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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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信...”孟醒低聲解釋了一句。 他只是不敢相信...他知道驅逐是早晚會發生的,畢竟諾亞城建在原有的城區,里邊有很多沒有門票的人,他們必須要離開。但是...太快了。 或許也沒有那么快,孟醒又想。今天已經是8月6日,明天是民眾離開的最后期限,也就是8月7日,距離末日還有三天,三天的時間里要清空城區,核查好入城的人的身份,安頓好那精挑細選的一億人,那么多事,時間已經很趕了。 女孩mama又說了什么,孟醒沒有注意,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突然,他的思緒被一聲詢問所打斷。 “我今天先收拾收拾,準備明天帶女兒走,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孟醒抬頭看著對方,女孩mama怕孟醒誤會,解釋道:“我們有車,而且只有兩個人,車上位置有空,你要是沒車的話,跟我們坐車走會方便點。” “不,不用了...我有...”孟醒拒絕了,他想說他有門票,所以不用走,但是那兩個字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昨天的騙子沒有騙走什么真正昂貴的東西,但連孟醒在內的一部分人,卻是將幾十億人生存的希望都在巨大的騙局中偷偷騙走了。 女孩mama沒有讀心術,只以為孟醒是說他有車,于是就沒有再邀請,只又跟孟醒閑談了幾句,便繼續開始搬運行李。 孟醒幫著搭了把手,女孩mama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絕,但孟醒還是執意的幫忙。 推辭不過,女孩mama也只得接受了孟醒的幫忙。 將大包小包搬完后,女孩mama又邀請孟醒去她們家里,說是要拿點自己以前做的糕點送給孟醒當做謝禮。 孟醒沒有推拒,跟著女孩mama去了她家的單元樓下。像是大多數小區一樣,單元樓下設置著綠化花壇,花壇里種的是裝飾用的綠植,可什么樣的綠植都無法在這樣的低溫下存活,它們早已枯死了,白雪埋葬了一切。 被mama打發走的女孩正蹲在白茫茫的花壇里邊,用著自己的園藝鏟,一鏟一鏟的挖著厚重的積雪。 她旁邊還放了個小口袋,孟醒看了一眼,像是什么植物的種子。 女孩mama看到自己的女兒在花壇里挖雪,很是奇怪,所以停下腳步,詢問道:“萍萍,你在雪地里挖什么呢?” 叫萍萍的小女孩抬起頭看著mama,她手里的鏟子卻不停,她已經挖穿了白色的雪層,觸及了黑色的泥土。 她從小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種子,灑在自己挖出的土坑里,邊灑邊道:“mama,我在這里種點花,等我們旅游回來,春天就來了,花就開了!” 她語氣天真又浪漫,因為她真的相信這只是一次時間比較長的旅行,等她回來的時候,大概就到了春天,冰雪消融,她埋下的種子將沖破泥土的封鎖,發芽抽枝,綻放美麗的花朵。 可女孩mama聽到這句話,卻陡然紅了眼眶,她維持的虛假的平靜此刻再次出現了裂痕,她用手捂著嘴,害怕自己的失態會被女兒和孟醒看到。 可孟醒還是看到了,他不光看到了,他還知道...花不會開的,春天也不會再來。 末日中只有絕望的冰雪,希望的花朵...再也不會開了。 第93章 孟醒獨自走著, 他拿著一盒包裝好的手工糕點,以及一小袋花種。 前者是女孩mama送給他的,后者則是那個叫萍萍的小女孩給他的。 無論是孟醒, 還是萍萍mama,都默契的沒有告訴萍萍真相。孩子總會長大, 她也遲早會知道末日到底意味著什么。 但是在她成長到足以理解這些事情之前, 她大抵就已經凝固成了風雪中的雕像。萍萍這個名字時取的是“平”的諧音,寓意平安, 可在末日之中, 平安活著都成了奢望。 那么在僅剩的時日前,真相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孟醒和萍萍mama共同維持著花一定會開的謊言。 萍萍信以為真,還分了一點花種給孟醒,算做孟醒昨天幫她mama的謝禮。 孟醒收下了,他卻不打算種, 因為他知道花不會開,在末日的冰雪前, 一切都是徒勞的。 種花是徒勞的, 囤積物資取暖也是徒勞的, 嚴寒會冰凍一切。這些在街道上,從他身邊走過的臉孔, 大部分都會像那對母女一樣,死在末日下。 孟醒沒有能力幫那對母女,他的門票是溫如嵐給的, 身份信息已經綁定了他的名字,沒法贈與其他人。 他或許可以去找溫如嵐幫忙,如果是他的要求, 溫如嵐大概會愿意幫這對素不相識的母女拿到門票。孟醒有這樣的自信,溫如嵐不會拒絕他,但是他真的能開得了這樣的口嗎? 每一張門票都彌足珍貴,溫如嵐地位很高,因為他是帶隊研發人造太陽的教授,但軍政兩界,學術界,等等,也有地位很高的人。 這一億張門票中,每一個名額都是一場勢力和實力的博弈,溫如嵐雖然沒有說,但孟醒也知道拿到一個名額并不容易。 溫如嵐或許費費力氣,能再拿到一張,孟醒也可以慷他人之慨,拿去給這對可憐的母女,滿足自己的同情心,但其他人呢? 孟醒滿目所見,這街道上行走的每個死氣沉沉的人,誰不可憐呢? 他幫不了所有人,他也不可能幫所有人,就像他不可能讓花朵在嚴寒中綻放一樣。 他唯一能做的,大抵也就是收起自己毫無作用的同情心,狠心且自私的活下去,陪著溫如嵐度過8月10日。 這本來也不過是一個夢境,夢中都是虛假的幻影,他不必這么在意的。 說起來,溫如嵐其實也不過是幻影,畢竟這夢境也好,夢境的主人也好,對孟醒而言,都只是游戲中的人物。 他應該理智又冷靜,將自己和游戲中的人事分的很開,始終以局外人的游戲心態來對待,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似乎漸漸有些分不清內外,分不清虛實了。 溫如嵐對他越來越重要,是想要贏的執念,還是一些其他什么東西,孟醒自己也說不清。 夢境中遇到的人事也越來越真實,讓他忍不住難過,忍不住深陷他們的絕望之中。 絕望如泥沼,如深淵,越是靠近,越是凝視,越是容易被拖下去。 孟醒停下腳步,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試圖讓自己的心冷硬起來,就像末日的冰雪一樣。 百般努力之后,孟醒似乎感覺好了一點,不知道是站在雪地中凍了太久,將他的思維也凍僵硬了,還是他真的成功的硬起了自己的心腸。 但起碼,他不再像之前那樣難受了,他可以維持著平常的神情,去接溫如嵐下班。 晚上8點30的時候,孟醒收到了溫如嵐發的短信,溫如嵐快下班了,孟醒也如他所承諾的那樣,去幫著買了杯熱茶。 他時間卡的正好,溫如嵐下樓時,茶還是微燙的,在這樣的低溫里,這個可以暖身的溫度剛剛好。 溫如嵐早上雖然得到了孟醒的保證,但在晚上真正看到孟醒達成承諾的時候,他那些隱秘的不安才終于得以真正消失。 他對著孟醒笑了笑,隨后和孟醒一起回家,又在洗漱之后,互道晚安,像是往常一樣,結束了這一天。 可這一天又不太一樣,孟醒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久久沒能睡著。 他翻來覆去,在又一次翻身時,看到了那被自己放在床邊柜子上的裝著花種的袋子。 花只能生長在溫暖的陽光之下,在烈日的映照下舒展枝葉,在極寒的風雪中,是不可能綻放的。孟醒早已認定了這個事實,但此刻他又忍不住去想... 真的不可能嗎? 他突然翻身坐起,打開了許久未曾打開的系統界面。 這個許久其實也不過五天,他在來到這個夢境的開始時打開過,后來跟溫如嵐再次遇到,他也打開過。 在他們重逢的第二天,溫如嵐就將銀行卡給他了,可孟醒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的抽卡,他好似一下對抽卡失去了興趣。 因為他發現他每次攢足了勁想要抽出什么時,是什么都不會出的,每次高階卡牌出現的時機,似乎都是在他真正需要某樣東西的時候。 孟醒之前抽了十張試水,結果如他所料的那樣,什么都沒出,他便收了心思,將系統丟到一邊,再也沒管過。 眼下,他再次打開了系統,他沒有充值太多,只充值了能夠抽取一次的額度。 按理說他這樣起起伏伏的運氣,應該多充值一點抽卡次數,才可能真的抽到自己想要的卡牌。但孟醒突然覺得或許一次也就夠了,足夠了。 他將手伸進不斷移動的卡牌中,然后在那成千上萬的卡牌里,選取了唯一的一張,答案早已確定的一張。 孟醒用手指摩挲著卡牌的背面,將卡牌在自己眼前反轉。 紫色的流光閃過,sr階卡——春暖花開。 卡牌沒有寫任何說明,但孟醒卻似乎本能的知道怎么用,他將柜子上放的那袋花種拿了過來,將種子放在自己的掌心,握緊成拳。 他又使用了那張剛抽到的sr階卡,片刻后,將合握的手指再次松開。 都不需要他自己用力,那些向上生長的嫩芽已經強勢的頂開他的手指,在沒有手指的約束后,它們在孟醒的掌中,茁壯生長。 枝葉一寸寸長高,長大,它們長的極快,孟醒每一次眨眼,它們的根莖都變得更粗壯一點。 枝葉上抽出細嫩的花芽,花芽又成長成綠色的花蕾,花蕾又露出花蕊,最后,不再青澀的艷麗花瓣一片片舒展,綻放出滿室的花香... 花開了。 溫如嵐早上醒來時,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點不尋常,比如一直有些低沉的孟醒,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又比如,他干凈整潔的家里,似乎多了點不該有的氣味。 不是難聞的氣味,是淡淡的,并不濃烈,卻盈滿鼻尖的香味。 像是花香。可這樣的時日里,怎么會有盛放的花朵呢? 溫如嵐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孟醒真的拿了一捧花遞到他眼前。花朵鮮艷又柔軟,絕不是塑料制的假花,而且當他靠近這些花朵時,那些花香變得更濃了一點。 “哪來的?”溫如嵐有些驚奇。 孟醒卻不答,只神神秘秘的笑了下,然后將花放到了客廳的餐桌上,特地找了個瓶子將花插上。 溫如嵐沒有多問,因為他大致能猜到是怎么來的,孟醒表現出的一切超越常理的事情,都可以用系統來解釋。 只是,當他看到孟醒將其中一朵花單獨取下,還特地用了個小瓶子裝好,似乎準備帶走送人的時候,他有些吃味。 因為他就在孟醒旁邊,孟醒要送早送了,這朵花一定不是送給他的,那會是誰? 溫如嵐憋著沒問,一直從家里到了研究院,他終于憋不住了,那一點點吃味在并不遠的路程中,愣是以火箭一樣的速度醞釀成了酸酸的醋意。 他本該直接上樓,可他卻站在大廳不動,質問面前的孟醒:“那朵花你要送給誰?” 孟醒被問的一愣,隨即才后知后覺的聞到了一股酸味。 他真是萬萬沒想到溫如嵐會因為這種事吃醋,畢竟他送花的對象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個頭還沒不到一米呢。 不過他轉念一想,溫如嵐又不知道他送給誰,更不會知道孟醒送花的對象還沒有他的腰部高,吃醋也情有可原。 等等...他怎么就把溫如嵐會吃他的醋這件事合理化了? 孟醒腦子里冒出了這個疑問,但他嘴上還是解釋了一句:“送給一個我剛認識的小姑娘,個頭那么高。” 他比了比自己的腰部。溫如嵐從這高度也回過味來,對方并沒有任何威脅。 但沒有威脅是一回事,繼續吃醋就是另一回事,孟醒想著送花給別人,為什么就沒想著送給他呢? 他嘴唇依然輕輕抿著,直勾勾的看著孟醒。 孟醒福至心靈,又補了一句:“我晚上接你的時候帶朵花送你。” 溫如嵐滿意了,他的眉眼再次舒展開,笑著跟孟醒道了聲別,然后帶著愉快的心情轉身上樓。 孟醒目送著他離開,隨后自己也離開了研究院。 萍萍mama昨天跟孟醒說她們母女大概會在中午左右離開,現在剛剛八點,時間應該來得及。 那對母女所住的街道他來回已經去過三次了,可謂是熟門熟路,所以很快,他就到達了地點。 那個裝著花朵的小瓶子被他拿在手上,他選了個很好看的瓶子,并且在來的路上,順道去挖了點泥土裝在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