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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愛你三十四年在線閱讀 - 第81章 她的母親是瘋子

第81章 她的母親是瘋子

    大飯店里,相楠設下的元宵宴已經(jīng)結束了。

    那天早上,他去了狄家,總算見識了狄家的家具生活。

    他住慣了大房子,實在覺得狄家的屋子局促。相玫倒是一片熱情。

    當然,相楠也去雁翎住的屋子看過了。他對寫字臺玻璃板底下壓著的相片很感興趣。

    雁翎從小到大的黑白照片,讓相楠覺得倍感親切。

    雁翎拿出影集,挑出了好幾張照片,要父親帶回南洋。

    相楠把那幾張照片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到了大衣口袋里。

    他驀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們還沒有拍過合影呢。不妨拍幾張合影吧。”

    雁翎笑道:“我去樓下拿照相機。”說著,便匆匆的下樓了。

    等到她上來的時候,狄家三口也跟著上來了。

    小貝的手里捧著照相機,正熟練的擺弄著。

    雁翎和相楠站在一起,站的很近。小貝給倆人照了很多張照片。隨后,相玫夫婦也和相楠合影。小貝咔嚓咔嚓的摁著照相機的快門,顯得很熟練。最后,小貝也和相楠照了幾張。

    相玫道:“我們還沒有照一張合影呢。要隔壁的芳鄰幫忙吧。”

    小貝跑下樓,帶來了一個孩子。看得出,那孩子和小貝是很親密的伙伴。小貝教會了那孩子怎么用照相機。那孩子給五個人照了很多張合影。

    相玫笑道:“我緊趕著去沖洗出來。弟弟上船的時候,照片肯定就有了。”

    利俊笑道:“你陪著相楠坐一坐吧。還是我去沖洗照片吧。”說著,便領著小貝和那孩子下樓了。

    相楠道:“雁翎還要靠姊姊照看。等她和文彬結婚了,你就不用cao勞了。”

    相玫笑道:“我也正用著雁翎呢。她每晚要給小貝輔導功課。”

    相楠道:“等雁翎和文彬結婚的時候,我還會趕回來的。我這一回去,你們時常給我寫信吧。我也會時常給你們寫信的。”

    相玫道:“那肯定的。”

    相楠道:“明兒,我想著去爸爸mama的墓地上看一看。”

    相玫惆悵的道:“我早就料到你會去爸媽那里看一看。我們明天一起去吧。”

    雁翎抱歉的道:“我恐怕不能去了。廠子明天就正式開工了。”

    相楠立即道:“你還是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和相玫利俊一起去吧。”

    雁翎點了點頭。她的心里隱隱的升起了滄海桑田的感觸。父親即將遠離這里,實在令人覺得感傷。相玫眼瞅著雁翎神色里凝聚的感傷,生怕弟弟也跟著傷心起來,便急忙說起了別的高興的事情。

    雁翎讓倆人談著,自己去了樓下的電話機旁邊。

    她想給文彬打一個電話,便拿起了電話聽筒。她給廠宿舍去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文彬接了電話。他告訴雁翎,他馬上就會趕到狄家的。

    雁翎放下電話,盼著文彬能早些來。

    過了一個鐘頭,文彬來了。

    雁翎覺得,這幾日里,文彬竟然清瘦了好些,連帶著眼窩也深陷了。

    昨天,他帶著滿心的殤、從病房里逃出去后,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廠宿舍里。

    他把廖家和他斷絕關系的消息告訴了夢川,引得夢川也為他忿忿不平。

    這會兒,他覺得心緒平和了些,便緩緩的把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雁翎。

    雁翎聽完,緊咬著下唇。

    粲然的晨曦穿過玻璃窗,從小客廳的塑料珠簾里一縷縷的篩了進來,停在紅木地板上,像是一道道枷。

    她和文彬的身上,心上……也正桎梏著一道道枷……

    有風拂過,紫藍色的塑料珠簾搖曳,噠啦噠啦的響著。

    文彬緩緩的道:“幸虧有夢川陪著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煎熬呢。”

    雁翎呢喃道:“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文彬苦笑道:“家里人已經(jīng)和我鬧翻了。這樣一來,我壓根就沒有顧慮了,鐵了心要和你留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雁翎道:“我本想著,還讓你伺候你爸爸的病呢。如今看來……”

    文彬嘆息道:“實在由不得我。我倒是真心實意的想著伺候爸爸,可媽和哥嫂卻非要把我當成是仇人。”

    雁翎低著頭,沉寂著。

    相玫和相楠從樓上下來了。倆人看到文彬,緊趕著上前說話。

    倆人裝作無事的樣子。

    雁翎情知文彬肯定沒有顧得上吃早飯,便緊趕著去了廚房里,盛了一碗海米紫菜雞蛋煲湯,另外拿了一盤子叉燒包。

    她拉著文彬去了樓上,要文彬先吃一頓熱騰騰的早飯。

    文彬吃著早飯。

    雁翎索性不再說起方才的話。因為,廖家的人已經(jīng)鬧破了。一切都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文彬也不再提起方才的話。

    窗外,一群鴿子正飛過來、飛過去。鴿哨尾音曳的很長。

    雁翎坐在床頭,纏著毛線球。她機械的纏著毛線球,聽著鴿哨的尾音。

    過了一會兒,她惋惜的道:“你要是早些來,就能和爸爸照幾張照片。等會兒,再讓小貝拿來照相機吧。這會兒,他和姑父去了照相館沖洗照片了。”

    文彬道:“我本來打算天不亮就趕來。偏偏,起來的有些晚了。”

    雁翎道:“你肯定和夢川喝酒解悶了。”

    文彬道:“夢川看我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硬是把我灌醉了。幸虧醉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熬一晚上呢。”

    雁翎惆悵道:“我倒也盼著能醉一醉。眼瞅著明天就要上工了,簡直連醉酒的時間都沒有了。”

    文彬道:“夢川說,我們要是忙起來,肯定就顧不上胡思亂想了。”

    雁翎道:“他肯定要故意給你安排很重的任務的。”

    文彬道:“那樣也好。”

    雁翎纏完了毛線球,道:“以后,我們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剛一說完,她手里捏著的毛線球滾到了地上,滴溜溜的往前滾著。

    她起身彎腰撿起了毛線球,又把松開的毛線纏了回去。

    文彬道:“好在,我也不靠著家里!”

    小貝和利俊回來了,正在樓底下大聲的說笑呢。

    文彬已經(jīng)吃完了早飯。雁翎端著碗筷下樓了。文彬跟在后面。

    雁翎抱歉的道:“文彬還沒有和爸爸合影呢。”

    小貝道:“膠卷已經(jīng)用完了。”

    利俊道:“干脆去照相鋪子里照吧。我們等會兒出去的時候,順路去照幾張。”

    雁翎笑道:“也好。”

    相玫道:“我正想著給弟弟踐行呢。這里倒是有一家很不錯的館子。”

    相楠道:“還是去我那里吧。我已經(jīng)都訂好桌子了。”

    相玫附和著笑道:“那好吧。”

    眾人剛要動身,聽見電話響了。

    夢川打來了電話。他告訴文彬,文彬的哥哥剛才給宿舍里打了電話,心急火燎的找文彬呢。

    頓了頓,夢川沉痛的告訴文彬,文彬的爸爸已經(jīng)過世了。

    文彬傷心欲絕,熱淚滾滾,簌簌而落。

    雁翎催著文彬趕快去教會醫(yī)院里。利俊攔住了一輛洋車,催著文彬上了洋車。

    洋車匆匆而行,隱沒在凄冷的晨曦里。

    雁翎呢喃道:“正好趕在今天。”

    相玫道:“我們還是去大飯店吧。你也實在幫不上什么忙。等文彬忙完了,你再好好的勸一勸他吧。”

    相楠拉著雁翎的手,低聲道:“你別跟著難過。想一想廖家的人是怎么待你的?我們準備過節(jié)呢。”

    雁翎收斂了眸光里的蒼涼。

    利俊給車行里打去了電話,叫來了出租車。眾人去了大飯店。

    文彬趕到教會醫(yī)院。

    一進病房的門,他就看見了病床上蒙著白布單的父親。

    文泉正失魂落魄的守在一旁,道:“媽暈倒了。在隔壁病房里躺著呢。”

    文彬沖到父親的病床前,揭開了那層單薄的白布單,眼瞅著父親,熱淚簌簌而落。

    此時此刻,往事歷歷。文彬小時,他曾很好奇父親的文案工作。有一次,在一個周六的午后,正源正伏案寫作,文彬湊到寫字臺前,瞪著黑葡萄似的眼珠,盯著紅箋上的墨跡。

    寫字臺前是窗戶,窗臺上放著一只魚缸,魚缸里養(yǎng)著一只從野塘里抓住的烏龜。

    文彬一心想要用手捏一捏烏龜,便站在小木凳上,向魚缸伸著胳膊。一不小心,魚缸翻倒,頓時淹沒了紅箋。

    正源卻沒有怪責文彬。

    廖太太嗔怪著,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殘局。正源卻笑道:“孩子對小動物很好奇,將來可以報考大學的生物系。”

    那時,文彬雖是孩童。可他卻覺得,爸爸沒有責怪他,是出于對他的一份關愛。

    這是一件小事。文彬記得這件小事。此時,他不由得摩挲起父親那只冰冷的手。

    他要為爸爸暖和那只冰冷的手。

    文泉默默的看著文彬,沒有說一句嗔怪的話。他隨著弟弟傷心。

    廖太太因為傷心過度,正在病床上躺著。她一疊聲的叫嚷著心里難受,實在憋悶。夢錦守在旁邊,不住的替她揉搓著胸口。

    她已經(jīng)通知了醫(yī)生。醫(yī)生緊趕著就來了。他告訴夢錦,廖太太沒有大礙,只是傷心過度了。

    過了許久,文彬默默的退出了病房,獨自坐在冷凄凄的走廊的長椅上。

    他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里,像一只可憐兮兮的鴕鳥。這會兒,他真的希望能趴在雁翎的懷里痛哭流涕,可他的身邊確是空寂的。

    后來,他去了母親的病房里,一言不發(fā)的守著母親。

    廖太太道:“你的爸爸走了。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么走了。他為什么不把我也一切帶走呢?省得我難過。”

    文彬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唯有沉默。夢錦在一旁不住嘴的勸著,愈發(fā)的讓廖太太哽咽難耐,似要窒息。

    廖太太嘆息道:“等把你爸爸的事情忙亂完,你還是少回來吧。我看見你,就想起了姓穆的!昨兒,我們都已經(jīng)說清楚了。”

    文彬心如刀絞。他索性直截了當?shù)母嬖V母親,他忙亂完爸爸的事情,就立馬帶著雁翎去留洋。

    廖太太閉上了眼睛,呢喃道:“你們走的越遠越好。我眼不見心不煩。”

    夢錦白了文彬一眼。文彬出了病房,和哥哥商量起父親的事情。

    大飯店宴席廳的一處包廂里,雁翎正陪著父親說話。包廂的門緩緩的開了。

    包廂外是敞廳。屋頂金碧輝煌的吊燈散著粲然的光。

    一個身影正站在粲然的光芒里。因為迎著光,雁翎看到的反而是一個裹在斗篷里的黑影子。

    那個晦暗的身影緩緩的進來了。包廂的門又緩緩的關上了。

    這會兒,雁翎看到念慈正站在面前。念慈的臉上蕩漾著一股子得意。

    她笑道:“后天一早,我和相楠就要回南洋了。趁著這會兒,我也跟著熱鬧熱鬧。”說著,便坐在了相楠的身旁。

    她穿著一件紫藍底繡滿細紋竹葉的修身旗袍。脖子上掛著一串大顆粒的珍珠項鏈。

    相玫故意譏諷道:“弟妹的興致不錯嘛。眼瞅著就要上船了,竟然心里好受起來了。實在難得。不妨陪著我們多喝幾盅吧。”

    念慈笑道:“姊姊說的是,我真應該多喝幾杯。回來這半個月,每日家愁眉苦臉的,好像不是來這里探親,倒像是來這里憑吊似的。這會兒,我難得喜上眉梢,自然要和你們多喝幾盅。”說著,拿起葡萄酒瓶子,給桌上的酒杯都斟滿了酒水。

    相楠道:“你又要干什么?”

    念慈放下葡萄酒瓶,道:“不干什么!我是來尋開心的。”說到這里,話音戛然而止,端起面前的高腳酒杯、緩緩的呷著葡萄酒。

    隔著高腳酒杯的玻璃,她眼瞅著雁翎正心神不寧的呆坐著。念慈微微的冷笑幾聲,緩緩的放下酒杯,又給自己斟滿了葡萄酒。

    這次,她對雁翎笑道:“來,母女倆喝一杯吧。不見得你不給你的親媽一些面子?”

    雁翎看了一眼念慈。當著爸爸的面,她只好心不在焉的和念慈碰杯。

    她緩緩的干了杯中的葡萄酒。

    念慈也干了杯中的葡萄酒,對相玫利俊笑道:“一起喝一杯吧。”說著,又拿起葡萄酒瓶添滿了酒水。

    相玫和利俊冷眼瞅著念慈,覺得她的舉止十分的怪異。

    相楠道:“你今兒到底是怎么了?”

    念慈道:“難得高興啊?怎么?你難道不想看著我高興?非要讓我愁眉苦臉的?”

    相楠對狄家三口道:“既然這么高興,大家不妨都喝一杯吧。算是成全了念慈心里的意思。”

    待喝完酒,念慈盈盈的笑道:“剛才,我給教會醫(yī)院里打了個電話。”頓了頓,起身來至雁翎的身旁,摩挲著雁翎的短發(fā),笑道:“都說母女連心。你難道猜不到我心里的念想?媽實在高興……聽到廖正源死了的消息……簡直高興壞了!”

    雁翎惘惘的看著念慈旗袍上繡著的細紋竹葉。那一片片單薄的竹葉像梭,兩頭尖,能割破皮rou!

    相楠道:“你這是何苦?”

    念慈道:“我們趙家漁船二十年的深仇大恨終于完結了。我對得起爹娘!”說完,對雁翎意味深長的道:“媽答應你嫁給廖文彬!但愿,廖家的人能待你好。”

    雁翎簡直都要暈厥了。

    念慈微笑道:“不過,你和文彬是要留洋的。那種背井離鄉(xiāng)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你還年輕,文彬也還年輕,你們兩個年輕人應該去嘗一嘗。”說完,便沉沉的笑著,緩步出了包廂。

    包廂的門緩緩的掩上了。念慈身上的那股子暗香還蕩漾著。她說過的話,她的笑,她的稱愿……浮在那股子暗香里……蕩蕩悠悠著。

    雁翎已經(jīng)聽不清勸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