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方牧恩那雙水潤柔和的眼睛緊緊盯著，陸琛皓突然就覺得喉頭哽了哽，眼睛有些酸澀。

    某種被他深深壓抑在心底的感情突然不受理智的束縛掙脫了出來，任憑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了它的糾纏。

    細細密密的，將他整個人裹挾在其中，陸琛皓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掩下了眼底的復雜神色，變成一派淡然，“嫂子，你真的這么想知道嗎？”

    “大哥他，對你是真心誠意的，過往如何，就真的這么讓人介懷嗎？”

    說完這句話后，陸琛皓垂下眸子，修長的指骨摩擦著手中的咖啡杯，有些無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出這句話，更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么答案。

    介意或者不介意？

    那又如何，無論結果怎樣，都沒有他可以插足的地方，想到這里，陸琛皓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嘲諷，對自己的……嘲諷。

    方牧恩已開目光，視線有些恍惚的看向窗外，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執著。

    按她以往的性格，不應該這樣糾結的。

    總覺得這個“牧牧”對自己很重要？或者，只是因為單純的名字相似，有一種被當作替身的詭異感？

    方牧恩想不明白，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對于事情結果的執著，她轉過頭，溫柔清澈的眸子注視著陸琛皓，帶著一抹執拗，“只是想知道。”

    這個答案，到底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陸琛皓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自家嫂子轉移話題的手段倒是挺熟練的。

    半晌后，陸琛皓張了張嘴，語氣中帶著莫名的意味，“嫂子，你覺得這家咖啡廳怎么樣？”

    方牧恩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還是轉頭打量了一下咖啡廳的環境。

    墻角鮮花，鏤空雕刻，鑲嵌著金色暗紋的落地窗，斑駁繁雜帶著淡色條絮的簾子，透過這里，可以看到外面來來往往的行人，卻沒有噪雜的聲音，靜下心來，就能聽到纏綿優雅的鋼琴曲環繞耳邊，帶著淡淡的惆悵與綿長的浪漫味道。

    心靜神宜，時光回溯。

    方牧恩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喜歡這個地方了。

    剛剛進來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心情的問題，她并沒有仔細打量這家名為“溫然”的咖啡廳，但是現在這樣看著，突然發現，這家咖啡廳的風格真的很合她的意。

    方牧恩點了點頭，“很舒服，我喜歡。”

    “是嗎？”陸琛皓緩緩喝下一口咖啡，笑容輕挑，“我大哥也喜歡。”

    不等方牧恩開口詢問，陸琛皓解下來的話就解答了她的疑惑，“這里是我大哥和那個牧牧經常見面的地方。”

    陸琛皓話語微動，看了一眼方牧恩的臉色，繼續道：“我查到的東西并不多，我只知道，大哥和那個牧牧當年的戀情很低調，是屬于地下情的那種，這件事情他隱藏的很好，連我們兄弟都沒有告訴過。”

    “這里是他們經常約會的地方。”

    約會的地方？

    方牧恩皺緊眉頭，壓下心底泛起的醋意和酸澀，朝著周圍打量了一眼，這里，果然很適合……談情說愛，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還坐著一對親密的小情侶，兩人粘粘糊糊的不分彼此。

    這樣想著，方牧恩突然有些咬牙切齒起來，如果陸琛晟現在在她身邊，說不定她就會狠狠的咬上那人一口，發泄一下心中的無名邪火。

    “嫂子，你怎么了？”陸琛皓看她神色不對，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旁邊的一對小情侶，方牧恩那模樣，好像和人家有仇似的。

    不會是……被自己的話刺激到了吧。

    陸琛皓有些擔憂，心底卻升起了那么一絲小竊喜，于是他繼續道：“我聽我大哥關系不錯的大學同學說，他不止一次的在這里看到大哥和那個牧牧，他們兩人在這里，發生了很多美好的事情。”

    之后，陸琛皓神色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說下去，他這個樣子，算不算是在大哥和大嫂之間煽風點火啊。

    雖然他承認自己喜歡方牧恩，但是有大哥在前，他并不想破壞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只是有些自私的，希望能和方牧恩多相處一會兒。

    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的心底泛起絲絲甜意，陸琛皓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以前絕對不會想到，向來風流成性的自己，竟然會這樣陷了進去，明明知道不應該，卻無可救藥。

    “繼續說！”此時的方牧恩正處在憤怒的當口，絲毫沒有發覺陸琛皓的異樣，只是聽到他停頓后，皺眉催促。

    雖然心里難受的不行，但她還是想知道陸琛晟和那個牧牧曾經在這里發生過什么。

    陸琛皓微愣，看著方牧恩那急促的模樣，有些不厚道的將自家大哥出賣了。

    “聽說他們兩個是在一個下雨天認識的，而這里算是他們的媒介，女的溫柔甜美，因為沒有打傘濕了衣服，只能站在咖啡店的門口避雨，而我那個向來冷傲霸道的大哥，卻第一次向旁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兩人相識的久了，大哥察覺到自己喜歡上了對方，他一個人包下了整個咖啡廳，然后將人約到了這里，手持玫瑰單膝跪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意。”說到這里，陸琛皓嗤笑一聲，挑眉淺笑。

    “我還從來不知道，我那冷冰冰手段狠厲的大哥還會玩兒浪漫的招數……”

    “他們兩人總是在這里共進晚餐，霸道的大哥總是會點一大桌子的吃食，然后強迫著那女人多吃一點兒，別人不吃，他就用自己那一雙冰冷凌厲的眼瞪著對方，直到對方投降，因為他總是嫌對方太瘦了……”

    ……

    方牧恩聽著聽著有些愣神，她用自己呆愣的視線將整個咖啡廳都看了一遍，連最小的角落也不放過。

    男人冷淡著眉眼伸手的樣子，男人手捧鮮花訴說心意的樣子，男人狠狠瞪視別人的樣子……

    方牧恩恍神，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很熟悉……

    為什么這么熟悉呢？方牧恩手扶額頭，似乎有很多熟悉而陌生的破碎畫面從自己腦海里一一閃過，巨大的落地窗，瑰麗的玫瑰花，溫然咖啡廳……

    畫面太過模糊，方牧恩下意識的想要看的再清楚些，卻忽然有一股尖銳的刺痛在腦中炸開，也破壞了那些零散的畫面。

    嘭！

    孟祈安手肘放在桌子上，因為頭部的刺痛亂了動作，不小心將手邊的咖啡杯掃落到地上。

    溫熱的咖啡濺到方牧恩的腳上，也喚回了她的神志，剛才的頭疼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現在卻已經恢復正常，連帶著，方牧恩似乎也忘記了剛才腦海中的畫面。

    “大嫂，你怎么樣了？”

    突然的變故把陸琛皓嚇了一跳，他連忙站起身，伸手去扶方牧恩的手臂。

    方牧恩反射性的將手縮回，對著陸琛皓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二叔，剛才嚇到你了。”

    手指剛剛碰到眼前人的皮膚，對方就將手臂縮了回去，陸琛皓動作一僵，面上卻帶著nongnong的擔憂，“大嫂你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幫你看看？”

    陸琛皓是醫生，當然能夠辨別出方牧恩剛才的情況，似乎是身體不好，所以他心底的擔憂就更重了。

    “沒事，只是有些頭疼。”白皙的手指按揉著自己的額角，方牧恩微微皺眉，輕聲開口，“老毛病了，可能是自己想的事情太多了吧，一會兒就會好。”

    幾分鐘的功夫，方牧恩就放下了手指，精致的眉眼也舒展開來，“你看，現在就沒事了，不用擔心。”

    頭疼？

    看著方牧恩若無其事的樣子，陸琛皓的眉頭反而越皺越緊，作為醫生，他很清楚地知道，頭疼并不是一件小事情。

    大腦是人體的核心部位，也是最神秘的部位，一點點的小毛病都忽視不得。

    何況眼前是自己關心的人，這樣想著，陸琛皓果斷開口，語氣嚴肅，“大嫂，不管你的頭疼是因為什么原因，我希望你能夠到醫院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方牧恩有些愕然，卻也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好，心里倒是暖暖的，不過她還是拒絕了，“不用去了，我的身體沒問題。”

    “你怎么知道？”陸琛皓皺眉，這一刻的他就像是自己將要主持一場重要手術的嚴謹模樣，“病人從來都不會承認自己是病人。”

    “何況你又不是醫生，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話落，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這句話的重要性，他還重重的點了點頭。

    方牧恩有些哭笑不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二叔這么嚴肅執著的模樣。

    “我真的……”

    沒問題……

    可惜這句話還不等方牧恩說完，她的手臂就被人大力鉗制住，然后被人拉著往外走。

    陸琛皓明顯不想再聽方牧恩的廢話，步履匆忙的拽著方牧恩上了車，身體有沒有問題，得檢查過了才知道！

    坐在陸琛皓的車上，身前被人強制性的扣上了安全帶，方牧恩有些無奈地皺眉，心底倒沒什么火氣。

    本來嗎，人家也是為了她的身體著想，即便她不領情，也不能反過來責怪別人不是？

    于是，一路上，方牧恩保持著沉默，被陸琛皓帶到了勵城最著名的醫院。

    醫院最好的病房里，方牧恩坐在床上，看著身旁走來走去的醫護人員，有些不雅的白了陸琛皓一眼。

    陸琛皓一愣，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多么不妥，他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笑容里帶著三分歉意，七分討好。

    “大嫂，你別生我的氣，我是有些魯莽了，可我也是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