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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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現后,程季恒陪著陶桃下跪磕頭,身上也是披麻戴孝,所以這位老太太想都沒想就認定了這位帥小伙一定是孫女婿。 也只有孫女婿才會陪著一起披麻戴孝。 陶桃十分赧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程季恒一樣,這才發現他好像壓根就沒打算解釋,猶豫了一下,她也決定不解釋了,反正也解釋不清,于是她模棱兩可地回了句:“奶奶病了,我最近也很忙。” 這位老太太下意識地把這句話理解成了:因為忙所以沒空告訴你們我結婚了。 她還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這樣啊。”又長嘆了口氣,無奈又惋惜地說道,“才辦了喜事又辦喪事,哎……老天爺可真是會捉弄人。” 陶桃越發的赧然了,臉頰也開始發燙。 在這位老太太之后,又陸續來了好幾位奶奶生前的朋友,他們有些人認識陶桃,有些人不認識,那些認識陶桃的人,無一例外地把程季恒當成了她的新婚丈夫,走進靈堂后的第一句話幾乎全是:“桃子,你什么時候結婚了?” 剛開始的時候,陶桃特別的不好意思,但是到了后來,她竟然習慣了。 差不多到了傍晚五六點鐘的時候,了空住持來了,還帶了兩個小徒弟。 師徒三人站在老太太的遺體前,一同念了一遍《地藏經》,虔誠地為死者超度。 陶桃本想磕頭道謝,但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不圖回報,所以了空住持堅持不讓。陶桃只好雙手合十,彎腰作揖,回了了空住持一個佛家禮儀。 了空住持走后,沒有再來新的吊唁者,靈堂內再次恢復了清冷,僅剩下了陶桃和程季恒兩人。 忙了一天,陶桃心力交瘁。按照規矩她應該跪著守靈,但實在是太累了,無論如何也跪不住了,所以就坐在凳子上歇了一會兒。 程季恒看出來了她的疲憊,屈膝蹲在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雙手,柔聲問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飯。” 殯儀館內的服務齊全,喪葬超市旁邊就是個食堂,食堂上方還有招待所,以供守靈人休息。 他不提吃飯還好,一提起吃飯這件事,陶桃瞬間餓壞了——從早上到現在,她粒米未進。 守喪是守喪,吃飯是吃飯,這兩者并不沖突。 況且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努力地活下去。 陶桃低頭看著程季恒,小聲說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不想和他分開,一秒鐘都不想。 只有他在身邊,她才不會陷入孤獨絕境。 所以她的語氣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依戀和哀求。 “好,我們一起去。”程季恒語氣溫和,又帶著萬般包容。 陶桃舒了口氣,沉吟片刻,她很認真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這么包容體諒我,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程季恒故意逗他:“一家人不用說兩家話。” 陶桃的臉瞬間就紅了,嗔了他一眼:“去你的!” 程季恒眉頭一挑:“又不認賬了?我現在已經被貼上了已婚男人的標簽,以后就沒女人敢要我了,你得對我負責。” 陶桃的臉更紅了,害羞的不行,聲音小小地說道:“又不是我給你貼的。” 程季恒:“不是你貼的你也要負責。” 陶桃:“我要是不想負責呢?” 程季恒:“你必須負責。” 陶桃沒好氣:“你這是強買強賣。” 程季恒理直氣壯:“你早就把我看光摸遍了,還想賴賬?” 陶桃理虧,也說不過他,干脆直接換了話題:“我餓了,我要吃飯。” 程季恒嘆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依舊拉著她的手:“走,帶你去吃飯。” 陶桃沒有松開他的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然而他們兩個才剛走到靈堂門口,就碰到了蘇晏和他的父母。 蘇晏和他的父親皆身著一襲黑色西裝,打扮的沉著低調,一看就是來參加吊唁的。 蘇晏他媽雖然也是一身黑色打扮,卻穿得十分華麗,處處透露著一股盛氣凌人的風范,并且還化了很濃的妝,仿若她不是來奔喪的,而是來參加什么慈善晚宴。 陶桃看到有長輩來,下意識地就要下跪磕頭,然而就在她準備屈膝的那一瞬間,程季恒忽然捉住了她的胳膊,強行阻止了她下跪的動作。 陶桃詫異不解地看著他。 程季恒溫聲道:“腿疼就別跪了。” 她的腿不疼,一點也不疼,但是陶桃明白了他話語間隱藏的含義——不許跪。 雖然她不明白程季恒為什么要這樣做,但她還是遵從了他的意思。 蘇晏他媽看她真的沒跪,當即定在了靈堂門口,沒再往里走一步。 她的兩只耳朵上皆掛著祖母綠耳環,脖子上帶了條翡翠觀音吊墜,右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蛋面祖母綠翡翠戒指,手腕上挎了個lv的經典款提包,左手搭在右手背上,下巴微微上仰,昂首挺胸地站著,眼神中浮現著輕蔑,看起來相當的趾高氣昂。 氣氛有些尷尬。 蘇晏他爸見狀立即說道:“不跪也沒事,身體第一位,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程季恒面無表情:“多些理解,您往里請。” 蘇晏沒管他媽,率先走進了靈堂,跪到了蒲團上,對著老太太的遺像和靈位磕了個頭。 蘇晏他媽拉住了妻子的胳膊,半是命令半是哀求:“走吧,咱們也進去。” 蘇晏他媽瞥了丈夫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踏進了靈堂。 她真的是相當的不情不愿,像是自己屈尊降貴了一樣,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出她的不情不愿。 就連陶桃都感覺到了,除此之外,她還感覺到了憤怒和屈辱。 這里是奶奶的靈堂,不是她耀武揚威的場地。 她下跪磕頭,是為了感激那些真心實意來吊唁奶奶的長輩,不是因為低賤和卑微。 蘇晏他媽顯然并不是出自真心來吊唁她的奶奶,她只是單純的想讓她下跪。 那一刻她忽然特別感激程季恒,幸好他阻攔了她,沒讓她下跪。 蘇晏對著老太太的靈位磕完頭之后,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陶桃面前,聲色低沉道:“節哀順變。” 陶桃很真誠地回答:“謝謝。”忽然間,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再一次地跟他道謝,“謝謝你幫我墊了手術費,我會還你錢的!我一定會還你錢!” 奶奶的忽然去世令她猝不及防,所以她今天一整天都很混亂,一直到剛才了空大師帶著徒弟離開,她才想起來手術費的事情。 今天上午她跟隨靈車離開醫院的時候,沒有人攔著她,也沒人催她繳費,這就說明已經有人替她把錢結清了。 她清楚手術費一定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所以能幫她墊這筆錢的人,只有蘇晏。 蘇晏下意識地看向了程季恒,他剛要開口解釋不是他出的錢,然而程季恒卻搶在他開口前說道:“謝謝蘇醫生了。” 蘇晏一怔,神色中劃過了深深的震驚與詫異。 他不明白,程季恒為什么不愿意承認這筆錢是他出的? 按照他的性格和手段,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邀功么?怎么還會把功勞拱手相讓給他? 還有,他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那么多錢? 手術費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費用,加起來一共二十一萬六。賬單一出,他當場就結清了,并且還是一次性結清。 當時他就有種預感,程季恒這個人,不光是心機和手段深不可測,估計就連來路和背景都深不可測。 現在他確定了,他向桃子提供的所有信息全是假的。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只為了賴在她身邊? 還不等蘇晏從詫異中回神,他媽忽然問了程季恒一句:“你怎么也披麻戴孝了?你和桃子什么關系?你倆結婚了么?” 陶桃瞬間屏住了呼吸,臉頰又開始發燙,偷偷地看了程季恒一眼。 今天來吊唁奶奶的人,全都在問她這個問題,還沒人問過程季恒,所以她不知道程季恒會怎么回答。 她緊張又羞怯,卻又有點期待。 程季恒面不改色,相當認真地回答:“我是她丈夫。” 陶桃的臉更紅了,趕忙埋下了腦袋,羞得不行。 蘇晏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眸光瞬間暗淡了下來,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不由自主地緊握,因為力度過大,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中。 他感覺不到手心傳來的疼,只能感覺到心口的鈍痛。 蘇晏他媽的神色中卻劃過了喜色,一種放心的喜色,由衷的放心:“哎呦什么時候的事呀?桃子你結婚怎么也不通知我們一聲呀?” 這是她走進靈堂之后,第一次表現出平易近人的態度。 蘇晏他爸也說道:“就是,結婚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事已至此,陶桃也沒有再做解釋,和今天無數次被詢問時的答復一樣:“太忙了。” 蘇晏他媽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志得意滿地勾起了唇角,用一種大發慈悲的神色對陶桃說道:“無病幫你墊的那筆錢就不用還了,算是我們家給你包的結婚紅包。” 第25章 人死后第三天火化。 那天上午, 陶桃目送著奶奶的遺體被送進了火化爐,她心里清楚這是將是自己這輩子和奶奶見到的最后一面了,內心除了不舍就是傷痛, 情緒再次崩潰了,無法自控地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程季恒一直緊緊地抱著她, 她一定會癱倒在地上。 到了頭七那天, 她在程季恒的陪伴下,抱著奶奶的骨灰盒去了云山陵園, 將奶奶與去世多年的爺爺合葬。 至此,她算是和奶奶永久地告別了。 雖然很難過,但是,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生活。 更何況, 她現在也不是孤身一人, 還有程季恒陪著她。 幸好還有程季恒陪著她。 如果沒有他, 她一定會一直沉浸在失去奶奶的傷痛中,永遠走不出來, 甚至還有可能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 人活于世,最害怕的不是面對死亡,而是面對孤獨與絕望。造成孤獨與絕望的情況有很多種,對于陶桃來說,奶奶的死亡就是她孤獨與絕望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