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吳的手卸了力，垂在身側(cè)，跟著公交車一晃一晃。

    第25章寒假（2）

    寒假開始了，紹吳每天悶在家里，不是做作業(yè)就是看書。爸媽不知怎么的又和好了，也不再提幫王宇君找工作的事情。也是啊，紹吳回想起那天在面館里王宇君和男人用力接吻的畫面，王宇君這么……肆無忌憚，誰哪敢給他介紹工作呢？

    年前這幾天爸媽都忙，老爸應(yīng)酬多，老媽則趁著幼兒園放寒假，去重慶參加一個管理培訓(xùn)班。紹吳自己在家，可以說是自由自在，他一般是上午做作業(yè)，中午到附近的飯店隨便吃點，下午就亂七八糟地看館借了一本《孽子》，網(wǎng)上說，這部小說講的是同性戀的故事。可紹吳只看了三分之一，就實在不想繼續(xù)看下去。

    ——太慘了，《孽子》里寫的那些男孩，都太慘了。紹吳閱讀著他們的痛苦，總?cè)滩蛔∥飩漕悾y過起來。這些男孩也令他想起王宇君。王宇君都經(jīng)歷了什么呢？為什么不上班了每天廝混于網(wǎng)吧？為什么能那樣旁若無人地當(dāng)眾和男人接吻？放寒假的第三天，紹吳又去金來網(wǎng)吧找過王宇君一次，然而沒找到他。網(wǎng)管說，王宇君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了，興許是回家過年了吧。

    王宇君還有家嗎？紹吳不知道。

    紹吳同樣不知道的是，現(xiàn)在，是否就算他的青春期了。原來青春期不是一個生理階段，而是一個心理階段？他開始對著數(shù)學(xué)卷子走神，開始把手機(jī)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怕錯過某通電話，開始把mp3里的英文歌切成那首《催眠》。世紀(jì)之交，王菲歌聲漫漶，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二口蛋糕的滋味，大風(fēng)吹，大風(fēng)吹，爆米花好美。

    永川沒再下雪，常常下雨。

    楊書逸沒有給他打電話。

    大年二十九，爸媽總算都歇下來，同往年一樣，一家三口帶上大包小包的年貨，開車去重慶團(tuán)年。紹吳的三姑在重慶做生意，家住別墅，因此團(tuán)年都去三姑那里，畢竟地方寬敞。

    這天沒下雨，早上甚至出了一會兒太陽，路面的積水都干了，老媽坐在副駕，眉開眼笑道：“今年是個好兆頭。”紹吳在后座抱著箱臘rou，“嗯”一聲。

    “幺兒怎么了，”老媽扭頭看向紹吳，“心情不好？”

    “啊？沒。”

    “那是昨晚沒睡好？看你提不起精神。”

    “沒有……”紹吳彎起嘴角笑了笑，“空調(diào)開得太熱了，有點困。”

    從臘月二十四到臘月二十九，整整五天，紹吳沒有接到楊書逸的電話。他心里既有些氣，又有些悔。氣的是楊書逸真就一點不和他聯(lián)系了？悔的是，早知如此，該向楊書逸要他家的座機(jī)號碼的。楊書逸沒有手機(jī)，但座機(jī)也能聯(lián)系上他吧？畢竟他說要在家照顧公公婆婆。

    其實也就是五天而已，可紹吳感覺，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

    已經(jīng)有不少親戚先到三姑家，一屋子人，打麻將的打麻將，做菜的做菜，帶小孩的帶小孩，又喧鬧又喜氣。今年團(tuán)年的焦點是紹吳的表哥，也就是二姑的兒子，張睿哲。張睿哲去年高考考上北京理工大學(xué)，這個寒假是他大學(xué)四年的第一個寒假。

    大人小孩都圍著張睿哲問，北京怎么樣啊？你那學(xué)校怎么樣啊？張睿哲本就能說會道，跟遼寧室友待了一個學(xué)期，又沾上點東北腔，講起話來十分有意思。

    紹吳也湊過去，聽表哥講他的大學(xué)生活。

    “暖氣老舒服了，就我這件棉襖，被我室友潑了水，媽呀烤暖氣上一會兒就干了！方便得很！”

    “不過外面真是冷，有天晚上我洗了秋褲晾陽臺上，第二天早上一摸，梆硬！水都結(jié)冰了。”

    “啊？”紹吳愣愣地問，“那還能穿嗎？”

    “能呀，放暖氣上烤烤，就干了。”

    表哥又掏出手機(jī)給大家看照片，諾基亞N95滑蓋機(jī)，是去年的新款。屏幕上，北京的藍(lán)天一碧如洗，動物園圍墻上畫著五只福娃，到處都在起高樓。下一張，湖面凍結(jié)，好多人穿著羽絨服滑冰。

    “這是未名湖，北大的，你肯定知道吧？”表哥對紹吳說，“冬天了能滑冰，還挺好玩的。”

    這是2008年的北京，一片欣欣向榮，即便只是幾張照片，也能牽動少年的心緒。

    “明年高考完你也報北京的學(xué)校吧，我聽我媽說你成績好，沒問題的，”表哥熱情道，“到時候我?guī)阃妫枚嗪猛娴牡胤侥亍！?/br>
    紹吳看照片看得入迷，剛要點頭說“好”，褲兜振動起來。

    他猛地回了神，匆匆跑出房間，來到二樓的露臺上。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座機(jī)號碼。

    “……喂？”紹吳接起電話，心如鼓擂，口干舌燥。

    “紹吳，”楊書逸的聲音就這么傳進(jìn)他耳朵，幾乎令他覺得不真切，“你在干什么？”

    “我、我在團(tuán)年，”話說出來覺得不對，這個時間誰家不是在團(tuán)年？“在我三姑家。”紹吳補(bǔ)充道。

    “嗯，婆婆叫我問你，”楊書逸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初二你有沒有什么安排？婆婆想喊你來我家吃飯。”

    往年的初二，紹吳一家要去外公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