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忽然就有點慌:“……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定了定神,“剛才老板其實說、說我們很般配,說你很英俊,問我們有沒有結婚……” 陳又涵停在他身邊,直接打斷他的語無倫次:“那次病危后就改好了,寶寶,不是為了逗你開心,也不是隨口說說。” 葉開一口氣提不上來,覺得陳又涵不可理喻匪夷所思失心瘋:“你那時候都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愿意見你。” 陳又涵抬手撫了撫他被凍得有點冷的耳廓,垂首凝視他:“不愿意也沒關系。不用這么感動,人沒死遺囑總可以改,說不定有一天看你過得很好我也結了婚,我又重新寫了呢?”他無聲地笑了笑,輕聲哄道:“不然萬一哪天真出意外,我老婆豈不是要去找你拼命?” 葉開轉身低頭向前走,走去哪個方向他也搞不清楚,亂糟糟地說:“我不要,你改回去……我什么都不要。” “沒幾個錢。”陳又涵撣了下煙灰,“幾十個億吧,現在記不清了,gc股票不能給你,否則你該被那幫人煩死了。” 葉開猛地大聲說:“我說了我不要!” 陳又涵拽住他胳膊:“你怕?你在怕什么?”他蹙眉,但神情仍然溫柔,仿佛這個問題他其實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仍要逼他,仍要逼葉開:“還愛我,出夠了氣就和我一輩子,話是你自己說的,我記得清楚,你想賴賬?晚了。幾十個億配不配和你過一輩子?不配我再努力。你們葉家眼高于頂,但你這顆星星我陳又涵摘定了。” 葉開搖頭,覺得心慌氣短。 陳又涵凝視著他,眼神又溫柔又兇:“你覺得愛太沉重?覺得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覺得自己還年輕談一輩子言之過早?” 葉開忽然之間被他逼得有點崩潰,但本能地反駁陳又涵的這些猜測:“不是,沒有,不是這樣的……” 陳又涵牽動唇角笑了笑:“以前覺得你年紀小,不敢跟你說這些,怕嚇到你,怕唐突了你,怕你覺得壓力太大喘不過氣躲開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尊重你等你,等你長大,等你想清楚。現在你長大了嗎?嗯?寶寶,我要你自己說,你長大了嗎?告訴我。” 葉開跟他對視,混亂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終于敢認真去讀陳又涵眼里的內容了。半晌,他的眼神由平靜堅定到著急忙慌,垂首輕輕“嗯”了一聲。 陳又涵嘴角笑容弧度擴大:“你今天就算說你沒長大我也不管。對不起,以前覺得尊重你保護你大于愛你,但今天如果不逼你一把,不孤注一擲地去爭取你,將來我會后悔。我怕我將來后悔得過不好這一生。” 葉開被逼得走投無路。藍色的月光籠罩在兩人身上。 “不用怕,”陳又涵輕輕捏他冷冰冰的臉頰,笑著哄他:“只是遺囑而已,禍害遺千年,我這樣的人注定命長,你想早點繼承也有點難度。” 葉開想罵他,張了張嘴,還是算了,摟著他脖子吻了上去。 原來身后就是那座歷史悠久的白塔,從那年的火災中奇跡般地幸存了下來。五彩經幡沐浴著月光,他被吻得輕輕靠上,轉經筒滾了兩圈。 喝多了的醉鬼經過,沖他們吹口哨。 葉開平穩了下呼吸:“這不算求婚吧?” “看你,你覺得算就算。” “不應該隆重點嗎?” “多隆重?回頭把寧市所有樓體燈牌都包下把“陳又涵愛葉開”循環播放一個月夠不夠?” “太土了吧。”他倚著陳又涵的肩膀,忍不住笑。 “你真挺難伺候的。”陳又涵揉揉他后腦:“當初lucas怎么追上你的?別告訴我滑兩場雪就搞上了。” 葉開無語,克制著沒有翻白眼:“這種時候也不忘提他,我替他謝謝你了。” 兩人靜了會兒,葉開又問:“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得立個遺囑?” 陳又涵悶笑出聲:“你有錢嗎?還是別了吧。” 溫情蕩然無存,葉開終于忍不住掐他:“我窮得揭不開鍋,今晚上就拿刀抹你脖子。” 走了兩步,琢磨過味兒來,回頭看陳又涵,“我怎么有種被下套的感覺?” 擅作主張寫進遺囑,選這么個時間告訴他,得寸進尺順便綁定了他的下半生——這一系列cao作行云流水步步緊逼,壓根沒給他任何喘息猶豫的機會,等回過神來怎么就有股此生不渝的感覺? 陳又涵十足紈绔地沖他吹一聲口哨:“小花老師反應真快,可惜晚了。” 開車回酒店,寂靜的長街上空無一人。普拉多開得很慢,葉開單手支著腦袋,在安靜運轉的暖氣中冷不丁說:“又涵哥哥,如果到八十歲還叫你哥哥,別人會不會覺得我神經病?” 陳又涵騰出一只手去握他:“放心,尊老愛幼著呢,頂多在心里罵罵,面子上還是會叫您一聲爺爺的。” 葉開彎了彎一側唇,帶出一個淡漠但真心的笑意。 “叫我名字也可以。”陳又涵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試試看?” “陳又涵?” “陳又涵?” “陳又涵。” 叫了三遍,用了三種語氣,哪種都招人想親他。 漸漸的語氣平靜下來,仿佛夢囈般輕聲重復:“陳又涵,陳又涵,陳又涵,陳又涵……” “別叫了,在。”陳又涵溫和而低沉地回應他。 “生日快樂。” 時針分針指向十二點,在繁復的表盤上并成一條直線。 陳又涵微一怔愣,車子駛進村莊,他笑了笑:“你還真是準時。” “那你快樂嗎?” “唱個生日歌吧。” 葉開清了清嗓子,一邊拍手一邊唱,還是那些詞,一字不差。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祝你幸福祝你快樂,” “happy birthday forever。” 安靜的車廂里,夜空下,他的聲音像一尾游蕩在銀河中的魚,透亮,清甜,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游弋而出的星光,閃閃的在空中消散。 “又涵哥哥,以后每個生日你都不用自己一個人喝酒了。” 第88章 在浴缸里, 葉開哭得近乎崩潰。空氣中有很淡的水腥聲,余韻如浪潮般在他體內一波一波地推他上岸,又將他卷入更深的海內。陳又涵肩膀上次被他咬的地方沒好透就又挨了一口, guntang的眼淚從他小男朋友的兩腮滴落傷口,疼得連他都蹙起了眉。 葉開眼睛紅紅地盯著他,在水里的腳趾修得齊整干凈, 泛著粉,不受控制地蜷縮。陳又涵好笑地幫他擦去眼淚,“怎么哭得這么慘?” 在水里窒息的瞬間達到頂點, 他真覺得自己近乎死過一次, 兇狠地說:“沒有下次了!” 只是講話帶著鼻音,聽著奶聲奶氣怪好欺負的。眼底的眸色更深,葉開頭皮一緊想跑,浴缸的水被晃蕩得再度涌上地面。陳又涵眼疾手快撈住他:“別跑, 抱一下。” 手掌順著肩膀劃過他帶著水珠的胳膊, 隨即與他十指交扣。陳又涵帶著疑惑的“嗯”了一聲, 笑了起來:“怎么手表都沒摘?” 葉開答不出, 心想你也真好意思問。掃了眼表盤, 語氣隨意地回道:“沒關系,是沛納海。” 陳又涵扣著他的手腕仔細看了眼,墨綠色表盤,透明藍寶石水晶玻璃,有很濃郁的復古風格。 “是青銅系列?” 葉開有點訝異,青銅是經典復刻的專業級潛水腕表, 他很喜歡,但不貴,也就九萬多。正常來說, 這個價格的表根本不值得陳又涵多掃一眼,他回頭看他,干凈的臉龐在燈光下凝白,仿佛有某種玉石的質感。聲音雖然沙啞了些,但也很好聽,“你竟然知道。” 陳又涵在他嘴角親了親:“十六歲生日葉瑾不是送了你一塊他們家的古董藏品么?記著呢。” 葉開隨即笑了笑:“又涵哥哥,原來你這么記仇。” 他與陳又涵接了個吻,水溫有點冷了,在起身前,他忽然問:“護照帶著嗎?” 他們這樣的人出遠門帶護照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收拾行李時不必刻意去記,自覺就給收進證件夾了。陳又涵點點頭,問:“想出國?” 厚實的地巾已經完全被熱水打濕,葉開捋了把濕發,剛站起來的腿還有點軟。他打開淋浴間的門,應了一聲,隨即擰開花灑。 陳又涵還泡在熱水里,葉開走了,他舒展四肢躺下,給自己點了一根,深抿幾口后他問:“不想回家?” 水流聲大,葉開沒有聽清。陳又涵遲遲沒有聽到他的回應,難免自嘲地勾了勾唇。葉開出來,白色的煙霧與水汽氤氳繚繞,陳又涵結實的手臂搭在浴缸沿,深邃的眉眼看上去有點倦怠。葉開一邊擦著身體,一邊從他指間順走另外剩下的半截煙管,“你剛才問我什么?” 事后煙,果然不賴。他學壞學得透透的,隨即想到自己根本沒機會去對別人使壞了。 陳又涵沒回他,從已經變得溫涼的水中起身:“沒什么。” 葉開拉住他胳膊,好笑又無語:“怎么了?突然從赤道搬南極去了?” 陳又涵笑了笑,抬手撫了撫他的濕發:“真的沒什么,快去吹頭發。” 葉開想了下,沒猜透他突如其來的低落,邊擦著頭發出門邊說:“明天先去麗江,看看飛哪邊轉機溫哥華比較方便。”頓了頓,用有點無奈的語氣說:“可能還是要回流花機場。” 陳又涵擰花灑的手一頓,從玻璃隔間里探出半身:“你要去溫哥華?” 葉開應聲,聲音隨著他的走動忽遠忽近:“外婆好久沒見你了,她看到你應該會很高興吧。” 心臟一瞬間感受到難以描述的震顫,陳又涵被巨大的喜悅擊中,性快感沒有讓他指間顫栗,葉開這短短一句話做到了。他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才用刻意平淡的口吻問:“是以什么身份?” 吹風機聲音響起,葉開又沒聽見,心情很好地吹頭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嘴角甚至自然地上翹。 陳又涵安心地沖洗,在guntang的水流下屏住呼吸。雖然三十六了,但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跡,刨去金錢光環,他的英俊、風度,甚至性魅力都在這兩年不減反增。如雕塑般的立體冷峻的面目被頂燈照得年輕蒼白,只是嘴唇向上勾起了一抹淡漠的弧度,他心里想,這個生日不壞。 等回到起居室,葉開已經吹完了頭發。他給陳又涵裹上浴袍,很細致地在他腰間系好腰帶,邊看著他說:“剛才看了下機票,還是要飛回寧市再轉機。又涵哥哥,你時間ok嗎?” 陳又涵決定不再問剛才那個問題,攬過他清爽的后腦在額上親了親:“你安排。” 睡到十點多才醒,在陽臺上懶懶地吃完一brunch,兩人開車去麗江,從麗江飛回寧市流花機場,再從寧市轉機東京飛溫哥華。夠折騰的。 a380頭等艙寬敞低調,葉開裹著毛毯睡醒,忽然想起那年新年。他偏頭看了眼陳又涵,發現他在項目資料,便摘下耳機湊過去戳了戳胳膊,小小聲道:“又涵哥哥。” 陳又涵淡漠地“嗯”一聲,視線停在ipad上沒挪開,“還有五個小時,保溫杯里有熱水。” “你那時候一個人飛過來,是不是很無聊?” 陳又涵笑了笑,終于側眸瞥了他一眼:“現在才感動?” 是漫長的飛行,是他百忙之中拼湊出來的空閑,是他一頭腦熱神志不清發了瘋。過海關,候機,進舷梯,在飛機震顫的引擎聲和起飛的超重感中,他才欲蓋彌彰地問自己,圖什么?問題容不得他深究,他告訴自己,什么都不圖。這樣的故作風輕在看到葉開的那一瞬間消弭于無形。他圖,圖他一個笑,圖他黃昏中看向他的眼神,圖他一聲驚喜的“又涵哥哥”。 葉開得了便宜賣乖,做作而含蓄地說:“你喜歡我也太早了點吧。” “沒喜歡,你想多了。”陳又涵淡淡地反駁,手指滑動翻過頁面。 見葉開沒動靜,他隨即瞥了他一眼,覺得好笑,“這也生氣?”放下ipad認真哄:“沒喜歡,但也已經是很深的感情。” 葉開不樂意聽,大概是起床氣的原因,他冷冷地哼一聲,薄毯一裹面朝舷窗搭起二郎腿。 陳又涵深呼吸,把人拉進懷里,摟他的肩膀,擰他的鼻尖,親他柔軟的臉頰和冷冰冰嗲兮兮的眼睛,很沒原則地說:“喜歡,當然是喜歡,飛十幾個小時就為了見你一面不是喜歡是什么。何止那時候喜歡,更早的時候就喜歡,每和你多見一面,我就控制不住多喜歡你一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起碼和你見一百次,等你十八歲我早就高燒不退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你要是不回應我,我就天天去學校門口堵你,像小混混堵校花那樣,全天翼都知道葉開有個死皮賴臉的追求者,還好長得不賴,還開蘭博基尼,沒幾天就都起哄讓你答應我。” 越扯越沒個正形,葉開忍不住笑起來。陳又涵一席話又輕又低沉地貼著他耳邊說,旁人都聽不到,只覺得這兩人膩歪得沒救。 “高興了?沒高興再編幾句,編滿五個小時。” 葉開無語,冷眼看他:“你編,五個小時夠你編到八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