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而且溫如嵐還會刻意躲著對方,他們在學(xué)校是見不到面的。但到了晚上,放學(xué)回家時,就勢必要見到了。 每次見面時溫如嵐的遭遇取決于溫宏彥的心情,心情好就是冷哼一聲,或者用嘲諷又嫌惡的眼神看他一眼,心情不好,溫如嵐就有罪受了。 今天的溫宏彥心情不好,很不好。他感覺自己渾身都痛,昨晚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花和草都活了,還追著咬他打他,痛感從夢境帶到了現(xiàn)實,他一天都很難受。 他本來是想將自己的不快發(fā)泄在溫如嵐身上的,可他又很沒精神,他除了做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后面還跟著很多可怕的噩夢,讓他在半夜驚醒,縮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 他一夜沒睡好,頂了個熊貓眼撐了一天,困的不行,根本沒力氣去教訓(xùn)溫如嵐。 溫如嵐逃過一劫,他在回自己的房間前注意到了溫宏彥臉上的憔悴,嘴角的笑意進一步擴大。 到了晚上,溫父溫母都回到家里時,溫如嵐本來是不會出來的,他除了吃飯的時候會出來一下,其他時間他都獨自悶在自己的房間里,不跟任何人接觸。 但他此刻偷偷出來了,他在樓梯上看著那對端莊典雅的夫妻,看到了他們臉上跟溫宏彥同樣的憔悴和黑眼圈時,只感覺自己從沒有這么開心過。 時間到了更晚的十點,溫宏彥該回房睡覺了,他的房間很漂亮,也有很多他喜歡的玩具。但他今天就是不想去自己的房間睡,死纏爛打的要跟爸媽睡一起。 他一想到那些噩夢里的鬼怪就害怕,不敢一個人睡。 溫父不同意,他雖然把溫宏彥當(dāng)成自己的兒子,但是他本身并不喜歡帶兒子,兒子于他,更像是手表腰帶一樣,是一種裝飾物。溫宏彥無疑是個高檔貨,有良好的血統(tǒng),溫如嵐就只是個地攤貨了,拿不出手,所以他也不喜歡。 但是溫母卻不像他那樣冷情,她對溫宏彥一直是溺愛的,她禁不住兒子的要求,妥協(xié)了。 一家三口睡到了一張床上,溫宏彥覺得有爸媽在,今晚自己一定不會做噩夢了??墒聦嵣?,一家人剛剛?cè)朊邲]多久,就一起從噩夢中驚醒。 嘗試著再睡吧,就再次被驚醒,而且這回的夢比上一個噩夢更加可怕。 一家人徹底睡不著了,互相頂著熊貓眼和憔悴的臉色,在床上枯坐。溫宏彥嚇的不住的哭泣,溫父溫母則商量著家里是不是進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要不要找人來看看。 這當(dāng)然是沒用的,任何高明的玄學(xué)大師,都無法驅(qū)散由掌管夢境的神編造的噩夢。 但他們并不知曉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對方的來頭有多大,仍然在做著無謂的掙扎。之后一批批道士和尚來溫家做法事,卻半點效果都不見,溫家三口人被噩夢折磨的形容枯槁,體重爆減,溫如嵐在旁邊偷偷幸災(zāi)樂禍,這些都是后話了。 眼下的溫如嵐并沒有心情幸災(zāi)樂禍,他同樣頂著熊貓眼和憔悴的臉色,坐在床上不敢入眠。 他終于跟這個格格不入的溫家合群了一次,今夜的溫家沒人能夠安穩(wěn)睡著。 不過他們不睡覺的原因并不相同,溫父溫母和溫宏彥是因為噩夢,而溫如嵐則是因為他不想見到那個奇怪的男人,所以他不敢睡覺。 他已經(jīng)撐了很久了,現(xiàn)在是凌晨1點,他平常因為起的早,所以晚上九十點鐘就已經(jīng)上床睡覺了。 今天是他熬夜到最晚的一次,他也漸漸有些撐不住了。他雖然仍然努力著保持清明,但還是架不住困意席卷腦海。 他的頭無意識的點著,然后,在如海潮的困意中,倒在了枕頭上,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116章 溫如嵐一見到那片灰色的天空就知道糟糕, 這是他的夢境,他不小心睡著了。 不過幸好,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并不在, 溫如嵐撒腿就跑,他要在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前找到夢境的出口, 再次醒過來。 他一邊跑一邊往后望,就擔(dān)心對方會追上來。幸好, 身后一直沒見到對方的身影。溫如嵐的心剛剛放下些許, 就響起“砰”一聲。 溫如嵐摔在了地上, 他捂著腦袋, 他好像撞到了什么。抬起頭一看, 就看到那個他避之不及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 并且還一臉莫名。 “你跑那么快干嘛?”夢澤君一邊伸手將溫如嵐從地面拉起來,一邊幫著對方撣了撣衣服上沾著的灰塵。 還不是為了躲你。溫如嵐腹誹。 心里是這么想,他嘴上卻說起了甜言蜜語:“我想早點見到你?!?/br> 夢澤君挑了下眉:“真的?” “真的。”溫如嵐睜著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乖巧又真誠道。 要不是知道這個孩子撒謊特別厲害, 夢澤君差點就信了。昨天還怕他怕成那樣,怎么可能一天就轉(zhuǎn)了性子。 這小孩身高剛過一米, 體重估計還沒有一袋米重,而在這點可憐的分量里,那肚子壞水就能占個半壁江山。 不行,他得想辦法把這顆長歪的小樹苗掰正回來。 夢澤君不會帶孩子,更不會用正確的方法教育孩子,但他自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今天我們?nèi)ネ嬖葡鲲w車吧?!眽魸删Σ[瞇的。 云霄飛車? 溫如嵐偷偷撇了撇嘴,他不想去。但好在,這還在他的接受范圍,因為他知道這種游玩設(shè)施會做很全面的安保設(shè)施, 沒什么危險性,他只要閉眼不看就行了。 然而,真正到了地方,他才發(fā)現(xiàn)他太天真了。 “這、這是什么...”溫如嵐抱著夢澤君的腿,雙手雙腳一起抱著,一分一毫都不敢松開。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從先前的夢境到了另一重夢境里,而這重夢境里他們竟然沒有站在地面上,而是懸在空中,身處漂浮的云朵間。 云朵在身側(cè)繚繞,依稀還能看到幾分地面之上被縮小了無數(shù)倍的景物。這樣的高度,摔下去怕是連人形都不剩了,就剩一堆破裂的骨頭。 溫如嵐怕極了,他不會飛,所以緊緊抱著男人,害怕自己一松手就會掉下去。 相反,夢澤君的神情就很隨意了,他把溫如嵐從自己腿上抱下來,牽著手往前走,邊走邊理所當(dāng)然的解釋道:“這是云霄飛車啊?!?/br> 說著,他到達了目的地,溫如嵐一見,在云朵之上,有一輛長長的龍形列車。 果然是“云霄”飛車。 就是跟溫如嵐想象的不太一樣,這輛列車并不停靠在地面,反而虛浮在云霄,并且車身全都是用云朵做的,軟綿的讓人害怕一坐上去就會掉下去。 溫如嵐后悔了,他不想上去??刹坏人氤黾炔蝗菒缹Ψ?,又能委婉的表達自己不想上去的說辭,男人就已經(jīng)自顧自的把他抱了上去,并且給他安排的是最靠近車頭的位置,夢澤君則抱著他坐在他身后,待坐定后,云車也并不停留,立刻就開始在云中行駛起來。 剛開始的速度并不快,并且很平緩,但光是這云霧中露出的萬丈高空,就已經(jīng)讓溫如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偏偏夢澤君還在火上澆油:“你要抓緊哦,這個云霄飛車沒有安全帶,你要是在夢里摔死,現(xiàn)實也會死的?!?/br> 溫如嵐:“......”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終于顧不上什么偽裝和討好了,他到底才八歲,心計還沒有那么深,他慌亂的就想回頭跟男人說自己不想坐了。 可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驟然加速的列車吹起的旋風(fēng)就已經(jīng)灌到了他張口欲言的口中,話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被風(fēng)頂了回去。 風(fēng)速很快,車速卻更快,他們在云中疾馳,這輛龍形的列車像是真正的龍一樣,在云中穿梭游動,旋轉(zhuǎn)翻騰,龍身起伏時,是s型的彎道,每一次上坡下坡都讓溫如嵐蒼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一分。 他已經(jīng)這樣害怕了,男人卻在笑,暢快的笑,盡興的笑,他是真的玩的很開心,并不因為這樣的高空恐懼,他甚至松開了抓著云車的手,張開雙臂,感受撲面的疾風(fēng)。 云車走了幾個坡道,又上下顛倒翻騰了幾次后,夢澤君笑的更加肆意了,溫如嵐臉上卻已經(jīng)沒有半分血色,并且不管不顧的回頭,將自己的臉埋在男人胸口,緊緊的抱著對方,不敢睜眼也不敢松手。 這對他而言是格外漫長的幾分鐘,他感覺自己命懸一線,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脫手,他就從云車上掉下去了。 怕什么來什么,不知道是因為高度緊張,還是因為手心密布的冷汗,讓他在云車又一次翻轉(zhuǎn)時滑脫了手,他的身體失去了支點,向下倒仰,眼看著要摔下去。 他要死了。 這一刻里,他的腦海里清晰的浮現(xiàn)起了這四個字。 人在死前總會想起親近的人,盼著對方能出現(xiàn)救自己,又或者救不了的話,僅僅是想著對方,也已經(jīng)是莫大的慰藉。 可溫如嵐什么人都沒想,他也并沒有那種可以盼望著來救自己的人,沒有人會喜歡他,也沒有人會救他。 從來都沒有。 他已經(jīng)心如死灰,覺得自己死定了。 可這些絕望的情緒在他腦海里還未過完,就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的后腰。 夢澤君一只手臂牢牢的攬著他,將差點掉下去的溫如嵐重新攬回了座位上,同時,這也不妨礙他繼續(xù)張著另一只手臂,去感受風(fēng)掠過指尖的柔軟。 他對著驚魂未定的溫如嵐笑了下:“別怕,有我在呢,你不會掉下去的,之前是逗你玩的?!?/br> 溫如嵐呆住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竟然被騙了,還是因為...竟然有人會跟他說“有我在呢”這樣的話。 在呆愣中,這輛云霄飛車似乎也不是那么恐怖了,他還沒回過神,竟然就已經(jīng)到了終點。 下車時溫如嵐踉蹌了一下,他雖然后半程沒那么害怕了,但是前半程,那害怕的后勁還沒過,他有些腳軟。 夢澤君再一次及時抓住了他,沒讓他摔在地上,不對,云朵上。 “玩的開心嗎?”他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 “開心...”溫如嵐下意識的回答。撒謊于他,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本能。 “哦?”夢澤君挑著眉,拉著溫如嵐轉(zhuǎn)身,向著云車走:“那我們再玩一次?!?/br> 溫如嵐:“......” 他直接坐到了云朵上,雙手一起拉著男人的手,并且拼命的搖頭。 夢澤君又笑了起來,他揉了揉溫如嵐的腦袋:“不想玩就說嘛,口是心非干什么呢,小孩子說謊會長不高的。” 溫如嵐想要反駁這套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歪理,可他對比了一下自己不到男人腰高的身高,覺得自己的任何反駁都沒什么說服力。 他只得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他終于不再露出虛假的微笑了,現(xiàn)在的表情真實,還夾雜著一點委屈。 夢澤君看在眼里,他想了想,抬了下手指,云朵就凝聚成了一匹小馬,小馬跑到溫如嵐下方,將溫如嵐背到了背上。 溫如嵐反應(yīng)不及,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這匹載著他的云朵小馬已經(jīng)在云上跑了起來,繞著圈圈,像是游樂園里的旋轉(zhuǎn)木馬。 而跟在他身后的,還有一匹更加高大的成年馬,成年馬上背著成年的男人,追著小馬的尾巴,一起繞圈。 “這個好玩嗎?” 溫如嵐聽到了身后傳來的男人帶著笑意的詢問,他想要回答“好玩”,這回不是撒謊,旋轉(zhuǎn)木馬這樣溫和的游戲,他真的覺得好玩,但是...明明撒謊時說的那么順口,說真話的時候卻說不出口了。 他依舊是一言不發(fā),不過抿著的嘴卻慢慢舒展,甚至?xí)鹦●R云朵做的脖頸,催促著小馬跑的快一點。 他們玩了一夜,除了玩云霄飛車,旋轉(zhuǎn)木馬,后來還玩了碰碰車,海盜船,都是云朵做的,透著股行將墜下的縹緲,但溫如嵐已經(jīng)不會像開始那樣害怕了,他樂在其中。 天亮了,夢也該醒了。 夢澤君將溫如嵐帶了回去,夢依然是灰色的,他在心里感嘆了一聲任重而道遠,同時蹲下身,在溫如嵐眼前打著響指說:“明天見?!?/br> 明天見? 抱著說不清是期待還是不期待的復(fù)雜心情,溫如嵐睜開了眼,又是他那間冰冷單調(diào)的臥室。 他坐在床上回憶了一下昨夜的經(jīng)歷,只感覺那座云上的游樂園像是夢一樣夢幻,不對,那本來就是夢。 說起來...溫如嵐突然有些許迷茫,那個夢里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是妖怪嗎? 不知道,他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找機會問問吧,反正男人說了“明天見”,那就是說,今夜他還會在夢里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