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晚上有安排嗎?”他追上,想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班級聚餐。” ……得。 “我送你。”心甘情愿當不怎么順風的順風車司機,開的還是蘭博基尼suv。 葉開沒跟他客氣,上車看班級微信群,順便給于然然發事項清單,結果發現他們已經熱火朝天地聊了十幾頁。 他隨便翻了幾下,有圖,順手點開,心里頓時不太想去了——桌上放著好幾打酒,還有一幅國王游戲撲克牌。 第28章 深灰色urus線條鋒利曲折分明, 有著與蘭博基尼跑車一脈相承的彪悍動力, 可惜怪獸遇到寧市晚高峰也只有當綿羊的份。聚餐地方定在市中心, 以四十邁極其尊老愛幼的速度熬過了西江大橋后, 陳又涵一腳油門, 終于把后面那個老別他的本田甩得沒影。車子駛進噴泉環島, 引得一幫高中生競相拍照——直到葉開走了下來, 眾人頓時起哄。 楊卓寧揣回手機嗷嗷叫:“有的人看上去地鐵公交打出租,其實背地里接送都是蘭博基尼!” 葉開眼神淡漠, 拉下口罩, 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楊卓寧, 起哄的有一個算一個,全被他那眼神掃了過去。 等到眾人都噤聲—— “我打的滴滴。”他冷靜地說。 陳又涵:“……”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輕踩油門,在咆哮的引擎聲中吊兒郎當地說:“養車不易, 麻煩帥哥給個五星好評!” 葉開臉都黑了, 等車跑得沒影才發現書包又落在了他那兒。 夜幕降下, 樓體漸次亮起燈光,交織成五光十色的瑰麗夢境。 公寓里有一個在學生黨中很有名的轟趴館,老板是土豪,當初直接買了一整層復式,每個館都是獨立的,而且隔音很好,門一關嗨到后半夜也不怕擾民。說是聚餐,進了房間一看, 好家伙,垃圾食品大聯展,最健康的就是麥當勞雞翅了,烤串兒在鐵盤里碼成小山,小龍蝦裝了整整五大盆,啤酒可樂雞尾酒,花生瓜子爆米花,有人已經先拿著話筒鬼哭狼嚎地吼上了。 葉開自覺拿起一瓶蘇打水,戴上一次性透明手套,坐在餐桌邊邊看他們唱歌邊啃小龍蝦。他坐得隨性,雙肘撐著桌,但脊背仍很挺拔,肩膀平直,有一種隨性的矜貴。去蝦殼都很慢條斯理,蝦頭蝦腦一律不沾,剝得干干凈凈地遞入口中,抿著嘴巴,腮幫子咀嚼的痕跡很小。 楊卓寧暗戀的女生就坐在葉開對面。女生看葉開,他看女生,最后也開始看葉開,開了幾眼,進食速度慢下來,可惜瞧著有點扭捏,像村頭割豬草的二丫突然捏起了繡花針。 葉開吃了幾只,有點辣,摘下手套用濕巾擦過嘴,這才擰開一瓶蘇打。雖然辣得窘迫,但還是喝得很節制,揚起的脖子曲線精致,少年人的喉結上下滾動,讓女生不敢看了,挪到楊卓寧身上。楊卓寧喝啤酒,從嘴角流出一點,女生嘆了口氣,覺得答應他交往的事還是往后稍稍吧。 過敏的人其實不適合吃這些辛辣油炸之物,葉開只是禮貌性地嘗了幾口,便推說自己飽了,窩進沙發一角刷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想陳又涵了。 他點開微信沒話找話:書包落你車上了。 陳又涵沒回。他送完葉開就進了gc大樓。以前他的工作和私生活七三分,這一下進了和尚廟,只能把所有多余的精力都奉獻給偉大而高尚的賺錢事業。項目地已經有序進行拆遷和安置工作,那地兒有復雜的歷史遺留問題,有人趁機鬧事,媒體聞著膻味兒就上來吸血,陳又涵敲了公關部進行電話會議。這一開開了兩個小時,他發了三次火,甚至摔了杯子。 商業集團公關部老大私下戳顧岫:霸總最近心情不好? 顧岫瞄了一眼,陳又涵叼著煙袖子卷到手肘,正叉著腰一邊煩躁地轉圈一邊罵罵咧咧:“你怎么管的人?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政府對接這塊總裁辦直管,任佳管了嗎?對接了嗎?一問三不知,問就是集團公關部接手了!我怎么不知道集團公關可以越權管我的人我的事?再給她一個月時間,還處理不明白這檔子事就從總裁辦滾出去!” 顧岫被罵得沒脾氣:“集團公關陳南珠把著,她不想把資源交接出來,這真不是我們能使得上勁兒的。” “陳南珠算老幾?你告訴她,別說我尊老愛幼叫她一聲二姑,真扯起來老子提前送她去夏威夷養老!尸位素餐,不知廉恥!你趕緊的,”陳又涵夾著煙指顧岫的筆記本,“以商業集團總裁辦的名義給她下oa,想玩是吧,老子陪她玩——把董事會那幾個都給我加上,簽批到陳飛一那里!” 顧岫打開oa,標題還沒起草好,便聽總裁辦公室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門都被撞得晃悠。 他這才給對方回信:門已壯烈犧牲。 公關部老大:……等等,你們在公司?不是周末嗎? 顧岫:對,我們在公司,微笑.jpg 公關部老大:我完了。 顧岫:你完了。 剛發完,辦公室傳來一聲怒吼:“鄭決帆呢!在家生小孩嗎?!” 顧岫:兄弟,三十分鐘內不到,人頭落地,懂? 商業集團公關部總監鄭決帆,男,屁滾尿流地跑進了電梯。 燃燒到末尾的煙蒂被狠狠捻進煙灰缸,陳又涵仰躺在辦公椅上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想起看一眼手機。 葉開給他發了幾條信息。第一條是“書包落你車上了”,見陳又涵沒回,過了半小時又發了個“……”。陳又涵仍沒回,他可能生氣了,公事公辦地說“明天我讓陸叔來拿”——這是見都懶得見一面了。 陳又涵忍不住笑,閉眼按了按眉心。對著這三條再簡單不過的信息,他竟覺得好像在一團火光之中找到了喘息之處。 手機震動,他舒一口氣,接起來時雖然嗓音沙啞,但語氣里去了嗆人的火氣,聽著有股低蘼的溫柔。 “喂?” 葉開尷尬得無以復加。在他身后是把他團團圍住的親愛的同學們,一個個喝了酒后膽大包天,爭著做那雪花要勇闖天涯,大冒險竟讓葉開找通訊錄的人表白,而且還是隨機的——第三屏第五個,楊卓寧隨口瞎指,真是冤家路窄,赫然就是陳又涵。 “又涵哥哥……”葉開回頭看了眼,楊卓寧小聲催促:“快啊!愣著干什么!” 陳又涵察覺到他那邊安靜得不像話,聽筒里只有葉開安靜的略顯緊張的呼吸。他笑了笑:“玩游戲?” “切———”眾人秒速起哄,沒勁,你們成年人太沒勁了——但任務還是得做。葉開心頭一松,手機開著免提,他生怕對方聽不清似的,加重聲音:“其實……” 陳又涵起身給自己到了杯冰水,聽葉開支支吾吾,他安靜等著。 落地窗外,燈火浩瀚,游輪在江面閃著星光。遠處傳來一聲長長的汽笛聲,葉開一字一句:“我喜歡你。” 玻璃水杯頓在半空,葉開的呼吸聲被轟然的尖叫怪叫和起哄所覆蓋,可那句干干凈凈的“我喜歡你”卻燙進了陳又涵的心里,一字一個烙印。 他使壞,會議上沒處撒的壞勁兒都落到葉開頭上。喉結緊張地滾動,語氣卻輕描淡寫:“沒聽清。” “沒聽清不算啊!”楊卓寧最起興。 葉開卻很冷靜,他已經說過一次,再說一次又有什么關系?如果有機會,他愿意說一百次一千次。他只是……沒有機會。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早就喜歡你,特別喜歡你。”他一口氣不打磕絆,熟練得讓他的同學們震驚。 陳又涵平靜地放下杯子,捂住心口。心跳那么快,讓他懷疑自己年紀輕輕得了心梗。深藍色的玻璃幕透著窗外的霓虹繁華,也倒映出他英俊的面容。 他看著遠方閃爍的華麗尖塔,低聲笑了一聲,以假亂真地回應:“這樣啊,好巧,我也是。” 尖叫聲更烈,若不是房子隔音好,恐怕鄰居不是報警便是敲門了。楊卓寧卻不愿意輕易放過他:“這頂多算一半啊,他都知道是玩游戲了,你說你是他私生子他也能應你,不算不算,要加罰!” 葉開的心跳還未平復,他像個混雜在游行隊伍中的小丑,借著別人的狂歡偷偷藏著自己滑稽的快樂。 他豪氣干云,舉起滿杯啤酒自暴自棄地說:“好。” 行為很任性,下場很慘烈。 楊卓寧束手無策,握住葉開汗濕的手按指紋,一次不行,第二次才順利解鎖。屏幕亮起,他撓頭:“找誰啊?” 其他同學還震驚在葉開驚人的酒量中,木然地說:“……剛才那個?” 楊卓寧眼睛一亮:“機智嗷!就他了!” 撥回去,對方接很快。 “又被抽到了?”陳又涵正就著顧岫的電腦看他起草的簽批內容,與剛才相比,語氣顯得淡漠了點。 其實呢?心跳還沒降速,渾身的熱度都無從降下,當著顧岫的面愣是裝那高冷的大尾巴狼。 裝有什么用,顧岫一邊斜眼鄙視他一邊氣都不敢喘,恨不得把耳朵割下來揣兜里。 楊卓寧光聽聲音就覺得怕他,咽了口口水才說:“陳、陳先生,葉開在我們這里——” ……說得跟綁架勒索似的。 陳又涵冷聲問:“你哪位?” “同、同學……” 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他緩和了語氣,但聽著還是不怎么平易近人:“怎么了?” “那什么……葉開他喝醉了,你、你方便來接他一下嗎?” 前后才過去十幾分鐘。 陳又涵放下鼠標,直起身,離開顧岫幾步低聲道:“他還好嗎?” 楊卓寧回頭看了眼:“還好,就是睡著了。” “好,十分鐘。” 抄起西裝外套就走。 剛一腳踏進寫字間、一臉驚恐的鄭決帆:“???” 上下加起來快一百五十平的復式被二十來個高中生占滿了,裝修和綠植都很ins,就是滿地狼藉不太雅觀。陳又涵被人迎進來,集體噤聲。發型亂了,手里很隨性地拎著件黑西裝,穿了一天的襯衫有些糟爛,每一點都不夠完美,但合起來成為一種不羈的侵略性。 半晌,才聽到有人:“……哇哦。” 原來這帥哥就是晚上開蘭博基尼的那個。 原來葉開表白的對象就是他。 無論從何種角度都值得一個“哇哦”。 陳又涵很隨和地笑了笑,一眼看到趴在茶幾上的葉開。 “喝了多少?” 異口同聲拉長了調子:“才一杯——” 好鄙視。 “他不會喝酒,下次不要灌他了。” 眾人忙不迭乖巧點頭,目光集體隨著陳又涵的動作平移。 陳又涵將西服蓋在葉開身上,將人打橫抱起。葉開迷迷蒙蒙睜開眼,燈光刺得他眼睛疼,看見陳又涵英俊的面容模糊在一片光暈中,他沒忍住往他懷里靠了靠,嘟囔:“又涵哥哥……” 陳又涵將他頭往懷里一按,沉聲道:“睡會兒。” 楊卓寧有點二百五,對著陳又涵的背影吞了吞口水,說了一句:“哥哥慢走!”一回頭看到自己暗戀女生的表情,覺得自己離脫單又遠了一步。 陳又涵的新家離這兒很近,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指紋鎖解鎖,門應聲而開,中央空調全天恒溫恒濕運轉。客臥的床從意大利定的,純手工,估計這會兒還在遙遠的地中海拋光。他本想一口氣把葉開抱到主臥大床上,自己在酒店委屈一晚,誰知道剛進門葉開就醒了,不僅醒了,還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很輕,像小貓爪子撓在心里。 “陳又涵?” 喝了酒就沒大沒小。 誰知葉開卻說:“你怎么又來我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