縱然這位老師傅已經在這座月老祠中刻了多年字,見過無數人的筆跡,但是當陶桃將寫有兩人名字的紅紙交給他的時候,這位老師傅還是不禁感慨了句:“哎呦,這字寫得真好看。” 那一刻陶桃超級開心,還有點自豪,就好像被夸獎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不到二十分鐘,師傅就將兩人的名字刻好了。隨后他們倆拿著鎖回到了系結發扣的地方。 結發扣取自“結發夫妻”之意,所以做結發扣最基本的材料是男女兩個人的頭發。 月老祠中的老師傅們都很有心,剪頭發用的剪刀上都纏著紅線,看起來喜慶極了。 老師傅各取了陶桃和程季恒的一縷頭發,在為他們剪發的時候,他口中還念念有詞:“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取完頭發后,老師傅將著他們倆的頭發編在了一起,然后在頭發外纏上了一圈紅線,將兩縷頭發包成了一股紅繩,繩子一頭編成扣頭,另外一頭變成編成扣結,最后穿上刻有兩人名字的同心鎖,再將扣頭套進扣結中,結發扣就做好了。 成型后的結發扣不大,像極了一個小手環,但對于云山本地人而言,這件小小的結發扣卻意味著一生的承諾。 陶桃從老師傅手中接過她和程季恒的結發扣時,還有些緊張,就好像她接過來的不是結發扣,而是她的一生。 她從小就聽奶奶跟她講云山寺月老樹的故事—— 奶奶和爺爺來到云山后,在月老樹上系過結發扣;爸爸mama結婚之前,也在月老樹上系過結發扣;云山的每一對夫妻,基本都會在結婚前來系結發扣。 這是一種儀式,也是一種傳統。 每個女人在少女時代都會對未來有著浪漫憧憬,幻想自己是童話中公主,幻想自己和王子的浪漫故事。陶桃也不例外。她小的時候,每次看動畫片的時候都會想:等以后長大了,就讓她的王子背著她上云山,和他一起系結發扣,然后他們倆幸福快樂的度過一生。 后來在青春期,她心中的那個人是蘇晏。 現在真正陪她一起來這里的、將她從山腳下背上來的人,是程季恒。 他出現的很突然,卻滿足了她兒時的所有幻想與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