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出走回來。狹路終不能幸免，三人相對無言，默默吃了一頓晚飯。

    飯后，桃李坐在梳妝臺前敷面膜，順便檢查郵件時，小貝詳細(xì)詢問她這段時間的行程，她先從深圳出差那件事情說起：“深圳工廠服務(wù)器升級的工作大家都找理由推脫，因為他們家工廠規(guī)模大，事情很多很煩。作為交換，我申請到了一筆無息住房貸款，本來是要工作滿三年才有資格申請的，我還差一點，但是我們經(jīng)理幫我跟alicia打了招呼，alicia又幫我搞定了人事和財務(wù)，我深圳工廠的工作做完，無息貸款正好也到賬了。”

    小貝靜靜聽著，然后問：“你申請貸款干什么？”

    “我買房子用，同事們都在說明年要開始限購的事情，正好有看中的房子，趁限購之前就去買了。”

    “深圳回來后的兩周，你買房子去了？”

    “另外把資源給順便整合了一下。”她淡淡說，“彭浦那套小房子的租約到期，租客退租回老家去了，那里小區(qū)環(huán)境和鄰居都不太好，麻煩不斷，就給賣了，和申請到的無息貸款一起，湊足首付，在學(xué)姐家附近買了一幢別墅。”

    小貝和她都是豁達(dá)不計較的性格，財產(chǎn)公證上雙方的私產(chǎn)都一明二白列著，但兩個人并不關(guān)心彼此的財政狀況，也從未就此刻意討論過。小貝大概曉得她有三四處房產(chǎn)，也知道她薪水高過自己很多，但這一次還是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給驚到：“你在這短短兩周時間里面賣房子又買了房子？”

    桃李說：“記得以前我在日本工作時，有一次公司旅游，在去往箱根的路上，看見過一幢農(nóng)村房子，矮矮的柵欄圍住，門口立一個紅色郵箱，柵欄圍墻內(nèi)綠樹成蔭，白墻碧瓦，漂亮得跟童話世界似的。不過匆匆一瞥，我就震撼得不行，覺得完完全全就是夢想中的房子。當(dāng)時我就有想過，我這一輩子，也不需要多發(fā)達(dá)多有錢，就做一個住在那種房子里的普通人就可以了。”

    小貝面色微變：“現(xiàn)在你這個夢想實現(xiàn)了？”

    “嗯。前一陣子去學(xué)姐家，因為有事，繞了一點路，沒有走平時走的那條路，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那一片別墅區(qū)，看見第一眼時，就覺得很喜歡。但真正下定決心去買，還是去深圳那幾天的事情。”頓了一頓，又道，“昨天我去了花鳥市場，買了高山杜鵑，牡丹和迷迭香，已經(jīng)請人幫忙種好了，很漂亮。”

    “你要搬去你新買的房子住？”

    “嗯。”她垂頭，看著自己掌心紋路，“我在深圳出差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清楚了，小貝，我們離婚吧。”

    “桃李，這個世界上沒有100%的幸福，甚至足金都沒有百分百的，你是不是對我們婚姻的要求太高了點？一邊是你，一邊是為我犧牲很多的母親，所以你要體諒我的難處。我媽表面上是很要強(qiáng)很能干的一個人，但內(nèi)里卻是一個很孤獨很渴望家庭溫暖的老太太。當(dāng)然可能我工作太忙，忽略了你的感受，但以后我會盡量改正。可是你也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完美婚姻。桃李，不要貪心不足，去追求完美，我們?nèi)祟悰]有這個能力。”

    小貝勸說桃李到半夜，做了她半天的思想工作，把她和自己都給感動哭了，后來上床，嘗試說了幾句sao話，彼此都有點難以進(jìn)入狀態(tài)，只好不了了之，各自翻身睡去。

    這場風(fēng)波平息，桃李壓下離婚的念頭，沒有再提一句。她和小貝兩個人都努力忘掉從前的不快，盡可能地去消除因為這次吵架與出走而產(chǎn)生的隔閡，在這種情況下，貝母仍然時常跑過來，以照顧兒子的名義，在兒子家里繼續(xù)指點江山。

    然而任何一個家庭，都只能有一個女主人。貝母教育工作做了大半輩子，不知為何，如此淺顯的道理，自己卻不懂得。

    桃李既已與她撕破臉皮，就沒有打算與她修復(fù)關(guān)系，當(dāng)然鬧到這個地步，也無從修復(fù)起，心中再無任何顧忌，于是決定教教她這個道理。

    第77章

    桃李出走回來, 第一件事就是換了阿姨，把貝母安置在自家的幫手與心腹給趕回了她的鄉(xiāng)下老家去。

    貝母因為和小貝之前有過幾場談話，多少收斂了些, 當(dāng)時生生忍住，沒有發(fā)作。

    過幾日, 老吳從蘇州開車送來幾個寶貝。有貝母根據(jù)自己喜好為兒子廚房所購的鍋具, 也有托人從國外寄來的壁畫, 據(jù)說是大價錢購得，為了幫兒子裝飾客廳用。鑒于別人不懂這些藝術(shù)品，先放著, 她明天過來自己再進(jìn)行布置。

    老吳送東西過來時, 桃李在家，問也不問，統(tǒng)統(tǒng)拒收, 理由是：“我和小貝不需要，既然是錢老師喜歡的, 就讓她留著裝飾自己蘇州的家吧。還有, 請你幫我轉(zhuǎn)告她，這個家里, 凡是我不知道的東西，以后一概不接收。”

    老吳知道貝母的性格脾氣, 沒有完成任務(wù)，心中忐忑, 還想著是不是等小貝下班回來再問問他, 結(jié)果幾分鐘后，桃李新請的阿姨從家里拎了個拉桿箱和一個宜家大號編織袋出來：“這是錢老師放在我們家里的衣服鞋子毛巾牙刷，對了, 另外還有幾幅錢老師的照片，都在這袋子里。你路上小心點，有玻璃。我們家過幾天要換墻紙，重新裝修，家里沒地方放，你一起幫她帶回去吧。”

    衣服鋪蓋乃至一切生活用品被打包送回蘇州，也就相當(dāng)于自己被從兒子家中掃地出門，貝母老臉丟光，特別是這件事情從家中司機(jī)口中得知，太侮辱人了。對于清高要強(qiáng)一輩子的她來說，寧愿被當(dāng)面扇耳光，也不愿意被司機(jī)阿姨這些人看到自己這樣一幅難堪相。

    貝母忍耐多天的怒氣終于全面爆發(fā)，先向小貝盡情哭訴了一場，然后開始打桃李電話，對桃李破口大罵，說她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女人而已，怎么敢這樣向婆婆叫板，又說不尊不孝的人，罪惡超出極限時，會遭到雷公電母的懲罰，云云。

    桃李說：“我把你的話的錄下來了，等會放給小貝聽，他如果也認(rèn)同您的話，認(rèn)為我不過是寄人籬下，那我二話不說，馬上搬走。”

    貝母冷笑著舊話重提：“好不容易通過結(jié)婚才改善的住房條件，你舍得搬走？你搬去哪里？！”

    “對，嫁給您的寶貝兒子前，我一直是住橋洞的。不過你放心，就算是橋洞，我也擁有好幾個。這些無需你老人家cao心。”

    貝母簡直給氣到暈厥，轉(zhuǎn)而斥責(zé)她出差太多，無法照顧兒子日常起居，所以自己才不得不時時關(guān)心兒子的生活，對于她的失職，不僅自己，連貝局長都深為不滿，云云。

    桃李毫不客氣反擊：“你們家這個寶貝實在舍不得讓他獨立，那就領(lǐng)回家捧在手心里，一輩子好好呵護(hù)著，我過日子找丈夫，不是為自己找老板和主子。”

    貝母電話掛掉，直接住院去了。醫(yī)院里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每天吃飽了就只管向小貝哭，向貝局長哭。為此，貝局長對桃李也頗為不滿，貝母再怎么樣，也是長輩，直接就把衣服鋪蓋給丟到門外去，做的未免太絕，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與貝母是一體，貝母被打臉，這事傳出去，他面上又能好看到哪里去。但他身為公公，不太方便摻和家長里短，不過把小貝叫去，叫他好自為之，罵兩頓完事。

    自從貝母住院后，桃李這邊得以清凈了很多，貝母發(fā)短信來狂罵，她直接拉黑。只是苦了小貝，上班電話陪聊，下班視頻連線安慰，一到周末有空，就要跑回蘇州去陪伴在側(cè)。

    某次小貝早起上班，出門時手機(jī)忘記忘帶，桃李發(fā)現(xiàn)，給他送到門口去，剛拿到手，恰巧跳出貝母發(fā)來的一條消息，上說：“夫妻夫妻，長久連性生活都沒有，法官都看不下去，很快就會判離！”

    于是桃李得知，他們母子，是連這方面的話題都是可以分享的。

    貝母每天見面就是勸離婚，小貝感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方面勸貝母脾氣改一改，一方面又來試探著同桃李商量，是時候要個孩子了。將來有了孩子，為了方便照顧，可去蘇州家里的建筑公司管管內(nèi)勤，或是叫家里通路子，隨便換個清閑點的體制內(nèi)工作都可以。至于她買的幾套房子剩余的貸款，全都由他來還。

    小貝考慮的挺遠(yuǎn)，方方面面都設(shè)想到了，但不論他說什么，桃李都是一句：“過段時間再說吧。”

    桃李和小貝那方面的生活暫時沒有，工作則一切照舊。

    某次在天津工廠出差時，她突然接到一個關(guān)系還不錯的大學(xué)同班同學(xué)的電話，不過是她老公打來的，說icu搶救了幾天，人還是沒了。同學(xué)生前在知名民企打拼到中層，收入非常不錯，在一堆同學(xué)里說是傲視群雄也不為過，但相應(yīng)的，人也非常辛苦，身體損耗得厲害。自從結(jié)婚生子后，家庭矛盾集中爆發(fā)，沒多久，就查出腦子里生了瘤，人沒時，還差幾天到三十歲整生日。

    桃李天津工作草草結(jié)束，趕緊訂了回上海的機(jī)票，回上海的當(dāng)天，正好是同學(xué)大殮的日子，她一路上車子開得飛快，趕到殯儀館，卻還是晚了一步。她車子開到門口，哀悼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正好看到家屬捧著遺像出來。

    她去天津前，和這個同學(xué)還一起出去吃過飯，聊天時，同學(xué)有提到過自己的毛病，頭經(jīng)常發(fā)暈，脊椎也不好，總是不舒服，說哪天有了空，要去小貝醫(yī)院里找小貝幫忙多開幾個項目，做個全身檢查，還說等頭暈的毛病治好了，到夏天時，帶她去自己海寧老家吃西瓜，買便宜皮草。

    三十歲生日都還沒過，那么一個年輕的人，說沒就沒了。桃李過很久都接受不了，開始想很多，想自己的過去，思考自己的未來，每天腦子里亂紛紛的念頭一大堆。

    又過一周，醫(yī)院療養(yǎng)了一個多月的貝母終于出院，出院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來上海，去了小貝的醫(yī)院，等到小貝下班，母子倆一同乘車回家，一起跑到書房，關(guān)上門吃了頓飯，喝了點酒，說了半天的話，說著說著貝母就哭了，捉住小貝的手，開始?xì)v數(shù)自己這些年的辛苦與不易。

    小貝也喝了點酒，心疼老母親，陪著掉了幾滴眼淚，將老母親安排住回到客房去，然后回房間，見桃李正在電腦前工作，便上前，將她電腦“啪”的合上，手才搭到肩上去，卻被桃李躲開。

    小貝說：“我們是夫妻。”

    桃李站起來，走到一邊去，說：“我知道，但是很抱歉。”

    “光抱歉有什么用？”

    “對不起，我今晚就搬出去。”說完，動手收拾行李。

    小貝紅了眼，使勁卡住她的手腕，喝道：“紀(jì)桃李，你從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我問你，你從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自從出差離你媽十萬八千里，還是會時不時地感覺恐懼和煩惱的時候。”

    桃李還想告訴他說，有一次自己半夜醒來，打開臺燈，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枕邊睡著的是婆婆的臉，當(dāng)時就驚出一身冷汗。從那個時候起，自己就不行了。那以后，明明面前是小貝的臉，可她總感覺是婆婆在自己面前晃。

    她心中有很多怨氣，可小貝無辜，她便努力克制住自己，盡量不發(fā)惡語，只是低頭抱歉說：“對不起，無論心理還是生理，我都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小貝勃然變色，一拳打到墻上，仍不解恨，扯起桃李筆記本，往地上就是狠狠一摔，力道之大，以至于筆記本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再怎么愛她，對她再怎么好說話，可骨子里卻有著他的驕傲。這一晚，桃李拎上行李箱出走，他第一次沒有去攔她。

    兩個人辦離婚手續(xù)的這一天，桃李是獨自過去，小貝卻是母子二人都在。

    等著拿離婚證書的時間里，小貝望著她，臉色冷冷道：“愛是一種能力，桃李，這種能力你不具有。”

    “也許你有，請你繼續(xù)好好的愛她，愛你那位高需求的母親吧。”

    小貝被她一刺，心里一疼，無言以對。沉默片刻，看桃李一臉明顯解脫了的表情，再度不甘心起來：“你本來就沒有像我愛你一樣，把百分百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你根本就沒有那么愛我！因為你純度不夠的感情，一旦婚姻中有那么一點點不順和矛盾，馬上就會被無限放大，最后你對我和我身邊所有人的包容度就會無限降低，就會馬上以最決絕的方式去傷人傷己！”

    桃李說：“我是抱著和你共度一生的念頭才結(jié)婚的，我們這種出身家庭，我們這種謹(jǐn)小慎微的人，是沒有本錢也不會拿自己的婚姻去開玩笑的。結(jié)婚以后，為了配上你們家，配上你的身份，我也已經(jīng)盡自己最大可能去努力了，可是人生當(dāng)中，總有很多再努力都無可奈何無濟(jì)于事的難關(guān)。”

    “不，你根本就沒有，你拿出對付工作十分之一的精力，你拿出應(yīng)付你老板和客戶十分之一的心思，我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貝母冷笑接口：“你應(yīng)該問問她，她心里到底有沒有過你！”

    出了民政局大門，各奔東西前，小貝最后還問了她一句：“桃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們母女都會選擇離婚？是沒家教？還是環(huán)境教育和家風(fēng)不好？”

    桃李被深深刺痛，以至于臉色瞬間變白，哽咽著問他：“相愛的時候，可以舍身拼命，不愛了，就一定要我人格毀滅么？”

    “先不愛的是你，提出離婚的也是你。”小貝冷冷的看著她，“還有，你對我所說的話，比我又好在哪里？”

    桃李昂起了臉：“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婚姻的期待和標(biāo)準(zhǔn)，有很多人為了面子和生存而死守一份雞肋甚至惡臭的婚姻，至于我，我生下來都是靠自己，我沒有你那樣體面高貴的家庭，可是我有手有腦和能力。錢和面子我自己會掙，所以根本不需要看人臉色，甚至受人委屈！我有能力說不，也有魄力離開不幸福的家庭和婚姻。怎么這件事情在你那里，就成了沒家教了呢？堅守婚姻怎么就高人一等了呢？”

    因為她的這番話，貝母受了莫大的刺激，感覺她每一句，每一個字眼都意有所指，都是在暗諷自己。都上了車，仍然打電話到她手機(jī)上來，破口罵：“沒家教的女人！你和我兒子離婚，應(yīng)該自覺去600號報到！”

    “婚姻一點都不幸福，卻又始終不離婚，原因無非就兩種：沒能力沒魄力，或者二者兼有之，請問錢老師您屬于哪一種？”頓了一頓，又說，“錢老師，你心里其實很羨慕我，對不對？”

    ***

    放棄小貝，一起重回起點。

    她住進(jìn)了自己為自己買的別墅里面，門口后院種滿了鮮花與綠植。最初有兩只燕子看中她家后院的環(huán)境，跑來壘了窩，然后通過燕子們的口口相傳，吸引了更多的大鳥小鳥攜家?guī)Э趤硗Ａ糁病Ｒ驗樗业膬?yōu)良待遇，除了鳥們，每天還有大批蝴蝶和蜜蜂勤勞996和711。

    某一天，她在路邊又撿了一條流浪狗。

    她從小沒有養(yǎng)過寵物，也沒有養(yǎng)寵物的想法，所以看那臟兮兮臥在路邊的小狗，嫌棄得繞開老遠(yuǎn)。然而走開老遠(yuǎn)后，無意回頭一看，那狗還在望著她。

    狗是小小一只土狗，花色皮毛，生了皮膚病，身上臟兮兮，瘦弱得肋骨都根根分明，然而看她的眼神卻溫柔動人，有一種即便是人類也能輕易讀懂的善良和可憐在里面，她被狗看了那一眼后，回到家中很久，一直心神不寧，過半天，出去再看，小狗還在。她便將它領(lǐng)回了家。從此一人一狗，開始了真正的獨居生活。

    小狗非常非常愛她，也非常非常愛家。隔壁別墅院子只要門一開，鄰院的哈士奇一叫，它感覺自己的主人被威赫了一般，心道那怎么可以！于是不甘示弱，馬上跟進(jìn)，然后就是很長一段時間隔空對罵，偶爾出門，走老遠(yuǎn)了，還不忘回頭沖關(guān)在鄰院內(nèi)的哈士奇吼兩下。如果哪天狀態(tài)不好，被哈士奇壓了一頭，落了下風(fēng)，它就會踩到后院里的花盆和矮樹上去，腦袋從柵欄里伸到鄰院去，努力啃咬鄰院的花與草。

    桃李的新家距離學(xué)姐家不遠(yuǎn)，偶爾出差，她舍不得把狗關(guān)在家里，便會把狗送到學(xué)姐家去。學(xué)姐家就在幾條馬路之外。

    學(xué)姐是第一個知道知她離婚的人，聽說的時候，愣怔片刻，才問出一句話：“這么快？”

    她知道學(xué)姐是說自己婚姻只持續(xù)了半年一事，卻故意開玩笑岔開來：“離婚手續(xù)半個小時辦完，領(lǐng)證前又簽過婚前協(xié)議，也不是什么皇室貴族，還需要請律師和會計來清算，幾根雞毛還理不清？不過是整理幾件衣服的事情，還有一部車子，他不要，我就繼續(xù)開了。分分鐘搞定。”

    桃李結(jié)婚時，學(xué)姐歐洲出差，沒能趕回來參加，但她父母與桃李很熟，便委托父母包了厚厚一只紅包，代表自己出席。桃李婚禮上的那出鬧劇她都從父母那里聽說了，但小貝那段結(jié)婚感言也令她印象深刻，加上認(rèn)識小貝其人已久，心里認(rèn)定他是難得好男人，因此嘆氣，不無惋惜道：“生活不是童話故事，也從來沒有什么完美婚姻。”

    一向淡定的學(xué)姐極為罕見地為一件事情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惋惜，桃李也為此反省了自己。

    自己讀書是靠死讀書讀出來的成績，工作則是靠自己實打?qū)嵉哪芰Γ斜砻娴娘L(fēng)光，都建立在平時一絲不茍的細(xì)節(jié)與吃苦耐勞，還有對人的真誠與善良之上。但唯獨做人，卻動輒就鉆牛角尖。而且，和所有從小沒有得到父母善待的孩子一樣，她骨子里有著難以磨滅的自卑與敏感，同時也有著過分的驕傲與自負(fù)。

    對于自己身上的這些優(yōu)點以及缺點，她自己能夠意識到，也一直努力去克服，可是太難擺脫。所以這一段失敗的婚姻，固然有別人的問題，但她自己容易鉆牛角尖的性格，也是感情不順的一個原因。

    但是，對于她這種沒有背景關(guān)系，有的只是自己一雙手，以及一點能力的人來說，與外與人廝殺，抵御腥風(fēng)血雨已經(jīng)很不容易，回到家里還要忍氣吞聲，亦或是斗智斗勇，以換取外人眼中的體面與光鮮。這樣的生活，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人生苦短，生命在一呼一吸間流逝，她不要像早逝的女同學(xué)那樣活得那么累。她這短短一生，已經(jīng)很苦很苦，她想要自己在余下的人生里，能夠隨心所欲一點。

    關(guān)于未來，她現(xiàn)在再也不覺得惶恐與擔(dān)心，一輩子遇不到對的那個人，那么自己就和狗，和后院的花草樹木們共度余生。

    誠然，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煩惱，可也有一個人才能擁有的快樂。總之未來，她決定順其自然，遵循自己的內(nèi)心。

    獨居生活沒開始多久，她某一天開始收拾衣櫥，把這幾年所買的漂亮貴價衣衫都整理出來，丟掉絕大部分，只保留了幾件平時健身穿的運(yùn)動內(nèi)衣，然后跑去優(yōu)衣庫與無印良品買了一堆便宜卻舒適的衣衫。

    下次和安妮約飯，見面時，安妮贊她氣色好很多，同時驚異于她風(fēng)格的轉(zhuǎn)變，問她為何突然又要改頭換面，她說：“人在不同年齡段，人生的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的想法。現(xiàn)在可能是因為年齡到了，不想再勉強(qiáng)自己，只想對自己更好一點，穿自己覺得舒服的衣服，和不累的人相處，把家里布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過內(nèi)心真正想要的生活。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桃李是領(lǐng)證結(jié)婚，并非非法同居哈哈。

    ★這幾個月保持一周工作七天，身體超負(fù)荷運(yùn)轉(zhuǎn)。今天碼字干活兒，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醒來發(fā)現(xiàn)已過去兩個小時，心疼地抱緊了虎背熊腰的自己。

    ★下幾章預(yù)告《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yī)》《阿詩瑪》《大李子，小李子》

    第78章

    公司里面, 副總監(jiān)alicia也離了婚，和桃李差不多時期。

    桃李的婚姻因為婆媳關(guān)系惡劣，只堅持了半年, alicia則是七年之癢，在結(jié)婚七年多, 八年不到點的時候, 她的投行高管老公外面有人了。

    alicia老公有點胖, 面目忠厚到有幾分鄉(xiāng)土氣，全身上下跟帥字不沾邊，但人卻很有魅力, 因為身居高位, 見多識廣，言之有物，總之是那種, 一開口，人家就會知道, 這人特別有文化。

    alicia是急性子, 她老公則恰恰相反，特親和, 特好說話，有時候到公司來接alicia下班, 心情好了，會請一個辦公室?guī)资习偬柸撕刃前涂? 搞得公司附近那家星巴克一接到訂單, 就曉得“那家女老總的有錢老公又來接她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