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楊書逸略微低頭，語氣忽然變得凝重：“你發(fā)燒了？”

    “沒……”

    “那怎么臉這么紅。”

    “誒紹吳臉紅了！”這時沈琦也湊過來，一把學(xué)聲樂的好嗓子中氣十足，“楊書逸你調(diào)戲小紹啊？”

    她不喊還好，這么一喊，周圍的同學(xué)都扭頭看過來，紹吳的臉更熱了，簡直想立即挖條地縫鉆進去。

    “調(diào)戲什么，”楊書逸若無其事道，“他的手凍僵了，我給他捂一下。”

    另一個女生笑著調(diào)侃：“紹吳好乖哦，就伸手給他揉。”

    紹吳：“……”

    楊書逸又用力搓幾下，松了手：“好了，騎車要戴副手套啊。”

    “今天走得急，忘了，”紹吳聲如蚊蚋，“你記得補上作文。”

    回到座位，一整個早自習(xí)，紹吳的臉都是紅通通的。其實這種事在男生和男生之間并不稀奇，班里關(guān)系好的兩個男生，甚至能一個坐在另一個腿上打鬧，女生們再起起哄，親一口也是可以的。

    長大之后紹吳才明白，其實青春期時同性間的絕大多數(shù)親密行為，都不是出自感情——當(dāng)然不是——大多數(shù)男生都是直男啊。只是那段時間的他們又正值亢奮的青春期，被學(xué)業(yè)壓得喘不過氣，又沒有和異性親密接觸的機會，所以只好借著和同性的打鬧，將種種沖動宣泄一二。再說，也正因為他們是直男，所以才能如此心無芥蒂地親昵。

    但楊書逸甚至連這種情況都不算，他只是單純地把紹吳當(dāng)個朋友，單純地覺得紹吳的手太涼了，單純地釋放出他的善意。

    遺憾的是，這個道理，紹吳在很久很久后才想明白。

    兩節(jié)課過去，臉頰的熱總算消了，但手還是暖洋洋的，楊書逸掌心那粗糲的質(zhì)感似乎還留在上面。

    今年過年晚，要到來年二月份才放寒假。因此當(dāng)元旦來臨時，班級里還沒有期末將至的緊張氣氛。班長神神秘秘地透露，學(xué)校給每個班買了四箱冰糖橘，兩箱蘋果，還有各種各樣的糖。還有一周才是元旦聯(lián)歡會，但學(xué)生們的心情已經(jīng)躁動起來，尤其是1班這樣的文科班：特長生就不用說了，學(xué)聲樂的準(zhǔn)備唱歌，學(xué)舞蹈的準(zhǔn)備跳舞，甚至連朱菁菁一個練長跑的體育生，都被另一個美術(shù)生拉去排練情景劇了。

    朱菁菁哄紹吳說：“你和珊姐來給我們配個樂嘛，就唱一小段。”

    紹吳本是拒絕的，被朱菁菁低聲下氣乞求了兩天，于心不忍，只好同意。不知朱菁菁又用什么法子說服了珊姐——就是英語老師劉珊——于是在聯(lián)歡會上，紹吳真的要和珊姐一起唱歌。

    這部情景劇是個喜劇，其中的一個片段是男主角向女主角表白被拒絕，劇情十分俗套，但由于動作臺詞的夸張，喜劇感十足。而紹吳和珊姐就在這個表白被拒的情節(jié)，唱一段李圣杰的《癡心絕對》。

    《癡心絕對》的曲調(diào)朗朗上口，并不難唱，紹吳練過幾遍便熟悉了，聯(lián)歡會前的那幾天晚上，放學(xué)后，他和楊書逸從教室走到學(xué)校門口的路上，口中便輕輕哼著《癡心絕對》的調(diào)子。

    楊書逸說：“你唱得挺好聽的。”

    紹吳不好意思起來：“到時候隨便唱一下就行。”

    嘴上這么說，真到聯(lián)歡會那天，紹吳還是換上了新買的灰格子大衣，灰色顯白，大衣又襯得他身材筆挺，引得朱菁菁捂嘴尖叫：“你穿成這樣誰還看演員啊！”

    紹吳尷尬道：“那我還是不穿這個了……”

    “哎別別別！”朱菁菁連忙摁住紹吳的手，“就這個！這個帥！”

    前桌的體育生周磊也扭過頭來，伸手捏捏紹吳的領(lǐng)子：“你在哪買的？明天我也去試試。”

    他的同桌，班長韓慧媛翻個白眼：“重點不是衣服，是人，好嗎？！”

    周圍的同學(xué)都嘻嘻哈哈笑起來，每人桌上一堆冰糖橘，一只蘋果，一大把阿爾卑斯糖。經(jīng)過幾個月的作為輪換，此時楊書逸坐在紹吳的斜前方。紹吳一抬眼就能看見他的背影。

    楊書逸趴著，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好像全班的歡聲笑語都和他無關(guān)。

    下午三點，聯(lián)歡會正式開始。

    老班簡單講了幾句，大意是說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大家要鼓足干勁學(xué)習(xí)，雖然講的是學(xué)習(xí)，但他整個人喜氣洋洋的，顯然也很興奮。

    第一個節(jié)目是男女對唱，學(xué)聲樂的沈琦和王一恒，據(jù)八卦消息說，王一恒暗戀沈琦很久了。他倆唱的是周杰倫的《七里香》，一登臺，同學(xué)們便開始瘋狂起哄，沈琦的臉也越唱越紅。

    紹吳倒是顧不上起哄，他正在一遍遍默念《癡心絕對》的歌詞——他們的情景劇是第二個節(jié)目。

    一曲畢，教室里滿是掌聲和尖叫，這會兒整個學(xué)校都是沸騰的，大家簡直是鼓著勁兒比誰班的聲音大。紹吳理了理自己的衣領(lǐng)，已經(jīng)在教室門口候場了。

    珊姐顯然也特地打扮過，她穿了件柔軟的湖藍色羊絨大衣，配一條米白半身裙，黑色小皮靴，嘴唇涂成淺淺的玫瑰紅。

    “緊張不緊張？”珊姐笑著對紹吳說，“我有點緊張哎，原來今天就我一個老師有節(jié)目！董老師還騙我說他也要表演呢。”

    紹吳也笑，搓搓自己的臉：“我……還好。”

    可是真到走進教室中央的那一刻，紹吳還是整個身子都繃緊了，眼睛不知道該往哪放：正對前方么，那就對上周磊的臉，這活寶故意作怪相引他笑；左邊，是抱著手臂一臉慈祥的老班；右邊，是吃橘子吃得腮幫子都鼓起來的王一恒和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