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充滿秘密和野心，又不肯把心放在自己兒子身上的女人，從第一次見面書房談話到現在，這才是他一直忌諱的一點。

    顧繼城雙手緊握成拳，恨不得立刻把面前這個羞辱他的混蛋生吞活剝，可是現在他沒有那個能力。

    “陸董事長，我恭喜你找到這么好一個媳婦！”

    顧繼城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摔門而去。

    而陸勝獨卻陷入了沉思。

    暮卿悅那個女人，是該多防著點了，琛晟寵的她已經快把自己賠進去了。

    看完果果回來，方牧恩這一路上心情都非常的愉悅，失去哥一直都是她心頭的痛，現在有了果果，她覺得心里缺失的一角似乎開始慢慢愈合了。

    “阿晟……”一邊叫著心底那個人的名字一邊推開房門，屋里卻沒有人，方牧恩小聲的嘀咕，難道去公司了？

    回想起來，阿晟也確實應該去公司工作了。

    方牧恩想了想決定先去書房將u盤拿回來，卻不想剛一推開書房的門卻發現陸琛晟仍舊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看著電腦上播放的視頻。

    方家的視頻。

    重復循環播放。

    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出門已經很久了，難道他一直坐在這里看嗎？

    驀然想起，曾經撒下的那個彌天大謊，他以為她是哥的女朋友，所做一切皆是為愛復仇。

    愕然想起，她急切離開之后他拉住她的手臂，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時，她才恍然驚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她離開的時候，他是不是以為她還愛著方牧曄？

    方牧恩慢慢的走到他身邊，從身后保住他，將小小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柔柔的喚著他的名字，“阿晟……”

    陸琛晟仿佛剛剛從沉思中醒了過來，聲音幾分疏懶，“怎么了？”

    “對不起，我不該不顧及你的感受突然跑出去。”

    陸琛晟嘴角流瀉一絲明亮，傻瓜，居然會這么想……可是這么傻的傻瓜，怎么能讓人不愛呢？

    “但是阿晟，我跑出去不是因為我把方牧曄當愛人，絕對不是……”

    方牧恩一點點的將自己的心剖給他看，他卻一直沒有說話。

    沉默，謎一樣的沉默，她逐漸開始心慌。

    “到前面來。”

    低沉的聲音像鼓槌一樣敲在她的心上，她放開他，走到前面，修長的手臂輕輕一拉，她就跌落在他的懷里。

    那么熟悉，那么讓人眷戀。

    陸琛晟輕輕的抵著她的額頭，眸子里意味難明，“牧牧，如果有一天家人和我之間必須作出一個選擇，你會選誰？”

    曾經，他們私奔的時候，在海邊住著的時候，看夕陽無限的時候，他一直相信她是選他的。

    可是后來卻不確定的。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后來，她選了父母，選了哥哥，選擇了相信他們，而不是他。

    方牧恩愕然抬頭，頭突然又開始痛了起來。

    腦海中那個來自遙遠的地方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不同的是，這次還有另一個聲音。

    兩個聲音一直在重復同樣的話。

    “在家人和他之間，你竟然選擇了他，背棄了你的家族！”

    “牧牧，我沒有想到，我最終還是輸給了你的家人。”

    痛，好痛……

    就像有一萬字螞蟻在咬她，那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就像是夢魘一樣不停的折磨她。

    “牧牧，是不是頭疼？”

    方牧恩死死的抓著他的手臂，她連點頭應答的力氣都沒有。

    陸琛晟緊急將她抱起來，招呼李媽打電話給陸琛皓。

    如同上次一樣，入院，她在他的懷抱里發抖，檢查，陸琛皓看著那顯示一切正常的檢查報告，似乎有了決定。

    身體無痛，而痛，那只能是心理上的。

    那不是痛，是心理上的抗拒，也許她在抗拒著什么，抗拒想起一些事情。

    而這樣的事情，與大哥有關，所以她才會只在大哥身邊發病。

    好像是抓到了一個可以安撫自己內心愧疚心虛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停的在心理安慰自己，大嫂在大哥身邊是痛的，是不幸福的，他是在幫她。

    幫她斬斷那些不愿意想起來的記憶。

    他或許清楚是借口，或許不清楚，內心一直處在混亂當中。

    白大褂隨風鼓動，他緩緩的一步一步走進病房，此時已經開始入秋，窗外偏偏梧桐被風打在窗戶上，發出嗚咽的聲音。

    陸琛晟守在方牧恩身邊，從一開始的擔心，到現在冷靜下來的自責與反省。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擔心逼她太緊了。

    也許應該順其自然，就算最后有一天她發現了真相，離他而去，他也不該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逼她做選擇。

    “大哥。”猶豫再三陸琛皓還是開了口，“我建議讓大嫂盡快到英國做檢查。”

    話一出口，他突然后悔了。

    他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是他大哥啊。

    他不該。

    可是轉念之間，想法又改變了，只是幾個月而已，他只想和她單獨的度過幾個月，哥他和大嫂，和卿悅有一輩子。

    而他只是想要幾個月。

    “大哥，你決定好了，我會盡快安排。”

    說完，陸琛皓轉身離開。

    他怕停留越久，他就越是猶豫，越是不知該如何進退。

    他怕自己把自己逼進絕路。

    回到辦公室，陸琛皓愣了片刻，一把將手里的檢查報告砸了上去，“把你的二郎腿從我的辦公桌上扔下去。”

    林楓訕笑兩聲，“今天吃炸藥了？”

    陸琛皓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走過去，提了提凳子讓林楓離開，自己坐下，林楓瞥了一眼地上的檢查報告，暮卿悅的？

    剛才他隨手翻的那一份不就是暮卿悅的嗎？

    林楓收回目光，笑了笑，“今天新開了場子，要不要去打三圈？”

    陸琛皓將地上的檢查報告撿起來，冷淡的說，“沒興趣。”

    林楓輕輕嘆了一口氣，女人吶……

    昏睡中，方牧恩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夢。

    她夢見她整個身子被浸在一片冰冷的海里，周圍有很多人，很多人，他們像幽靈一樣的漂浮在海面上。

    她對他們伸手，求他們救她。

    可是所有的人都在指責她，指責她錯，罵她壞。

    她聽不清那些尖銳的話語在說些什么，可是每當那些人說一句，就好像有一支箭貫穿了她的心。

    “阿晟，阿晟……救我……”

    她的手在空氣中胡亂揮動，陸琛晟急忙抓住她，一邊替她察汗，一邊在她耳邊輕聲安慰，“牧牧，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哥，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方牧曄嗎？

    陸琛晟渾身一僵，握著方牧恩的手不由得松了。

    當初帶人找到他和牧牧在海邊的住所的就是方牧曄，然后陸家的人也跟蹤找到了。

    其實，他是恨方牧曄的。

    如果不是方牧曄帶人來找他們，如果不是方牧曄找到了他們，或許他和牧牧就不會被分開。

    如果不是方陸兩家派人來抓他們，或許就不會有那場車禍……

    當時牧牧已經懷有八個多月的身孕。

    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他記的當他和牧牧被兩家的人包圍的時候，方家的人口口聲聲指責她背棄了方家。

    其實說到底，方陸兩家幾代的恩怨到底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媽，媽，你在哪里？”

    方牧恩痛苦的叫著，她看見有一個女人，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永遠別想和我兒子在一起！”

    她看見媽將她拉到身后，保護她，“我的女兒是天下最好的女兒，分明是你門家兒子配不上。”

    “媽，媽……”方牧恩一聲聲的叫著，她慢慢卷縮成一團，那是嬰兒的姿勢。

    她在害怕。

    陸琛晟眼中閃過傷痛，一點點的靠近她，安慰她，一聲又一聲的牧牧，他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英國，他陪她去。

    當方牧恩醒來的時候，天空，黃色的梧桐，紅色的晚霞，還有那個蒼老的老人。

    沈斯蕓坐在輪椅上，大腿上蓋著一條毯子，氣色比之以前明顯好了很多。

    重點是，她在這里！

    媽在她面前！

    方牧恩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然后將疑惑的目光移向陸琛晟，“是你？”

    陸琛晟點頭。

    恐慌在心底蔓延。

    為什么他要帶沈斯蕓過來，是發現了什么嗎？

    媽和陸家，媽和陸琛晟，她不敢想。

    當年表姨為情所困，被陸勝獨逼死，后來爸媽又聯合其他人誘發陸老太爺的心臟病。

    樁樁件件，現在他把媽接過來是發現她的身份了嗎？

    還是，想用媽做些什么？

    顧繼城吶？

    他會平靜的接手這一切嗎？

    陸琛晟伸手去拉方牧恩，她卻防備似的躲開了。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那么尷尬。

    她不信他！

    她在防他！

    那是他第一刻的反應。

    然后苦笑，悲傷和痛苦逐漸放大。

    方牧恩也慌了，她不是故意這么對他的，只是，那一刻，是本能。

    是條件反射。

    哪能讓她去想，去思考，去分析，去判斷？

    “阿，阿……”此時此刻，她張了好幾次，試圖叫他，卻發覺怎么也沒有辦法叫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