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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彥這才意識到外面下雨了,他站起來走到窗邊,透過木格子窗欞看到雨水像潑灑一樣順著玻璃嘩啦嘩啦淌下去。街道邊站崗的軍人都已經渾身濕透。行人都撐著傘,或者在商鋪門前避雨。拉車的車夫都不敢接客了。 不了,我們回去。凌彥看了一會窗外,轉過身時,吳樂甫就作出回答。 那可得趕緊了,天陰沉沉的,越下越大呢。陳媽一邊絮絮地叨著,一邊一歪一歪地走下樓。凌彥在她身后多看了兩眼,吳樂甫便輕聲說:她是小腳,后來放足了。 他們回到樓下時,吳父吳母果然殷勤地留他們過夜。吳樂甫淡淡推拒后,便不再挽留,轉而要傭人幫他們叫車。吳樂甫拿了一把黑傘,拉著凌彥沖了出去。 雨下得太大,打傘幾乎沒有用,他們一走出門,黑皮靴就被濺滿了泥點,外套、襯衣都被風裹挾著雨水撲濕。 凌彥多少有些心疼剛做好的新衣。不過想想若是穿著長衫根本跑不起來,淋雨淋得更慘,也就釋然了。 一路找不到車夫,吳樂甫索性牽著凌彥跑了起來,他們大步向前,不再在意周迎頭暴雨和濺起的泥水。 小林,暴風雨已至。吳樂甫突然附到他耳邊大聲地喊。 凌彥不曾與他談論過外界的局勢,不知道為什么,其他男老師之前經常就北/伐或國外的情形高談闊論,他兩人談論的卻永遠是過去,彼此的過去,國家、文化、法律的過去。 絕口不提未來,所以凌彥常常錯覺吳樂甫的骨子里其實是冷淡的。 但那一刻,凌彥突然從那句話中聽出了冰冷的預感。 第41章 安利催婚 淋了一場雨回去,又是初秋時節,凌彥很擔心生病,好在年輕人身體好,火氣盛,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套干凈衣服,又一碗姜湯灌下,便什么事都沒有了。 又過了些日子,江城議會果然通過了衛生局和婚介所的提案,報紙上一片喧嘩,校園里議論紛紛,支持的人整日喜氣洋洋,反對的各個面如死灰。 讓凌彥奇怪的是,陳中原的臉色同樣難看。 不過想想,他就釋然了。大概是因為嫉妒吧,身為前輩卻輸給了后生。這種被嫉妒的經歷,凌彥在從前的生活中從不缺乏,甚至習以為常。 只是發現了對方這樣的心思,凌彥不欲觸霉頭,除了教課也盡量減少了與陳中原的接觸。 他也顧不上這個了。由于他在報紙上發的那篇文章,誤打誤撞成了性解放運動的帶頭人,議會新成立的組織,如何運行,如何制訂章程,都要他來cao心。除了第四國立大學的教授,心理咨詢師負責人,他又掛了個江城衛生局顧問的身份。 婚介所一成立,又掀起了婚姻解放的第二波浪潮。之前所有逃婚被斷絕關系,私奔被官方拒絕承認的男子女子都站了出來。凌彥規定了婚介所最低登記年齡是十八歲未成年他是真下不去手,而且要三個彼此不相識的人用身份戶籍擔保未婚。 他要來戶籍黃冊,一慶典才發現,原來江城有那么多適齡男青年還未婚!這怎么行!得挨個詢問是否單身,是否愿意登記才行。四國大更不必說,已經被他撮合的都是一對一對的了。就這樣,他堂堂正正做起了催婚的事業。 他教給記事員如何將每個人信息分門別類登記好,相近的放在一起,可以介紹認識,傳遞書信,雙方如果合意,再見面進一步接觸。這樣就省得他事事自己過目。 西班牙語課進展反而沒那么順利。西班牙語學起來本來就困難,學生們又缺乏使用語言的環境,他只能一再降低標準,先把這個學期的課上完。 他忙得腳不點地,常常入夜才回住處。而與他同住的吳樂甫也忙,時常凌彥回來時還能看到吳樂甫屋子里燈亮著,白天也很少能碰上面。 兩人再忙,依然保持著一同吃早飯的習慣。只不過吳樂甫絕口不提自己在忙什么,凌彥也只挑有意思的說一說,像是誰和誰書信往來十多封,碰面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倒不是因為什么拜金之類的原因,而是兩個人一個是南方人一個是北方人,互相說話對方都聽不懂口音。 吳樂甫也往往配合地勾起嘴角,但凌彥還是能看出,他眼中的血絲一天比一天多。凌彥也有大事將近的預感,抓緊了時間完成任務。 直到那一天,突生驚變。 那是個清晨,凌彥從睡夢中被吵醒,有人在拍門喊什么。他穿著睡衣跑去開門,吳樂甫也推門從房間出來,卻穿著整潔,如同從未睡覺。 顧珩之慌慌張張地來報信:快走!快走!軍隊圍城了! 先是江城自衛隊的士兵突然要求進駐校園,而后軍隊和政府人員火速趕到,一同前來的還有十幾個陌生軍裝的士兵組成的衛隊,是南征軍。凌彥和一干老師這才意識到,原來南征軍隊已經兵臨城下了。 南征軍的小頭目倒還算客氣,只是聲稱有逃兵竄入江城的大學里藏匿,想要進入搜查可誰知道放他們進來搜查后會出什么事會不會突然變一副面孔殺燒擄掠會不會直接縱火燒了江城誰都不敢肯定,誰都不敢拒絕。 自衛隊的人手有限,當真打起來,受難的還是江城百姓。在場的老師無不恨得牙癢癢,只是礙于那些配槍的南征軍衛隊在場,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