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嗯,還挺甜的,果然是貴酒。” 陳又涵沒忍住笑,沒力氣笑出聲了,只是半勾了唇角。把人攬進懷里:“下午做什么了?” 葉開挑幾件重要的有意思的說,陳又涵思考不能,只是想聽他說。聽完后嘉許地說:“真厲害,比我的十八歲厲害多了。”又在他額頭親了親。 “周末陪我看舞劇好不好?有空嗎?” 陳又涵沒問是什么舞劇,也沒問具體什么時候,只干脆利落,沙啞地說:“好。” 徐姨派的人半小時后過來,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陳家的老幫傭了。見到葉開只簡單而恭敬地打招呼,便訓練有素地照顧開。浴缸里放熱水,廚房里調蜂蜜,熬醒酒湯,做宵夜。陳又涵自己脫了衣服躺進去,葉開怕他睡著,傻乎乎地坐在旁邊地上一邊做聽譯一邊看他,時不時過去試水溫,被陳又涵捉住手在嘴邊親吻。 “去睡吧,”他睜眼,狀態比剛進門那時候好了很多,“明天見。” 阿姨敲敲門,站在門邊說:“客臥已經收拾好了,您可以休息了。” 她不知道葉開的身份,陳又涵也沒說明。但阿姨知道陳又涵不留情人留宿,所以多半是關系正當的客人。 葉開卻說:“我睡主臥。” 第51章 馬修·伯恩版的《天鵝湖》享譽世界, 這次巡演到寧城, 果然是轟動, 不過六點半而已, 大劇院周圍的交通干道已經堵成了一片紅,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天皇巨星開演唱會。 陳又涵被堵在了離大劇院停車場不過一公里的路口, 已經過去二十分鐘, 他降下車窗點煙,笑著說:“這好像是你第一次約我。” 葉開正在看大劇院官網上關于這部劇的圖文介紹, 聞言有點心虛, 企圖淡化這次約會的等級:“jiejie給我的票, 只是順便。” 但他有打扮過。看芭蕾舞劇本就不好太隨意,他穿一件帶絲光感的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脖頸間反系了一塊牛油果綠的方巾, 松垂西褲和黑色帆布鞋, 很日系的casualbusiness風。陳又涵幫他挑了一款棕色皮表帶的寶璣, 是他自己的表,葉開戴上后覺得很喜歡,在衣帽間半舉著手問:“送我好不好?” 他張口要,陳又涵怎么可能說不好?但不愿給他自己用過的,摟著人哄:“給你買新的?今年有紀念款,比這個貴。” “我就要這個。”葉開堅持。 “這個用過了。” 葉開握著手腕低垂下目光:“你不懂,用過的才好。” 夏天天黑得晚,雖然太陽已經下了山, 但天還亮著,晚霞鋪在天邊,近處是火燒云。陳又涵見他手抵著下巴沉吟,人和腕間的表的確般配,漂亮而矜貴。他突然有點舍不得了,不是表,是舍不得人。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沒頭沒尾地說:“明年跑國外去了,不會一跑就被別人騙走不回來了吧。” “你怕啊?” “怕死了。”陳又涵懶洋洋地說,“國外念書又辛苦又寂寞,到時候沒人管你,隨便喝個酒就被人撿回家生米煮成熟飯。” 葉開放下手機,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比他結實,可以看到青筋,很性感。他似笑非笑:“生米煮成熟飯?是能懷孕還是能被標記?” 車流終于緩緩往前移動,陳又涵撣了撣煙灰:“要能懷這會兒也該懷上了。”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莫名招人,仿佛字眼里有他們夜夜笙歌的春色畫面。葉開臉有點燒,扔開他的手臂,小小聲地反唇相譏:“腎虧得出現幻覺了。” “腎虧?”陳又涵夾著煙回頭看他,帶著笑,不敢置信,“你在找死?” 葉開沒話應對,陳又涵叼著煙,沖他招招手。人湊近了,他附耳,囂張而輕慢地說:“看完表演就回家造人,嗯?” 短短幾百米的路程撩得人心煩意亂,葉開再不和他說話,戴上ipods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股子拒絕分明是欲拒還迎,冷冰冰卻又灼熱地招著人,要不是條件不允許,陳又涵真想在車上就辦了他。 快七點時終于進入了地下車庫。找車位又繞了好幾圈,等停好車,兩人都是暈頭轉向,跟著指示牌好不容易找到直升梯,觀眾已經開始檢票分流進場。表演在最大的劇場進行,金碧輝煌的水晶燈,紅絲絨軟包座椅,鎏金色扶手欄桿,上下兩層共三千個座位。他們在vip區,舞臺正對面第一排,視野極佳。找到座位坐下沒喘上兩口,廣播里就傳來最后的開場報幕聲。 燈光暗下,幕布拉開,月光下皎潔的湖面,一群光裸著上身赤著足的雄天鵝們神情驕傲翩翩起舞,脆弱而纖細的人類王子顧影自憐,在這里邂逅了矯健美麗的頭鵝。 舞臺與座位距離極近,葉開幾乎可以將男演員們緊繃的身體線條、眼神機鋒甚至汗水都看得一清二楚。頭鵝神秘、野性、高傲,對王子的若即若離,王子追逐著他,仿佛在追逐一個美麗病態的幻夢。中場休息,陳又涵單手插兜跟葉開一起隨著人潮往外走,覺得看了個假的《天鵝湖》,戲謔地問:“我沒理解錯吧,王子和天鵝是一對?” 葉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不自覺牽住了陳又涵的手。 馬修·伯恩版天鵝湖全員男性,被稱為男版天鵝湖,王子和白天鵝、黑天鵝之間的愛欲糾纏驚世駭俗。 周圍都是人,葉開和陳又涵并肩而行,倆人俱是身高腿長,一個漂亮冷冽,一個英俊倜儻,本就是焦點,這一牽手,更是讓擦身而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打量他們。陳又涵被他在人潮中拉住手,心有一瞬間的停擺,偏過頭去問:“怎么了?”卻是沒放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 葉開搖搖頭:“你去抽煙?幫我帶瓶水。” 兩人在甬道盡頭分開,一個去吸煙區,一個去洗手間。再回座位時陳又涵已經在了,遞給他一瓶冰的無汽蘇打水。葉開洗過了臉,額發有點被打濕,陳又涵順手幫他撥了撥。燈光再度暗下,在光影混沌的瞬間,葉開不知為什么,沖動地捧著水瓶湊過去在他嘴角親了親。陳又涵怔愣,抬手碰了碰被他親過的地方,而后笑了笑。 黑天鵝上場了。他一身黑衣,漫不經心地低頭點煙。舞會上衣香鬢影,他與所有人調情,眼神卻始終不離開王子,輕佻、放肆、直白,眾目睽睽之下,幾乎像是用眼神侵犯了他。兩人若即若離地對上,一個癡迷追逐,一個妄圖禁錮,空氣中漫溢著荷爾蒙。掌聲幾乎不曾停下,葉開跟著眾人鼓掌,心口卻發堵。除了似誘似逃的性張力,這里面分明還有絕望。 他微妙的情緒根本沒有任何外露的表現,陳又涵卻忽然牽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葉開側過臉,看到陳又涵的側臉被舞臺光勾勒出線條,眼神很專注。察覺到葉開的視線,他微側過頭對他勾了勾唇角,在恢弘的音樂中說了一句話。 聽不清,但葉開知道,是“我愛你。” 兩人握著手看完了表演。悲劇落下,王子死了,天鵝隕落,一束華美的光籠罩著他們,仿佛在死亡中走向了寧靜。 一個充滿著痛感的、黑暗的童話。 輝煌的水晶吊燈亮起,所有人都站起身,把最熱情的尖叫和掌聲送給主創團隊。葉開抬手抹了下臉,他神色冷淡,但手指都被打濕。陳又涵攬住他肩,把他往自己懷里摟了摟,半笑著哄著說:“這是誰家的小王子,嗯?淚腺壞了是不是?” 葉開想,我只是吃了共情強的虧。 觀眾分兩邊散場。流過眼淚的臉頰緊繃,兩人在影音區分開,一個去洗手間洗臉,一個百無聊賴地看展區。葉開情緒有點不對勁,洗過臉后撐著洗手臺靜了好一會兒,再抬眼時,從鏡子里看到蒼白的自己,眼眶有點紅,看著有種易碎感。他扯出兩張擦手巾擦干手,走出門。 男女洗手間左右相對,共用一片長廊休息區。長椅上坐了很多人,他與人群逆向而行,冷不丁停住腳步。 長廊轉彎處,紅色絲絨軟包墻,一束射燈斜照,葉瑾倚墻抱臂而立。· “好看嗎?”葉瑾笑了笑,似乎沒有注意到葉開完全僵硬住了的身軀。 手腳仿佛被冰封,他好像被沒入了黑沉的海水之中,冰冷的窒息感沒頂而來,葉開眼前發黑,燈光的光明不見了,他的眼里只有陣陣黑色的重影。 葉瑾走向他,高跟鞋一聲一聲像釘子釘在了他的心上。 “怎么了?”葉瑾扶住他手臂。 劇場冷颼颼的,兩人的手都很冷,葉開打了個哆嗦,一直僵硬住的目光轉動,他抬眸,對上葉瑾濃妝艷抹的臉:“jiejie。” 恐懼和驚惶瞬間奪去了他原本的音色。簡單的兩個字,他干澀、沙啞,粉飾著一戳即破的故作平靜。 “什么眼神啊,”葉瑾笑著掐了掐他胳膊:“我嚇到你了?” 葉開終于找到勇氣去好好觀察她的臉,仔仔細細,一絲一毫都不愿意放過。葉瑾神色自若,不是很熱情,但也不冷淡,是個jiejie原本的樣子。也許是葉開眼里的驚惶太過深刻,葉瑾握了握他的肩膀:“魂不守舍的,你同伴呢?” “在大廳。”葉開機械地回答。 “哪個男同學?”葉瑾撩了撩頭發,看見他那條刻意搭配的漂亮絲巾,嘴角的笑有些僵硬。視線往下,停留在手表上:“你新買的表?” 葉開抬起手腕,木然地順著她的話回答:“是陳又涵的。” 葉瑾笑了笑,牽住他的手自說自話:“本來呢,我是要和主創團隊一起吃飯的,不過看你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怎么,是表演太好讓你入戲了?” 她說完,感覺到葉開的手指在她手里瑟縮了一下。 兩人順著人潮走至大廳。觀眾已經散了許多,陳又涵正在打電話。葉瑾一眼就看到了他,不是很意外地說:“陳又涵也在?真是挺巧的。” “我約的他。”葉開淡漠地回答,已經無力作出任何多余的情緒。 陳又涵掛斷電話,半轉過身,看到葉瑾牽著葉開的手。他的眼神只是千分之一秒的凝滯,便神色如常地寒暄:“這么巧?多謝你的票,表演不錯。” 葉瑾俏皮地一歪頭:“早知道是給你看,我就不送這么好的票了,浪費了不是。” “埋汰誰呢。”陳又涵懶懶地跟她打機鋒,“你一個人?”葉瑾眼神一瞥:“幫我個忙。”在兩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忽然放開葉開的手,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攬住了陳又涵的腰,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陳又涵如遭雷擊,立刻便想推開她,但葉瑾很用力地攀著他的肩膀,附耳在他耳邊說:“演個戲嘛,緊張什么。” 未等陳又涵再有反應,她便更緊地抱住他,很甜蜜地笑了一聲,看樣子是馬上就要與他當眾擁吻—— “葉瑾!” 葉瑾頓住,半轉過臉看著葉開。他語氣激烈,眼里交雜著緊張、震驚和憤怒。陳又涵當機立斷地推開,大概是怕她崴到腳,手還是紳士地在她腰后護了一下。 葉瑾捋了把頭發,發現陳又涵眼神很冷冰。她笑:“你們緊張什么?剛才看到了一直糾纏我的前男友,借你用用而已。”又轉向葉開,嗔怪地埋怨:“沒大沒小,叫我什么呢?” 葉開臉色蒼白渾身冰涼,被戲耍的憤怒像潮水般退卻,他精疲力盡:“你們玩吧,我先走了。” 陳又涵追上去,錯身而過的瞬間葉瑾吹了聲口哨:“香水不錯。” 回去的路照常也堵了半個多小時。交警在一旁指揮,警示燈紅藍閃爍,剎車燈在眼前連成一片刺眼的紅。車廂里很安靜,蘭博基尼被人搶道,猛踩剎車的瞬間狠狠拍了下方向盤。喇叭聲刺耳響起,陳又涵咬著煙罵:“cao!” 車子駛上繞城高速,過收費站,一路暢通進入市中心,最終在繁寧空墅地下停車場停下。一路始終安靜,沒人說話,電臺也沒開,葉開自始至終帶著ipods開著降噪。車子停穩,他解開安全帶,摘下耳機,崩潰地、不顧一切地揪住陳又涵的領帶,瘋狂地吻了上去。 陳又涵措手不及,嘴唇被葉開磕破,血腥味彌漫在兩人唇舌之間。葉開兇狠地吻著他,舔弄他的嘴唇和上顎,吮著他的舌尖,癡迷地攀過中控,跪在了駕駛座上,跪在了陳又涵的懷里。 陳又涵掐著他的腰,不與他爭奪,放任他親吻自己、挑逗自己。兇狠急迫的氣息漸漸平穩,葉開終于舍得放開他的唇,輕啄著,眼神漸漸聚焦:“又涵哥哥。”他輕輕地叫他,四個字,從小到大都很甜,此刻卻發苦。 陳又涵捧著他的臉,不斷捋著他的頭發,將他漂亮的五官和光潔的臉龐都暴露出來,親著,半笑著低聲哄:“怎么了?這么難受?是個意外,不記了好不好?” “不是說回來造人嗎?”葉開圈著他的脖頸,眼眶有點紅,不管不顧地說:“現在。” “現在?這里?” 繁寧空墅的業主有單獨的車位,但無論如何,周六晚上九點半,這里是進出的高峰期。 葉開點頭:“這里,現在,給我。” 陳又涵安撫地順著他的背:“不行,回家了再做好不好?很快的,這里什么都沒有——” 葉開不聽,復又吻住他,不得章法,毫無技巧,只是憑著愛意占有。 “就在這里,你怕嗎?”他已經瀕臨崩潰,眼神聚焦了又失焦,茫然地說:“又涵哥哥,我愛你。” “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陳又涵終于察覺出他極度失常的不對勁,箍著他的下巴,迫使他的眼神看著自己:“看著我,小開,我——” 葉開又吻住他,這回不知道是誰的嘴唇破了,血腥味更重地彌漫在口腔。他不再聽陳又涵理智的拒絕,不管不顧地扯出他的襯衫,解開他的皮帶:“你怎么這么多廢話?陳又涵,不是說造人嗎?不是說要干我嗎?”他崩潰地低吼:“干啊!” 第52章 車窗降下, 悶熱的地庫里一絲流動的風也沒有。陳又涵點火, 打開空調, 強烈的送風聲淡化了車廂內的喘息和異味。葉開過了很久雙目才回神, 陳又涵抽出紙巾幫他擦干凈上下, 在他臉頰上親了親:“穿衣服。” 葉開穿衣服的空檔, 他點了根煙, 靠著車窗淺淺地抿了一口,啞聲問:“發生什么事了?” 皮帶扣碰撞的聲音尤其清晰, 葉開沒有猶豫, 長腿套進西裝褲筒, 乖巧地說:“沒有,想你了。” 陳又涵盯著他看了兩秒,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凌亂的頭發:“想說了第一時間和我說。” 鼻腔驀然一酸, 葉開“嗯”了一聲, 系上襯衫扣子, 被陳又涵抬臂攬過。 他挨著陳又涵坐:“給我抽一口。” “你又不會。” “學。” 陳又涵把煙遞到他嘴邊,葉開就著吸了一口,沒過肺,在口腔里停留了一瞬便吁了出來。他抽煙的樣子其實很漂亮,但陳又涵不愿看見,低笑一聲道:“我這個哥哥真是太糟糕了。” 又是同性戀又是抽煙又是車震,什么壞的都教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