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陣
南昱最后還是聽了風之夕的話,來到了西原的法談會。 法談會是在一片草原上舉行,沒有人山人海的圍觀,也沒有眼花繚亂的出場方式,主持法談會的人不是西原的宗主,而是奎宿長老俞秋,簡單的念完開場詞后,四宗的弟子就先后入場了。 比起其他宗派,西原的法談會猶如兒戲一般,至少看上去如此。 也許是覺得上一屆北境的方式簡單易行,這一次的文試和武試也全部融入在了陣法中,粗劣的儀式過后,陣法很快就開啟了,四宗弟子紛紛入陣開始了較量。 俞秋把陣法圖交給了一個叫時寂的昂宿長老看管,自己則來到了風之夕的住處。 “我來換個班。”俞秋大嗓門人未到聲先至:“開始了,陵光君要不要去觀陣啊!” 明卻點了點頭,畢竟是一宗之主,不去說不過去,便交代了明朗幾句,前往那西原金珠殿去了。 “明朗,你去休息一會吧,我和俞長老說話。”風之夕坐在床邊道。 明朗知道這是要他回避,點頭離開了屋子。 “放心吧,以南昱的身手,穩拿頭名。”俞秋大聲笑道:“我說之夕,那小子今年十八歲吧,你真下得去手啊!” 風之夕對他的口無遮攔并不氣惱:“有意見?” “不敢!”俞秋一擺手:“不是,我說我以前怎么看不出來,你好這一口呢?” 風之夕實在聽不了他言語粗陋:“換個話題。” “好好好!不過我有一事不明。”俞秋皺眉深思。 “何事?” “就是,你們倆,那個的時候,怎么弄,你上還是他下?”俞秋表情甚是認真。 風之夕臉色大變,忽白忽紅,瞪了俞秋半天:“你... ...滾!” 俞秋見風之夕變臉,慌忙賠笑:“不問了不問了,看把你急的,我不就是好奇么。說正事,你此次沒有看見法談會的境況,之夕,恐怕這西原,要散了。” 風之夕見他并非像是在說笑:“出了何事?” “我這幾天就想和你聊這事,你與神院關系近,看看有什么辦法能夠阻止,目前西原已經開始分裂了,就說這次的法談會,若不是我極力主張,恐怕都辦不下去了。”俞秋一臉凝重。 “怎么會這樣?監兵君呢,他不管嗎?”風之夕問道。 “嗨!別說他了,說起來我就來氣,堂堂一個宗門之主,已經半月沒出現了。這宗門里面啊,也是各自為陣,宗主仇尚辛帶走胃宿宮盛和參宿任狄,昂宿時寂態度不明,類宿孫索行蹤不定,整個西原內門,含長老在內就四十八人,幾乎走了一半,就剩下我和千沙在瞎忙活。這次的法談會能辦起來,也是很不容易,長此以往,西原白虎宗將不復存在。”俞秋長嘆一聲,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濕潤:“西部百姓長年在部落戰火里疲于奔命,西原宗門雖比不得其他大宗興旺,可也算是世外桃源,遠離戰火,給了周邊百姓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監兵君不知道這些情況嗎?”風之夕覺得此事過于重大:“他是宗主,莫非要眼看著宗門沒落?” “他怎會不知!”俞秋眼神突然有些憤恨:“若只是沒落,那還不是最糟糕的,我擔心他會讓西原會卷入戰爭,從此無法置身世外。” 風之夕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我就是太知道了,才會與他屢屢爭執不下,監兵君就像是中邪了一般,口里說的都是西部大同,也不知道那西月國阿依扎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要帶著弟子卷入那漩渦中。我就奇了怪了,那西月國在天圣腳下委曲求全了幾十年,為何現在開始不安分了,甘寧關戰事一觸即發,誰給西月的自信可以擋住那天圣的二十萬鐵騎。” 風之夕眉頭緊皺:“神院不會坐視不理,一經查實,必定會卸去仇尚辛的宗主之位,人可以換,白虎宗存世千年,不會因為他一個人消失。我回去后會將此事告知師父,神院應會派神侍來處理此事,你做好你分內之事即可。” “我也是這個意思。”語氣舒了一口氣:“要快,若西原真的卷入戰火,就來不及了。” “我知道,我先傳書回去。等法談會結束后,我會持神院令牌,以神侍名義先入西原宗門,一是了解一下情況,二是代表神院提醒一下。”風之夕道:“屆時還要麻煩你召集宗門之人。” “如此甚好!”俞秋大喜:“哎呀,還是你心思縝密,對,我們先把神院的態度放在那。” 風之夕輕咳了一下,俞秋趕緊將水端了過去:“你身體無礙吧!這西原到底是誰要害你?會不會是仇尚辛先下手為強啊!cao他奶奶的,老子去... ...” “不是,別杯弓蛇影,亂了陣腳。”風之夕將水緩緩飲下:“你也要有完全的準備,我最擔心的局面就是同室cao戈。” “放心吧,這個我也想過,我有分寸,就算全部都跑光了,我和千沙也會將這西原宗門撐起來,有幾個算幾個。”俞秋說得有些悲壯。 忽聞外面吵吵嚷嚷,俞秋剛起身還沒走到門口,一個西原弟子便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后面跟著的明朗一臉著急。 “不好了,俞長老,陣法... ...陣法崩散了!” “什么?”俞秋一驚。 風之夕也站起身來。 “陣法圖突然就燃了,幾位長老施術也無法修復,陣中的人也不見了。” 風之夕立即往門外走去。 “之夕,你的身體... ...”俞秋見狀一驚,跟了上去。 “師父,等等我。”明朗也追了上去。 天色漸晚,落日將天空燒得火紅一片,風之夕趕到金珠殿時,一幫人正亂成一團,六神無主,包括陵光君明卻。 “浣溪君,你怎么來了?”明卻迎了上來,低聲道:“你不好好養傷,來這做什么?” 風之夕面色有些發青,走到陣法圖前,此刻只剩下一片灰燼,風之夕掏出符咒,默念口訣,將符咒點燃于陣法圖灰燼中,不一會,那灰燼慢慢匯集一處,很快便成了一張黢黑的紙,紙上漸漸顯現出一副場景。 “此為何處?”風之夕問俞秋。 “這不是陣影嗎?”有人小聲說道。 “俞秋,這是何處,快說。”風之夕話音剛落,那黑紙忽地一散,這回連灰燼都找不到了。 眾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這法陣崩散可大可小,若是幻境還好,可又施陣之人重新繪制一幅,施予法術便可恢復,雖陣型會有變,可陣內之人還是可以按照陣法要求,擊敗三關陣獸,分出高下即可出陣。可若是有虛有實,就是陣法中還有傳送法術,會將人送至別的實景中通關,那陣法圖一散,就不可控了,陣型和陣地都會混亂,也不知里面的人會被傳送到何地。 “這是賀丘。”俞秋說道:“離此處將近百里地,怎么會傳送到這么遠的地方?” “俞長老,這陣法圖是何人所制。”北境危宿長老紅祖說話了,言語間帶著興師問罪的意思。 “是啊,陣法圖怎會潰亂,這西原連個控陣的人都沒有了嗎,竟然出這么大的紕漏。”說話的是東嶺的房宿高晚,語氣非常輕蔑。 俞秋皺眉不語,旁邊的時寂也一臉愁容:“這陣法圖是我所制,可我都是嚴格按陣型繪制布陣的,并無什么遺漏之處。” 來自其他宗派的長老們,本就對此次西原的法談會看不上眼,無論是場面,還是安排接待的明細,方方面面的體驗都非常不佳,本就處于四宗最弱勢的西原,因為陣法圖出了問題,立即激發了各門派積壓心里已久的不滿,紛紛開始吐槽。 于是各種埋怨,指責和懷疑此消彼長,金珠殿里鬧成一片。 “對啊,俞長老,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直沒看見監兵君啊,法談會這么重要的事情,一宗之主居然沒有出席,這也太不把我們其他宗派放在眼里了吧!” “你們西原是什么意思啊?不想搞就別搞,省得我們千里迢迢來受這個罪,現在連參賽的弟子也丟了,讓我們回去如何交代?” “是啊是啊!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瞬間眾口鑠金,什么難聽的話都開始冒出來了。 風之夕一言不發,留意著俞秋的表情,只見他臉憋得通紅,幾次欲發火又生生忍了下來,一雙拳頭拽得手指發白。 比起其他激烈的言辭,南谷宗主陵光君的語氣簡直可以用溫柔來形容:“大家不要激動嘛,此事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嚴重,冷靜,啊,冷靜!” 明朗第一次面對這種狀況,張口也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順著陵光君的話頻頻點頭。 “那為何會出這樣的狀況?”北境紅祖語氣稍有緩和,對著時寂問道。 時寂搖頭語塞,皺眉沉思不語。他也想不明白,作為西原唯一對陣法精通之人,他承擔了此次重任,繪圖布陣皆很嚴謹,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此時不是爭論的時候,我想這并非西原各長老所為,就算是個意外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將陣里的人找到。”風之夕一語驚醒了眾人。 “對對對,得趕緊找到他們,是個意外還好,若是有人故意為之,怕兇多吉少啊!”總算意見一致了。 “俞秋,你留人守住宗門。”風之夕看了他一眼,俞秋會意:“其余的人,前往賀丘尋人。” “好!”俞秋回過神來,對風之夕點頭:“時寂和千沙留在宗門,我帶大家去賀丘。”說罷邁著大步率先走了。 其余人也陸續出了金珠殿,剛才吵吵嚷嚷的大殿瞬間安靜了許多。 “之夕,我和明朗去吧,你留在客棧。”明卻說道。 “對啊師父,你舊疾未愈,別傷了身體。”明朗道。 風之夕沒說話,走了出去。 他不能不去,此事疑點太多,陣法圖應該沒有問題,剛才重聚陣影的過程中,他已經明顯的察覺法陣被人動了手腳,更像是有人混入陣中施加了某種法術。 此事不會是目前還掌管著宗門之事的俞秋和千沙所為,負責制圖的時寂也不會砸自己的招牌。就算此刻的白虎宗門分崩離析,也不該是宗門之人所為,因為既然要破壞法談會,當初就不會讓它舉辦,再說故意得罪其他四個宗派,對西原白虎宗沒有任何好處。 風之夕一時想不明白此事的動機,就算發現了問題,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這樣對俞秋苦苦維系的西原百害而無一利,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找到陣法里失蹤的四十個人,而這其中,有南昱。 風之夕心糾一處,有時候人的聯想瞬息間就會去到很遠,遠的根本控制不住,好的壞的全部涌上來,亂成一團。而總是那些壞的預感更容易讓人上心,揪著一顆心,不顧體內余毒帶來的虛弱,直奔賀丘而去,在紛亂的聯想中,就一點始終堅定不移,要趕快找到南昱。 南昱醒過來時,周圍寂寥無聲。 剛才在陣中,突然所有的場景開始崩塌,緊接著就是一陣狂風刮來,將他吹得天旋地轉,也不知道被風刮飛了多遠,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 醒來的南昱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想這西原還真會玩啊!有意思,比起北境那幻境刺激多了。 南昱站了起來,朝四周看了看,除了夜空皓月,四處漆黑一片,隱隱在月色下看到遠處的山脈。 “嗷嗚... ...” 南昱毛根一豎,不會吧,狼叫,玩這么大嗎?南昱現在的修為很快就知道這不是幻境,除了感嘆西原人就是實在,法談會不玩虛的。陵光君也沒吹牛啊,果真有狼。 “嗷嗚,嗷嗚... ...”還不止一只。 月光下,幾匹狼緩緩逼近,眼睛泛著綠光,利牙垂涎。 南昱緊張里帶著莫名的興奮,召出夕無劍在手,站穩步伐大喊:“來吧,狼崽子們,爺爺等著呢,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啊!” 遠處的山脈上,兩匹馬停駐月光下。 “國師,他不會被咬死吧!要不直接抓走得了,萬一被咬死了怎么辦?”馬上的人斗篷罩頭,看不清面容,向旁邊一個光頭上紋刺著圖案的人說道。 “不急,貓抓了耗子都還得耍耍呢,我倒想看看這位有幾分能耐。”被稱作國師的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山下與群狼搏斗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