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男子握著口袋，滿含歉意、愧疚，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說。

    “三位，今天太晚了，改天再來玩。”男子轉而向趙吏三人下了逐客令。

    “不，他們就是我請來對付那女鬼的。你們都跟我來。”蘇葉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帶著趙吏三人來到了地下室。

    蘇葉指著倉庫門道：“撞開它。”

    “這，不好吧。”正在夏冬青面露難色之際，趙吏“咣”一腳就將倉庫門踹開。

    但見倉庫里兩根紅燭點著，冒出淡金色火光，沐符更是貼滿了整個倉庫，一塊衣服碎片在清水里浸著，案臺上供著一個牌位與一張照片。

    立時間，蘇葉癱倒在了地上，她看著那張照片抱著頭，發出凄厲而又尖銳的慘叫聲。

    “啊！”

    電燈熄滅，那燭火火苗更是躥的有半米高，而且還成了綠色。

    “老公，你該讓我走。”蘇葉凄愴地看著自己老公。

    “不不不。你們都給我走，都給我走。”男子將蘇葉抱在懷里，沖著趙吏大喊，要轟他們走。

    趙吏跟夏冬青、王小婭使了個眼色，三人便上了樓，來在了客廳繼續喝那沒喝完的茶。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倉庫里供著的是蘇葉？”王小婭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牌位上寫著“妻蘇葉之靈位”，供著的照片也是那蘇葉模樣，那時候的她笑的很開心。

    “蘇葉是鬼，或者說她以為的那只女鬼就是她自己，只是她忘記了。她忘了自己死了，她甚至為了自己心里能好過一些，虛構出一個女鬼來。”

    打從第一眼看到蘇葉，趙吏就看出來蘇葉是鬼。他與夏冬青不同，夏冬青看到鬼不一定就知道那人是鬼，因為他除了陰陽眼外并不修行。

    趙吏作為鬼差乃是修行者，對陰氣之類也最是敏感，所以哪怕蘇葉與常人無異，他還是第一眼就知道蘇葉是鬼，這才攔住了蘇葉去路。

    本以為蘇葉家中還有另一只鬼，便隨著來看看，直等到見著倉庫里那牌位跟照片趙吏才算明白，所謂纏著她老公的女鬼其實就是蘇葉自己。

    蘇葉知道自己是鬼，她痛恨自己，知道人鬼殊途不能跟老公這么下去，這樣老公陽壽會流失的很快，但是她又實在太愛、太愛自己的老公了，所以她臆想出了一個女鬼來，這樣她良心上會好過一些。

    人啊沒有什么了不起，本就是自私的。

    地下室，蘇葉痛哭著。

    在看到自己牌位跟照片時，她就什么都想起來了。一年前她收到那雙小腳女人鞋，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死了，她是穿著那雙鞋回來的，那是老物件沾染了些靈氣這才能載著她回來。

    “讓我走吧，我不能留在這害你。”蘇葉哽咽著說道。

    “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絕不。”男人將自己的妻子抱的很緊很緊。

    為了能與妻子廝守，他付出了旁人無法想象的代價。

    “好了，讓你們待這么長時間，我已經格外通融了，現在我要帶她走。”趙吏三人又回到了地下室，他是鬼差，送鬼魂去冥界那是他的職責所在。

    “不！”男人張開臂膀，擋在蘇葉面前。

    “帶我走吧。”蘇葉倒是很配合，要跟趙吏走。她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說了一句：“下輩子吧，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

    “不，我只要這輩子，我愛的蘇葉只有這輩子。”男人抓住妻子的手，死死不松開，因為他知道，只要松開了，他與自己的妻便是真正的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了。

    “趙吏，你看他們那么可憐，就通融通融吧。”夏冬青見到這幅生離死別的場面，有些不忍心地說道。

    “是啊，他們多恩愛。反正也沒有什么關系，蘇葉跟正常人一樣啊。”王小婭也幫著夏冬青說話。

    “啊！”趙吏聽的煩了，發出一聲凄厲的鬼叫，聲音就像一根針一般扎進所有人的耳朵，讓人不得不捂著耳朵抵抗。

    只聽得趙吏喝道：“你們懂什么，他們每在一起一天，這個男人的生命就在一天天的快速減少。看看，看看這個男人，他都虛成什么樣子了。”

    是啊，這個男人臉色蠟沐，個子雖然有180cm但體重卻沒有60kg，是典型瘦高個。

    “這是我的命，我自己做主。她是我的老婆，你沒有權利帶走。”男人向趙吏揮出了拳頭，他在保護自己的愛人。

    “嘭”趙吏懶得跟這男人廢話，一個手刀就將男人打暈。

    “帶我走吧。”蘇葉伸出手，一副任由警察上鐐銬的姿勢。

    趙吏剛要伸手，忽又停住了動作，對夏冬青跟王小婭道：“我們走。”

    就這么莫名其妙，三人走了。

    “趙吏，你真是個好人。”在回去的路上，夏冬青與王小婭紛紛給趙吏點贊。

    他們又哪里知道，在趙吏剛要拘拿蘇葉魂魄時，他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離開”。

    這個聲音趙吏很熟悉，因為這個聲音主人是他的夢魘——祝誠。

    祝誠之所以出言幫助，成全這一段人鬼情緣，那是因為蘇葉的丈夫‘沐南’是他的顧客。

    一年前，許久未曾開門的八號當鋪迎來了一位客人。現在這個年代已經沒人相信傳說，所以多年來當鋪的生意一般都是網上交易，今天是十多年來的第一位客人。

    看著那古香古色的八號當鋪，看著那突然出現在座位上的祝誠，沐南驚嘆道：“真的，八號當鋪的傳說是真的。”沐南喜歡收藏老物件，所以知道關于八號當鋪的傳說。

    傳說這個當鋪只要你付出足夠代價，就能滿足你一切愿望，有人通過八號當鋪成了天下富豪，有人則成了皇帝……

    而就那么巧，某一次沐南就撿到了一張黑色名片，上面只寫著‘八號當鋪’四個字，沒有聯系電話也沒有聯系人。

    蘇葉去世后沐南痛不欲生，他與祝誠一樣，不擇手段地想要復活蘇葉，所以哪怕八號當鋪是個傳說他也寧愿去相信。

    結果奇跡出現了，他很想很想，很要很要，就被一頂紅轎子給抬進了八號當鋪。

    “沐先生，歡迎來到八號當鋪。這里能滿足你所有愿望。”祝誠出言問道：“那么，你有什么愿望呢？”

    “我要復活我的老婆蘇葉，我要她活，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沐南說道，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祝誠。

    “蘇葉的尸體已經被你火化，當鋪沒有能力復活她。”祝誠搖頭道。吞天功雖然能起死回生，卻不能創造軀體，蘇葉尸體已經成了骨灰，祝誠無法將之復原。

    “……”一聽到祝誠的回答，沐南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

    不行嗎，連八號當鋪都不行嗎？

    “不過，我有另外一種方法，雖然她還是鬼，但是與人無異。”

    “什么！什么方法，我愿意，我愿意。”沐南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撐在桌子上，眼里放著光。

    “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此乃千年靈犀之角所制犀角香，燃之可見鬼，陰陽亦可通。”

    祝誠掀開桌上托盤上的布，露出一大塊犀牛角來，它被祝誠以特殊手法做成了香，原指望著用它來見山山，卻最終讓祝誠失望了。

    “我需要付出什么？”當鋪不是善堂，這么珍貴的東西總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祝誠略一沉凝，按說這么珍貴的東西即便沐南用靈魂來換也換不來，但是祝誠看到他就不免想到了自己，這才將這塊珍貴的‘犀角香’拿出來。

    “壽命，你五十年壽命。”祝誠最后做出了決定。

    “五十年！”沐南一驚，人生有幾個十年，更別說五十年了，很多人或許都活不到這個年歲。

    “怎么，害怕了？”

    “不，只是……我還有多少陽壽？”沐南問道。

    “除去這五十年，你還有一年陽壽。”祝誠回答道。按照原來的軌跡，沐南思念亡妻以至于思慮成疾，51歲而死。

    “一年嗎？”

    這就相當于用自己的命換來跟妻子一年相守，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我答應。”沐南最終在契約書上簽了字。

    沒有蘇葉的日子一秒都是煎熬。莫說是一年，即便自己一條命能換來與她四目相對，他也甘之如飴。

    “跟我走吧。”一個小時后祝誠出現在了主臥。

    男人深情地望著坐在床邊的蘇葉，帶著無悔而又滿足的笑閉上了雙眼。

    今天，這個雨夜便是沐南壽終正寢時，他的靈魂由祝誠親自收割，這對沐南來說是莫大的榮耀。自從冥界誕生以來，沒有靈魂是由祝誠送走的。

    “生而不能長相伴，死后便讓你們長廝守吧。”祝誠將沐南與蘇葉一同裝進了玻璃罐子里，這樣他們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開。

    忘川之畔，與君長相憩。爛泥之中，與君發相纏。寸心無可表，唯有魂一縷。燃起靈犀一爐，枯骨生出曼陀羅。

    山山啊山山，我何時才能與你長相廝守，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