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宿
此刻竹海小道上的陵光君,正一臉諂媚笑意:“師弟,你就行行好吧!” “不行!”浣溪君風之夕正色拒絕:“自己的徒弟自己教。” “我連兒子都懶得教,別說是個走后門來的了。你就隨便帶帶,學個一招半式,讓他回去有個顯擺的活,咱們也算對師父有交代了不是!”陵光君一改在弟子面前的威嚴,舔著臉追著風之夕進了梅苑:“那你說,要怎么你才肯教,那孩子呆不長的,對付個三兩年就行了。” “師兄!”風之夕叫了一聲,掩嘴咳嗽起來。 陵光君面色一變,上前輕撫其背:“之夕你怎么樣?這還沒到七月呢,你別受涼了啊!” 風之夕推開明卻的手,蹙眉不語,進屋伏案書寫,不搭理一旁擺弄衣衫的陵光君。 明卻也不生氣,轉身點爐燒水,不時擔憂的看著目不斜視的風之夕,暗自嘆了口氣。 直到接過明卻遞上來的熱茶,風之夕才開口:“你將他安置在我門口也就罷了,只要不擾我,我也當竹海前那兩人不存在。師兄,以前在神院,你可是三更就起來練功的勤奮之人,我從小都是跟著你后面學的啊!時隔十余年再見你,像變了個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再練功,終日無所事事。所幸長老們得力,將宗門之事為你擔去大半,剩下的布陣制符煉藥等事,我也都盡力幫著。那南昱既然是個不求上進的弟子,倒是和你很匹配,你隨便傳授點就夠了,何必又來煩我!如此下去,你干脆連宗主也讓別人替你做了吧!” 明卻送至口邊的茶杯頓住了,閉目深吸一口氣,良久,緩緩說道:“你既知原委,又何必拿這些話激我!” “那又如何!你今年才三十五歲,師兄天資卓絕,重修也還來得及!”風之夕語氣稍軟:“就算不修行,上點心把南谷管理好,上下一心屹立四宗之首,不是很好嗎!” “之夕!”明卻突然凝視著風之夕:“你真的沒事嗎?你的身體無礙吧。” “我沒事,今日入赤焰洞不慎吸入了些粉塵,喉癢咳嗽而已。” “沒事就好,你還在幫俞秋做那虎骨刀啊!別太累了,這俞木狼也真是,托這么重的活給你。” “除了南谷赤焰,別處煉不化那虎骨石,我也只是看著,有耿卓在幫我。” “那你交給老耿就好,他喜好鑄器,你別再進洞了。” 風之夕點頭:“刻刻刀身符紋而已文,其他的我也做不來。對了,那孩子靈根如何?” “尚未測過。” “南昱之事,容我考慮一下,師父也說起過他,我只是不想摻雜太多俗事。” “嗯,你別管了,不過就是個慕名而來的富家子弟,我自會處理!” “富家子弟?”風之夕疑惑的看了看明卻,不再說話。 清晨南昱起床后有了一個不自覺的習慣,便是來到那竹海入口處,一邊活動筋骨,一邊往里面眺望,曲徑通幽不見盡頭,三天了仍不見有人出來,是不是自己早出晚歸,錯過時機? 今日的課程說的是符咒,弟子們對那授課的長老甚是期待。 任課長老不同,弟子的表現也不同,像丁凌那樣正經八百的,尤其注重規矩,等候時絕對鴉雀無聲,無人交談,此刻課堂里雖沒人喧嘩,可也都掩飾不住興奮之色,就連模范弟子鄧夏,也忍不住給南昱普及知識:“南兄可聽說今日這位鬼宿長老?” 回應自然一無所知,鄧夏便小聲開啟連珠炮模式:“鬼宿長老全尤可厲害了,一手符咒便可驅百鬼,精通陣法,開天眼見鬼神,還能召喚出一只金羊靈獸,你可知那靈寵不是人人可得的,憑的不是修為高低,而是看與那靈獸的緣分,方可召喚。”鄧夏兩眼放光,對鬼宿全尤與生俱來的天賦羨慕到了極致。 “開天眼?”南昱好奇心被成功勾起:“你說他能看見鬼?” “豈止是看見鬼,還能通神呢!”鄧夏四處張望了一下,謹慎小心的貼近南昱低聲說道:“聽說只有神鬼胎才有這樣的靈根。” “切!”南昱嫌棄的掀開他:“道聽途說吧,哪有這樣的事!” “你別不信,這天下古怪之事多了去了,你一會仔細看... ...”鄧夏不死心,正想接著再說,見門口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踏進課堂,立即坐正身住口。 南昱雖對鄧夏所說的神鬼胎生之說嗤之以鼻,還是忍不住細看了這位鬼宿長老幾眼,與常人無異啊! 可當鬼宿全尤的目光掃射到南昱之時,他才猛的一驚,眼睛!全尤兩只瞳孔竟然顏色各異,一只黑,另一只卻是,白瞳! 南昱不由得信了鄧夏的幾分鬼話。 “你就是南昱?”黑白雙瞳的長老說話了。 “弟子正是南昱。”南昱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駭人的眼睛嚇住了,頭一回對老師行了禮。 “你雖晚來一月,我這也第三次給初修授課,沒有拉下太多,跟著學便是,不懂的地方問我。”全尤語氣比起那雙陰森的眼睛,顯得尤其溫和。 “弟子明白。” 回到講臺的全尤分發了黃色符紙后,開始授課:“上回說到符篆是由"符頭","主事符神","符腹","符腳","符膽"等五部而成。因宗派不同,符頭的暗篆也不同。我南派主要以三清道祖敕令為符頭,符頭代表的是指令,畫法尤其重要,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今日你們便練習一下簡單的敕令畫法。” 弟子們照葫蘆畫瓢,有模有樣按全尤貼出樣版符畫起來。 南昱是那種只要愿意做,勢必會做到極致的人,心無旁騖的一筆一劃,讓旁邊的南光差點淚奔:多久沒見過他的世子爺有這般專注的表情了!這南谷真的來對了,無論這符咒之術有沒有用,能重溫南昱這個認真勁,已經讓他激動不已了,握筆的手禁不住有些顫抖。 畫完停手,長老全尤下場巡看一圈后,停在南昱桌前良久,隨后拿起他的符紙舉高對眾言道:“這是今日畫的最標準的。” 南光又一次激動得淚花翻滾。 南昱心里涌起一股久違的快感,這種快感不似那種淋漓發泄后的痛快,也不似居高臨下的優越,而是一種很簡單,類似兒時因一手好字被先生夸獎的得意,沒有任何獎勵,只是一句認同的話,就足以令他神清氣爽。 這種感覺一直持久到黃昏,坐在竹屋旁的大石頭上,寥寥幾筆朱紅的黃紙,竟舉著欣賞許久,直到一個紅色身影映入眼簾,才手忙腳亂的收了起來。 風之夕瞟了一眼南昱藏在身后的黃紙,表情難測。 “小... ...”南昱張口。 師叔兩字還沒說完,人已離去,竹林小徑上只留下一個紅色背影。 一整天的好心情被瞬間破壞了,剛才那百看不厭的黃紙現在成了垃圾,被南昱隨手扔在路邊,一臉黑線的人沖著身旁的竹子狠踢了一腳,驚飛一林宿鳥:“什么人啊,裝什么裝!” 若不是打不過,小爺我定摁下你那白凈的腦袋跪地給我認錯,隨便把你那裝腔作勢的黑傘一腳踢掉,讓陽光照死你得了! 屋里的南光見他的主子面色大變,不知何故,剛才還一臉陽光,此刻烏云密布,為了避免接下來的電閃雷鳴,南光生生壓住了關切之言。 多年經驗,將他的主子留在屋內自己避開,不當這個出氣筒為妙。 南昱也不知自己抽的什么瘋,從小到大還無人這般無視過他,今日得到鬼宿全尤一點肯定,差一點就讓自己下定決心好生修習了,此刻又覺得自己課堂上那種認真可笑之至。 悻悻倒頭將那一腔悶氣卷進鋪蓋里。 床前窸窸窣窣的響,似有人靠近在掀他的被窩,南昱以為是南光,正愁沒地兒撒氣,一腳踢了過去。 “咦,嘻嘻,抓住了!”腳被人拿住無法動彈,南昱起身一看愣了。 陵光君身著一件花里胡哨的青綠色長袍,領口袖口還精繡龍紋,要多浮夸有多浮夸,正笑嘻嘻的對著南昱:“徒兒好身手!” 南昱慌忙收腳下地:“師父!” “唉,別太拘束!”明卻擺擺手,自己卻往床上一躺,四下摸索了一番:“這屋子還住的慣不?小昱。” 小... ...昱? 南昱又被他師父搞凌亂了,眼前這個不拿自己當外人抓腳的南谷宗主,鬧的又是哪一出? “住的慣,師父費心了。” “我也覺得不錯,收拾得有模有樣的。”陵光君從床上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袍:“我這身衣衫如何?這可是東嶺現下最流行的款式,你們京城都少見到吧!” 難怪了,南昱正疑惑南谷的服紋怎么會繡龍,居然是東嶺的宗服,這南谷宗主還真是不拘一格啊! “很華麗!”南昱不知道如何描述:“師父怎么會穿東嶺的衣服啊!” “這你就不懂了,四宗里數東嶺最擅服飾,每年皆會出很多新款,引得其他宗門競相模仿,當然,南谷的服飾也不差,可我不是圖新鮮么,紅衣服穿膩了,也嘗試一下別的顏色,你覺得這青色會顯得我膚色黑嗎?” 南昱越發覺得接他師父的話有難度:“東嶺還賣衣服?” “送的。”陵光君漫不經心的在房里轉悠,拿起桌上的一個硯臺把玩起來:“孟章君每年都會送一些衣物給浣溪君,之夕厭惡他,不收。我覺得送回去也可惜,便留下了。小昱若喜歡,改天去師父那里挑幾件!” “不用了!”南昱一口拒絕。 感情師父對外一副一本正經,私底下竟有如此癖好! 不過見他年紀也不到四十的模樣,這么一收拾打扮,還真看不出來有個十九歲的兒子,和明朗要是站一塊,說是兄弟倆怕也沒人懷疑。 “我就是順道過來看看你住得如何,有什么問題只管和師父說啊,對了,你送的那些寶貝,我看過了,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你說你,雖是富家子弟,可也不能這么揮霍啊!回頭省親時帶回去吧,我留幾樣即可!”明卻邊往外走,南昱送出門去。 “家里有的是,師父就留下吧!” 陵光君擺了擺手,朝竹海深處而去。 ※※※※※※※※※※※※※※※※※※※※ 因為日夜趕文,來不及精修,有錯別字還望親們諒解,待全部更完后,我精修后會重新上傳,大家先湊合著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