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
大軍開拔在即,軍費沒著沒落。文帝一句“繼續籌餉”后便不再過問,戶部那些鳥人只會端出賬目哭窮,南昱四處無門,將主意打到了秦王南宮靜的頭上。 “若此次帶兵是你,父王定會竭盡全力助你,可這為別人做嫁衣之事,我可不想干!”南宮靜嘟嘴道。 “怎么辦,此事是我自請的,本以為就是些征收采買之事,哪知道還要籌錢啊!總不能撂地不干吧?”南昱苦惱不已。 南宮靜沉默半晌,說道:“昱兒,你真想參政?” “不想。”南昱果斷道。 “那你管這些閑事作甚?”南宮靜道。 “也不算閑事吧。北境狀況真的很嚴峻,二皇兄還因此搭上性命,我怎么置身事外?”南昱道。到現在為止,他仍舊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報國之志,也沒有建功立業的想法,若只是修堤賑災那樣的事他也不會這般在意,事關家國存亡,自己哪怕不是皇子,普通匹夫也該把這件事成了。 “此事辦成,是你分內之事,辦不成便是失職無能,功勞都是別人的。”南宮靜道。 南昱一笑:“我哪管什么功勞。” “朝廷也不是沒錢,只是漏洞太大,陛下這些年大肆修建別苑,去年又斥重金給自己建皇陵,你說他年紀輕輕,著什么急啊!那些個錢都分到了各部,尤其工部,十成若有八成用在修建上,都算他們清廉了。” “父王的意思是讓我從工部要錢嗎?或是讓皇陵停工?”南昱問道。 南宮靜嘆了一聲:“你要得到才怪,若像你所說,誰吃進嘴里的敢吐出來?吐出來就是個死罪。” “我去見陛下,朝廷敗絮其中,他不能不管。”南昱說走就走。 “昱兒... ...”南宮靜喚了一聲,也沒阻止,自己叫了管家跟隨著,也出了門。 黃昏時分,南昱在御花園等候文帝宣見。遠遠看見庭閣里一個小女孩繞在文帝膝邊玩鬧,文帝笑容可掬,躬身牽著。 想必就是那小公主了,南昱見過幾面,對這位小皇妹無甚印象。 直至妃嬪領走了公主,文帝整理衣裝,才使太監喚了南昱過去。 “父皇可知如今朝廷簠簋不飾,蛀蟻遍生?”南昱開門見山。 誰知文帝不以為然:“在朝為官,哪有不貪之理!朕不怕貪官,只是貪別過了頭,適度敲打即可。” “父皇能容忍?”南昱不解,文帝明知朝廷腐敗,卻視而不見。 “水清無魚,至察無徒。”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南昱:“你要記住,為君之道,治行為下,治品為中,治欲為上。貪念和欲望才是一個人的七寸,拿捏住了,便可善用。怕的是那種無欲無求、只顧心里暢快的剛直之人,一不開心梗著脖子叫囂,連殺頭都不怕。朝中若全是那樣的愚忠死士,朕恐怕覺都睡不著。” “可現在是用錢之際,軍餉一日不湊齊,北境就多一分兇險,當下又斷了線報,說不定早已大軍壓境了。”南昱無奈道。 “你既知兵貴神速,還不去籌備,在這里磨蹭什么?”文帝說道。 “兒臣要能籌到,也不會到這來打擾父皇享受天倫啊!”南昱道:“父皇明知國庫空虛,干嘛還說這種話。” 文帝對南昱這種沒大沒小的交流方式非但不惱,反而覺得自在。仿佛這才是平常人家父子正常的對話:“現在你知道難了?你以為治理一個國家容易?朕告訴你,這還算好了,你可知當年朕繼位的時候國庫里有多少錢?先皇好戰,早已將國庫消耗殆盡,不僅如此,先帝長年親征在外,朝廷百官分崩離析,后宮干政,簡直是一片亂象,朕又是如何過來的?” 南昱噎住了,心想我又不是皇帝,那不是我該cao的心:“求父皇給個法子。” “沒有!”文帝果斷回絕:“就這么個現狀,朝廷沒錢,可康都城里達官貴胄沒幾個窮的,你自己看著辦!” “父皇是說找百官捐資助戰?”南昱眼睛一亮。 “沒門!”文帝一撇嘴:“你看看他們會不會捐,給你三日,用你的方式,另外,”文帝拿出一塊令牌:“這是帝令,見令牌如見朕,借你用三日。切記一點,不能捐,也不能借。去吧!” “等一下,差點忘了。”文帝想起個什么事情,朝亭子后面喚了一聲:“出來吧!” 一個白衣書生走了過來,南昱一看,頓覺心塞。 “見過齊王殿下!”書生正是李煥然,當年被南昱在康都大街上狠揍的那位。 南昱不解的看著他,又看看文帝。 “李煥然現在是禮部侍郎,今后他就是你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可叫他去辦。”文帝說完后也不顧南昱吃驚的表情,徑直走了。 昔日冤家對頭共處一室,氣氛如同冰窟,還是李煥然先打破沉默。 “殿下有何吩咐,只管差遣屬下。” 我能有什么吩咐,你這廝去給我找一千萬兩黃金來,找不到我打死你! 若是兩年前,這些話可以脫口而出,可現在南昱連討厭他的心思都沒有,擺了擺手,自己先行離開。 走了一會,猛一回頭:“你跟著我干嘛?” “殿下請吩咐!”李煥然相當執著。 南昱差點喊出一個“滾”字,頓了一下:“你不必跟著我,該干嘛干嘛去。” “皇上旨意,這三日屬下要寸步不離殿下,隨時聽候殿下調遣。”李煥然頷首道。 “你... ...”南昱指著李煥然,半天說不出話,事情已經夠煩了,還送個人添堵,這文帝到底怎么想的:“你今日先回,我想好了再說。” “那屬下明日一早,再到府上聽令。”李煥然道。 南昱頭也不回,不耐道:“隨便你。” 回到秦王|府上,巧遇平陽:“聽說哥哥府上來了一個姑娘。”平陽眨眼:“莫非是紅顏知己?” 南昱沒有心思逗笑:“不是,是一個故友的家眷。” “我才不信,剛才偷偷見了,那姑娘長得真好看,說話還溫柔... ...”一頭撞在突然停住腳步的南昱后背上:“怎么了?” “你今年十七了吧!”南昱說道。 “干嘛?”平陽莫名緊張。 “李焉要回來了。”南昱繼續往里走。 平陽卻停下了腳步,半天才回過神:“他回來管我什么事!” 南昱遍尋府邸不見秦王蹤跡,眼下便沒了商量之人,六神無主之際,想到一個去處。 此時的秦王正在御書房里與他的皇兄對弈。 “唉唉唉,該你了,別睡著了!”文帝提醒道。 南宮靜執子落了一處,心不在焉。 “下個棋都不認真,還想那小子的事?” “皇兄,要不我把錢給他算了。”南宮靜無奈道。 “就你有錢,你給這一回,那下一回呢?把家底掏空啊!就你那點私房錢,靠著幾個酒樓攢到今日也不容易,留著養老吧。”文帝道。 “可昱兒現在著急啊!你讓他一個孩子,去哪里找那么多錢。”南宮靜嘮叨著:“他可是一文錢都沒賺過的人啊,若沒這皇家俸祿和我府上積蓄,他都養不活自己。” “不知道銀錢來的不易,他就不會珍惜。養不活自己怪誰,怪你。現在還得我來幫你教兒子嗎?”文帝落子道。 南宮靜一愣,怎么就成你幫我教了,那不是你的兒子嗎? “放心吧,就算他想不到辦法,三日后大軍照常開拔。”文帝不忍他的傻皇弟繼續發愁,終于松了口。 “皇兄是說,國庫有錢?”南宮靜一喜。 文帝一皺眉瞪著他:“就許你藏私,我也是做過王爺的人好不好,誰沒點私貨。” 南宮靜憨笑道:“這天下的錢都是陛下的。” “錯了!”文帝說道:“朕的錢是天下的,而你的,還是你的。” 南昱乘著青木龍直上云霄,身下坐騎一路嘀嘀咕咕,極不情愿。 “說了只供你驅使一次,你小子怎么又喚我出來?”青木龍知道南昱要去何處后,更加的抗拒了,尤其是那夜過后。 “我也就圖個方便,勞煩你老人家跑一趟。”南昱賠笑道:“這騎馬也來不了不是,御劍也無法當日折返,可不就因為你能入虛空么,眨眼就到。” 青木龍出了虛空,把南昱往高嶺上一扔,扭頭就走,它可不想再看到那香艷的辣眼畫面。 眼前的景象讓南昱大吃一驚,甚至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原本荒蕪一片的懸崖高嶺上,巍然聳立著幾處宮殿,全然不是數日前的樣貌。 唯一認得的便是那塊巨石,上面刻著“翻云臺”三個大字。此處四周懸崖絕壁,云霧縈繞,取了這么個名字,倒是十分應景。抬眼望向主殿,尚未題字。 不遠處的漁歌晚看見他,也不驚奇,朝他點了個頭又指了指殿內,便搖著紅扇子離開了。 南昱入殿時,風之夕正躺在軟塌上閉目小憩,姿態悠閑慵懶,神情享受。旁邊一個女子正在捏肩伺候,小聲在風之夕耳邊輕語著什么,只聽風之夕“嗯”了一聲,女子笑意盎然。 南昱盯著那女子打量半天,是少有的絕色,出現在此,也該不是凡世中人,女子眉目如墨,卻無陰邪之氣,也沒有漁歌晚那樣的妖媚氣質,反而一副清爽淡雅,一身輕綠如春柳拂風。 什么,女人!心里驟然一緊。 女子看見南昱,眼神一凝,表情細微的變幻了幾下,輕輕拍了拍風之夕的肩膀。 “你來了!”風之夕起身說道,帶著倦意:“這凡人身軀就易勞累,一日不睡都沒精神。” 南昱愣在原處,又開始恍惚,因為風之夕的語氣似乎又像變了。 余光不自覺被那冥界女子牽引,倒不是因為她姿色如何了得,而是她與風之夕相處的感覺太過自然,仿佛相識了許久,讓人不得不多想。 南昱站在原處盯著風之夕,神出鬼沒的漁歌晚又出現在殿門口,朝那女子揮手。 女子看了看風之夕,又看了看南昱,嘴角一撇:“殿下,那殷飛先退下了!” “嗯。”風之夕沒看她,起身來到南昱跟前,紅眸難掩笑意,獻寶似的指了指周圍問道:“本座的宮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