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陳又涵毫不憐惜地懟他腦袋:“弱智。” “靠,”葉開捂住頭,“我腦震蕩啊!你不怕一巴掌把我懟死嗎!” “你洪福齊天,”陳又涵輕慢地敷衍,“禍害遺千年。” “……”小別的溫情徹底蕩然無存,“分手!” “留疤了就分。”陳又涵慢條斯理。 葉開倏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貴重物品怎么能有瑕疵?” 葉開氣死了,很用力地推他,壓低了聲音憤怒地威脅:“我現在就給你后背留疤!” 陳又涵笑著抱住他。他身量高,保持了多年的肌rou力量自然強悍過葉開,輕而易舉地將人整個兒禁錮在懷里,“晚上晚上,別鬧,噓,虛——還要開會。” 葉開安靜下來:“要加班?” “嗯。” 正在對帕勞度假村和航線的資產價值進行重盤,這么大的項目不是那么好出手的,在債券到期前gc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 “我定了電影票。” “什么時候?” “八點二十。” 陳又涵舒出一口氣,估算了下會議進度,竟無法給出承諾,只能說盡量。 葉開又說:“我還定了餐廳。” 塔尖米其林三星,百米高空三百六十度環形透明落地窗,是寧市視野最好的法國料理餐廳,位子在兩個月前就訂完了。 陳又涵怔愣,低聲說:“真的走不開,和同學去吃好不好?還是帶葉瑾去?” 葉開情緒rou眼可見的低落下去,陳又涵不得不低了頭去哄:“對不起寶寶,明天,嗯?明天一定有空。” 葉開深呼吸,半推開他,面無表情地問:“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陳又涵第一反應是紀念日,但不對,他們的愛情在春天。 沒等他想起來,葉開冷冰冰地說:“——是你的生日。” 陳又涵徹底慌神,他忘得一干二凈,每天斡旋在美暉、政府和虎視眈眈想要便宜叼走帕勞度假村的資本之間,根本無暇顧及這種無足輕重的日子。他忘了他不在乎的日子葉開會替他在乎。就好像如果有一天是葉開不想過生日了,他也仍然會鄭重其事地在日歷上圈出備忘、送出祝福。 “我——”他想開脫,但話還沒出口,葉開便揪住了他的襯衣前襟。額頭輕輕地抵上胸膛,他無可奈何地說:“生日快樂,又涵哥哥。” 陳又涵用力回抱,語無倫次:“寶寶對不起……不是,謝謝。” 聽到葉開笑了一聲,清透干凈的少年嗓音乖巧地說:“雖然眼看著又老了一歲,不過你在我心里還是永遠二十五。” 陳又涵:“……你故意的是吧。” 葉開兩手揪著他襯衫,笑得肩膀發抖:“老男人了,哥哥,不是,叔叔。” 陳又涵狠狠拍了下他屁股:“你他媽今晚上別想下床。” 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吃飯怪傻的,單人八千多的餐費已經先行支付,葉開撥通施譯的電話,簡明扼要發出邀請。雖然知道當了替補,但施譯還是欣然領命——米其林啊,不吃白不吃! 窗外夜景斑斕,侍應生優雅地用白帕子托著紅酒。躬身細語為他們推介。葉開意興闌珊,禮貌拒絕。 施譯不常來這種場合,但意外地沒覺得拘束,就是周圍人試探的目光讓他有點不自在,輕嘆一聲,他壓低了聲音說:“……當gay好難啊。” 要在公共場合完全自若、優雅地展現自己的性取向和同性伴侶,施譯捫心自問做不到。 葉開沒回答,施譯直接問:“你打算出柜么?” “出。” “我靠,刺激。”施譯喝了口橙汁壓壓驚,“你覺得你家里人能同意嗎?” “不知道,不一定,”葉開笑了笑,想起葉瑾,“我jiejie應該還好。” “真的假的?” “她看到了,但她沒說——”葉開對葉瑾很了解,她從那場舞劇之后就知道了他和陳又涵的關系,既然沒說,想必是默許,又或者是搖擺,總而言之,“應該不反對。” “革命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來,舍友,我們慶祝一下,”施譯舉起玻璃杯,“干杯。” 葉開失笑,玻璃杯輕碰,發出清脆的響聲。高級的燈光氛圍中,他的眼神溫和熠熠。 “那我方便好奇下,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嗎?” “噗——咳咳咳!”葉開嗆得咳嗽,匆忙用餐巾捂住嘴,盡力保持著優雅說:“我覺得不太方便。” “好叻同志,我懂了。”施譯矜持地點點頭,就是切羊排時沒使好勁兒,刀子在昂貴的瓷盤上發出一聲劇烈的劃拉聲。 兩人表情都有些慘不忍睹,施譯繃了半天,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憋出倆字:“shuangma?” 葉開:“……” 電影院就在樓下,施譯想了想,還是婉言謝絕了觀影邀請,畢竟葉開長得很好看,而這氛圍又很他媽的詭異,他告辭求饒:“你還是讓我多直會兒吧。” 陳又涵在會議間隙收到葉開拍的照片,精致的擺盤,漂亮的夜景,優雅旖旎的氛圍,他誠懇地回復:吃醋了。 葉開沒理他,冷酷地把電影票二維碼截圖分享過去。等開場,他提著爆米花可樂,一個人特別自在地進了觀影廳。 劇情爛熟于心,他重溫純為那些漂亮的鏡頭語言。影片進行到中段,花團錦簇的茉莉花墻下,女主角躍入冰藍泳池,一段夢境般的蒙太奇后,他身邊有人坐下。李先生的花園,雨后的青檸,淡淡的煙草。 他唇角上翹,爆米花從左手換到右手,無人問津,反倒是喝過的可樂被對方拿起。同一根吸管,冰都化了,淡得像水。場景倏然轉變,黑夜里的燈光像星星,一段蹁躚的長鏡頭,葉開的肩膀忽然感到些許重量。他偏頭垂眸,熒幕光勾勒著陳又涵的側臉曲線,從深邃的眉骨到挺直的鼻梁,微上翹的唇峰,總讓他忍不住想吻的下頜,熒幕上鏡頭從黑夜推向黎明日出,光影在陳又涵的臉上緩慢推過,隨即又陷入陰影。 女主角用英文說:“你知道,我愛你。” 男主角說:“天亮了,juliet,再見。” 葉開調整姿勢,讓陳又涵靠得更舒服點。 他大概天天都是后半夜睡,除了工作和漫長窒息的會議,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起。但他好歹記得葉開拆線復診的日子,記得托福考試的日子,記得讓顧岫給他寫一份漂亮的實習報告。 片尾字幕開始滾動,放映廳燈光大亮,這部片子賣得不好,寥寥幾個觀眾陸續起身。陳又涵從深沉的睡眠中清醒,但暫時沒睜開眼。 葉開問:“電影好看嗎,又涵哥哥。” 陳又涵開口,嗓音有點啞,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挺好睡的。” 順手拿起可樂喝了一口,好他媽難喝。 “生日快樂,我給你唱生日歌吧。”葉開說。 片尾曲特別長,特別好聽,熒幕右側保留了一個小小的放映窗,一直是一副茉莉花墻,淡綠色的茂密葉叢,星羅棋布的白色小花,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沒有盡頭。 保潔阿姨杵著掃把和簸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陳又涵還枕著他的肩膀,在電影院沉悶的空氣中捕捉著那一絲令人印象深刻的鼠尾草香味。 葉開也喝了一口那杯被冰化得很難喝的可樂,清了清嗓子——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祝你幸福祝你快樂,” “happy birthday forever。” 唱完了,陳又涵笑了一聲,輕輕地給他鼓掌。 兩人終于起身,保潔阿姨如釋重負,站在道旁側過身,用畏懼而復雜的目光目送他們離場。 茉莉花墻走到盡頭,片尾曲放完了,陳又涵問:“電影講的什么?” “almost a love story.” “蛋糕呢?” “放冰箱了,我親手做的,”頓了頓,戲謔地說,“你很期待啊。” 陳又涵握住他的手,克制地表達嫌棄:“你放過我吧,好難吃。” 葉開大概也是有自知之明:“意思意思,別吃得那么認真。” 十點多的商場已經開始清場關門,人很少,兩人放著直梯不走,莫名其妙地都去坐扶梯,一層,又一層。葉開與他十指交扣:“車在下面?” “嗯。” “但我現在就想吻你。” 陳又涵攬住他肩膀,寬大的手掌溫柔而霸道地扣著他的后腦,低頭吻了下去。 第57章 寧市八月份能把人熱化, 蟬鳴在沉悶的空中鼓噪。葉開收拾好遺漏在陳又涵家的作業, 取走蓋了公章的漂亮的實習報告, 中午就回了家。花園里的月季都被曬蔫了, 葉瑾和園藝師戴著斗笠在太陽底下痛心疾首。 兩人聽到跑車引擎聲由遠及近, 阿斯頓·馬丁dbs穿過雕花鐵藝大門, 慢慢駛過草坪中庭車道, 在主宅門口停下。 葉瑾摘下斗笠拿在手里搖晃送風,見葉開躬身從車里下來, 眼睛在太陽底下瞇了瞇。陳又涵降下車窗, 半舉起煙跟她致意:“靚女, 妝都曬花了。” 葉瑾笑了一聲,把斗笠隨手丟給園藝師,穿過花圃內的小徑向他走去:“你每天當司機挺來勁兒啊。” 葉開單肩掛著書包站在廊下,屋內有隱約的涼意吹到他背上, 但外面白光一片, 熱浪轟人, 他沒什么耐心地看他們寒暄,用成年人半熟不熟的那種腔調。無聊。 “坐坐喝杯茶?”葉瑾躬下腰,手搭在車窗上,就這么一分鐘的功夫她被曬得臉色潮紅,鬢角流下汗。“放心,我媽不在。”她微微笑。 陳又涵忍不住笑了一聲:“能別說得我跟你有一腿一樣嗎,”掐滅煙,懶得客套了, 冷淡而倦怠一擺手,“忙著賺錢養家呢,回見。” 車窗徹底關上,引擎聲一直未熄,陳又涵卻沒馬上就走。 葉開被陽光刺得瞇起眼,手機震動,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茫然微睜大眼睛,又抬起頭看了車子一眼。 面無表情地接起。 “喂。” “走了寶寶,”陳又涵一手扶著方向盤,低沉微啞的嗓音從聽筒中傳出:“有空就給我微信,我會想你。” 車子終于啟動,葉開停留在廊下,目送它優雅地繞出環形噴泉,沒忍住唇角上翹,“嗯”了一聲。 “記得抹藥,實在不舒服就跟我說,我陪你去醫院。” 葉開:“……你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