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潤滑劑戲很足,陳又涵話音剛落它就從未封口的紙袋里咕嚕嚕地滾了出來。 陳又涵霸道又無賴地讓他選:“怎么樣,是要心平氣和地聊一聊,還是到床上去逼問你?” 葉開用力推開他,膝蓋跪久了有點疼,起身的時候腿軟了一下,又是被陳又涵撈住才幸免于難??上н@種時候的援手只能適得其反,他狠狠瞪了陳又涵一眼,冷冰冰又負氣地說:“走開!” 陳又涵紳士地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往后退了一步。 葉開撿起潤滑,掂在手里看了兩眼,冷笑一聲,在陳又涵出聲阻止前,揚起手臂將它狠狠扔了出去。透明圓管在空中揚起一道平穩(wěn)的弧線,以極漂亮的角度飛出窗外,落在了不知道多遠的灌木叢里。 陳又涵:“……” 吃了癟,但姿態(tài)不能丟。他心服口服地給他鼓掌,低咳一聲贊嘆道:“漂亮?!?/br> 不愧是全壘打選手。 葉開這才抄起茶幾上的煙盒,彈出兩支拋給了陳又涵一支,點燃后抽了一口問:“什么時候知道的?” “湖邊。被你傷得想跳下去,剛好管家來電話說繁寧那邊進了小偷?!标愑趾戳怂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讓她報警,她說這個小偷有病,什么都沒翻,光在我床上打了兩個滾?!?/br> 葉開臉色瞬間一僵,太尷尬了,只能用逞兇來掩飾:“……我只是喝多了在上面躺了一晚!” 陳又涵點點頭,臉色始終掛著淡漠的笑意,“快進看了,睡相還是很乖,”頓了頓,續(xù)道:“跟以前一樣?!?/br> 葉開被煙嗆了一口,偏過視線不自然地問:“……你刪掉了吧?” 陳又涵在沙發(fā)上搭著二郎腿坐下,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看葉開低低罵了聲“cao”,他慢悠悠地補充說:“將來婚禮上沒東西放,你覺得這個怎么樣?十乘十米的高流明led屏,從賓客入場開始循環(huán),一直放到晚宴結束?!?/br> 太狠了。葉開無語,夾著煙的兩指警告性地指了指他。 “你知道我最喜歡看哪一段?”陳又涵掌控著談話節(jié)奏,葉開被cao控而不知道,順著他的問題回顧自己當晚半醉半醒的失格舉動,一顆心都不自覺提了起來。 “我最喜歡你從吧臺走到陽光房的那一段,雖然看上去跟夢游一樣,但讓我覺得一切都沒變。” 葉開心里擦過掛了黃的香水檸檬的畫面,在朦朧的晨曦中好像會發(fā)光。 “看到你去了書房和收藏室……”陳又涵不動聲色地停頓了將近三秒,讓人疑心他是忽然忘詞,但其實是因為他再度被初見時那種激烈的情緒所裹挾,連心臟都跟著輕顫,他抿著唇深呼氣,才續(xù)道:“……其實真的很慶幸,很開心,很……不知道,”他笑了笑,“可能是很感謝哪路神仙?!?/br> 葉開抿了兩口煙,垂下視線。 “你就這樣確定了我是來找你和好的?” 陳又涵反問他,“你呢?你就這樣確定了這兩年我沒有忘記你?” 葉開不帶情緒地勾了下唇角,煙抽得更狠。良久,他才說:“我早就知道你沒有忘記我,上次在姜巖那里你說得夠明白了?!?/br> 陳又涵微怔,繼而自嘲地失笑:“忘了,那次你的確很堅定。” “我從來都很堅定?!弊蟊蹤M在胸前,夾著煙的右手搭在握成拳的手背上,葉開姿態(tài)優(yōu)雅地撣了下煙灰,“說實話,如果只是知道了你那兩年過得很慘,我會動搖,但不一定會來找你。我會覺得你只是單純后悔了。說到底吃回頭草這種事情雖然很感動,但我并不喜歡?!?/br> 是他的風格。 陳又涵笑了笑。 “我后來去看了陳伯伯。”葉開瞥他一眼,“他老了挺多的?!?/br> 他倚著壁爐,陳又涵坐在沙發(fā)上,兩人之間有段距離,這讓陳又涵第一次可以遙遠而客觀地觀察他。剝?nèi)チ擞惺褵o恐的驕縱,沒有了在他面前慣性而為的甜乖,葉開第一次用這種深沉冷清的姿態(tài)與他對話,陳又涵心里不合時宜地掠過一個念頭:就算沒有荒唐熱烈的十八歲,他也一定會愛上葉開的二十歲。 “當時看到你的病危通知,第一個想見的不是你,而是陳伯伯。不知道為什么,一想起他在急救室外簽下病危通知單的樣子,我就覺得恐慌?!肴タ纯此@兩年過得好不好?!?/br> 陳又涵知道了,葉開去找陳飛一不是為了打聽他的過往,而是他與生俱來的家教、涵養(yǎng)和善良驅使他不得不去探望一位差一點晚年喪子的叔伯。 這也是葉開的風格。 他心里沒有任何的失落,看向葉開的目光更溫柔地眷戀,像是一滴雨無可避免地從天空淪陷在了玫瑰花瓣。 “他勸你來讓我結婚。”陳又涵說。 葉開笑了下,“嗯,因為他說如果是我勸你的話,你會聽。” “然后呢?” “然后我就知道了,原來陳伯伯知道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過。陳伯伯說,既然我已經(jīng)放下了,就不要來打擾你。”陰影中,葉開的臉色看著有些蒼白。停頓了一下,他才繼續(xù)說,“他大概也為你不值吧。他說,當初你可以用一封信去跟爺爺借錢的,你沒用,因為你說——” 空氣安靜了下來,只有細小的灰塵在光線里起伏漂游。 陳又涵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抹了把臉。 “又涵哥哥,原來你一直是認真的?!惫适抡f到這里,他連呼吸都有點顫栗,“可是你當時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我在門外那么求你,你——你的每個字我都會背。我在夢里一遍遍復習,一遍遍回到那個晚上,那個樓道,那個燈下面?!比~開顫抖著把煙抿入嘴,連嘴唇也在發(fā)抖。 “我真的恨你。話說到了那個程度,我撐不過——我真的撐不過,怎么辦?我已經(jīng)撐不住了,如果不是顧岫,不是那個指紋,不是那張病危單,不是陳伯伯說了那幾句話,哪一個環(huán)節(jié)錯了,我們都回不去。”他后怕得心悸,用力深呼吸,終于紅了眼眶,“……我不甘心。” 陳又涵笑著說:“寶寶,可不可以過來抱一下?” 他那種笑并不比葉開的快哭了的表情好看到哪里去。 葉開不想的。 還在賭氣的階段,而且因為糟糕的把戲被拆穿,被人當猴子一樣耍了三天,心里的氣更要狠狠發(fā)泄。話沒講清楚,賬也還沒算完,他們之間的陳年爛賬讓兩個人幾乎都去了半條命,怎么可以輕飄飄地翻篇?但不知道為什么,在陳又涵那樣的注視中,他漸漸覺得支撐不住,倚著壁爐的兩腿都覺得失去力氣,終于緩緩走了過去。 陳又涵就這樣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隨后拉住了他的手,把人拉著坐進懷里。 少年變成青年,身高、骨架都長開了,他被攬著坐在陳又涵腿上,真正是一個成年男性的重量。陳又涵的手掌穿過腰側扣著他腰腹,仰頭看著他:“不玩了好不好?” 葉開動了動嘴唇,看到他這個樣子,總想再說點什么冷硬負氣煞風景的話。可他搜腸刮肚,已經(jīng)連一個口是心非的說辭都找不到。 陳又涵取走他指間的煙,將兩人抽了一半的煙一起捻滅,溫柔而低沉地懇求:“陳太太,苦了兩年了,賬都往后再算,親我一下,可以嗎?” 葉開垂首看向他,眼睛還是紅的,漂亮的鼻尖也有點泛紅。他帶著恨地凝視陳又涵,抬手撫向他的臉頰。在手指發(fā)麻的心顫中,他閉起眼睛吻了過去。 兩年,七百多個日夜,他們第一次毫無芥蒂滿懷坦誠地熱吻。 沒有口是心非,沒有欺騙,沒有戲耍,沒有出軌偷情約炮的骯臟劇本,葉開吻著陳又涵,陳又涵吻著葉開,像最初的模樣。 花都開著,窗簾飄動,風送進浮有香氣的陽光。 嘴里進了咸而苦澀的味道。 葉開心里一震,還未睜開眼睛,便被陳又涵抱住。臉被壓在他的頸窩,陳又涵很淺地吸了口氣,“別看?!?/br> 葉開便沒有再堅持要看。他擁著陳又涵的肩背,聲音被悶得有點甕聲甕氣,“又涵哥哥。” 陳又涵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葉開覺得有點可愛,沒忍住翹起了一側唇角,疲倦地說:“告訴我,你當初的每個字都是騙我的。你從來沒有厭倦過我,沒有看膩我,你對我是認真的,藍寶石是真心的,所有的話也都是獨一無二只說給過我的?!?/br> 他抱著陳又涵,腦袋枕在他肩上:“……你說一遍,過去一筆勾銷。讓我知道我沒有愛錯人,我沒有被討厭,我就是被你愛著的,我不是自以為被人愛的白癡。你說一遍,我就不怪你了……也不報復了?!?/br> 陳又涵握住了左手。 葉開被推離開他的懷抱,看到眼前平攤著的陳又涵的掌心。 那里面有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形疤痕,這輩子都消不掉的。 陳又涵看了眼這個疤。他很長時間內(nèi)不敢看到這個傷疤,不敢看自己的左手,甚至一度當左手神經(jīng)出現(xiàn)在意識中時,他只能用力握住才能把那股噩夢般的灼痛感強壓下去。 “那時候燙的?!标愑趾p描淡寫,“一邊跟你說那些話,一邊把煙頭摁進手心。不這么做的話,我恐怕真的會演不下去?!?/br> 一瞬間的痛席卷心口,葉開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失去了所有調(diào)動神經(jīng)的能力。 “我愛你,葉開,三十六歲,我自詡活得還算明白,雖然曾經(jīng)私生活荒唐混亂,對愛情也從沒有抱過什么正經(jīng)的期待,出生就活在金字塔尖,阿諛諂媚,美麗的謊言,算計,所有的瑰麗和繁華觸手可及,我迷茫過,狂妄過,風光過也跌倒過,真情假意和紙醉金迷,唯獨我愛你這件事——是穿過所有虛妄浮華后,我唯一確定的事?!?/br> ! 第86章 葉開在陽光下被曬得昏昏欲睡, 不得不點起一根煙。 長征大道在這個點也算得上是車水馬龍,不斷有司機以為他在等車,踩下剎車搖下車窗問他要去哪兒, 在得到否定回答后又一腳油門轟然而去。 被問得超過三次, 葉開干脆倚著路燈柱子出神。 過了會兒, 編著彩色辮子披著披肩的游客小姑娘緊張地問他:“嗨,你好,你一個人?我可以加你——” 葉開夾著煙的手垂在身側, 視線往藥店瞥了一眼,淡笑著回復:“我男朋友在里面?!?/br> 他男朋友在里面買潤滑。 沒潤滑到底不行。 陳又涵表白完把他按在沙發(fā)上親,親得兇狠而充滿侵略性,從沙發(fā)上親到地上, 平織羊毛地毯都被身體揉皺。氣氛濃得讓人無處可逃,只是某些地方碰一碰都疼得皺眉。 陳又涵低喘著笑著問他:“扔得shuangma?嗯?” 那一道扔出窗的漂亮弧線還停留在眼前, 葉開閉了閉眼,眼尾緋紅,仰起的脖頸曲線精致脆弱。他難耐地滾動喉結, 一邊激烈地回吻一邊忍不住也笑, 笑完低聲罵了句“cao”。 “歐舒丹行不行?”陳又涵壓抑著喘息, 嗓音和表情都很性感。 葉開覺得自己差不多是失去理智了,早上還想把這個牌子徹底拉進黑名單, 這會兒眼眶沁著濕, 竟然色令智昏地點頭。 反倒是陳又涵心軟心疼沒舍得下去手。 又問說讓管家再跑一趟,葉開丟不起這人,一小時用完一瓶,剩下兩天管家得用什么眼神琢磨他倆? 最后成了兩個人一起出來買。 香格里拉市區(qū)唯一一家有賣這種保健計生用品的藥房就在長征大道和獨克宗古城北門挨著的地方。穿著白袍的藏族醫(yī)師顯然覺得這個產(chǎn)品今天有點過于熱銷。 他受不了這尷尬,進去站了兩秒就跑出來了, 在街邊無所事事。 煙抽半截,陳又涵出來了。 一件黑色高領短袖針織t被他穿出了時裝周禁欲男模的效果,可惜紙袋里裝的東西不是那么回事。葉開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被煙嗆得咳嗽,漂亮的眉目在白色煙霧中舒展,眼睛和笑容都干凈得不行。 他忍不住寒磣人:“你在里面貨比三家?” 陳又涵推了把他后腦:“給你重新買了管消炎藥。” “我還好?!?/br> 陳又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半晌,紳士地問:“那回去?” “別別別,”葉開笑得有點故意,講話也透著股有恃無恐的欠揍:“又涵哥哥,三十六了,還是高原,別逞強?!?/br> 陳又涵從他手里接過半截煙管抿進嘴里,瞇眼看他,有一股淡漠的兇意。雖然陽光充沛,卻覺得是潮濕的眼神,像某種雄性野獸在叢林深處倏然一現(xiàn)的荷爾蒙。 葉開被看得心跳漏了兩拍,身體深處騰起一股好像要被侵犯的慌張。 “晚點再回去……”他低頭躲過視線。 陳又涵笑了笑,把煙捻滅,一手捏著紙袋封口,一手牽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