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上了二樓,葉瑾聽了會動靜,敲了敲門推進去,倚著墻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烙燒餅呢,一整個早上了就聽你翻來覆去。” 葉開應了一聲,從床上坐起來,一頭頭發亂糟糟的。他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姐:“困。” “困?”葉瑾抬腕看了眼表:“你以前哪里睡到這個時候?我看看,是不是病了?怎么臉色這么差?”回頭喊賈阿姨,讓她拿溫度計過來。 葉開揉了揉眼睛:“沒有吧。” “我知道了。”葉瑾在他床邊坐下:“是不是光顧著談戀愛發微信,舍不得睡覺了?” 葉開臉色一變,不自然道:“別亂講,我哪有。” “嘖。”葉瑾搖搖頭,戲謔道:“行吧,好不容易休息日,一個兩個都生病,約個人都約不到。” 葉開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面的重點:“還有誰生病了?” “陳又涵啊,還有誰。”葉瑾拿著溫度計甩了甩,“剛打電話約他吃飯,他說他病了。” 葉開“哦”了一聲。測過體溫,還好,沒燒。估計就是睡眠質量不好。葉瑾放下心,既然約不到男人,那就約小姐妹一起brunch好了。等葉瑾化完妝出門,汽車引擎聲遠了,葉開立刻跳下了床。 “賈阿姨,幫我從藥房里拿點感冒藥!” 賈阿姨是管家,葉家人有什么便吩咐她,她再讓人去做。聞言,她又戴上老花鏡確認了眼體溫計,是正常的。便問:“小少爺吃嗎?” “不是。”葉開飛速套了件抓絨衛衣。 “那……是什么病狀呀?” 這把葉開問愣了。他想了想:“不知道,你就有什么給我拿什么,到時候看。” 賈阿姨笑道:“藥可不能亂吃。” “知道,放心。”葉開抓過一只稍大點的雙肩包:“放這里面,我先吃飯,好了叫我。” 賈阿姨看他高高興興的樣子,也不像病了,哪有葉瑾說的那么嚴重。便想,還是大小姐關心弟弟,這叫關心則亂。 第6章 葉開背著一背包的藥出門,活像個火車站的假藥販子。 司機老陸早已等候在門外,見他走近,幫他拉開大門,兩人一齊穿過有噴泉和草坪的前庭。車庫外,一輛黑色賓利靜候在路邊。 “別的車呢?” 老陸恭敬答道:“董事長今天商務接待,開了邁巴赫走,卡宴夫人借出去了。” 葉家深耕金融業,家訓講究的是個低調不爭。葉瑾想買輛法拉利,從二十五盼到了三十才如愿以償。其他的車都一輛賽一輛的商務低調。 生長在這樣的家庭,雖說衣食住行的規格是自然而然的,但葉開越長大便越不喜歡把這些暴露于人前。尤其天翼并不是一家貴族學校,它是一所對普通人開放的重點牛校,因此他從不允許這輛賓利出現在校門口接送他,日常跟同學出去也是打車居多。這會兒不過去給陳又涵送個藥,屬實犯不著。 他掏出手機打開app,邊對老陸說:“陸叔,我自己打車走,你歇著吧。” 老陸知道這小少爺是什么性格,不再多話便退了,一邊心里琢磨著,下次董事長再提買車的事兒,他得提個建議卡個預算,否則都在車庫里吃灰。 葉開來陳又涵這公寓的次數也不多,不過他知道這里是陳又涵的絕對禁地,據他所知還沒有哪個床伴能享受登堂入室待遇的。他站在門前,按響了門鈴,等了一會兒,沒動靜,又耐心地按了好幾下,還是沒動靜。 是病糊涂了還是病暈了?葉開想了想,給陳又涵打電話:“你不在家?” 陳又涵手里拎著一大兜子藥。他接起電話,也沒顧得上看來電顯示。乍一聽葉開的聲音,不由得百感交集,說不上來滋味。 “外面呢,怎么?” 葉開停頓了一下,若無其事道:“沒事,聽我姐說你病了,過來看看你。”他輕笑的聲音通過電波通往陳又涵的心臟,喘息的聲音帶著干凈的少年感,讓陳又涵呼吸都變輕了。 葉開笑道:“現在看是我多想了。” 陳又涵扯淡不打磕絆,捂緊了聽筒低沉而不負責任地說:“沒有多想,病著呢,都快病死了。” 葉開輕嘆了一口氣:“那我把藥放你門口?” “不行。”陳又涵斷然否決:“等我。十五分鐘。” 葉開為難道:“其實我只是帶了一些感冒藥和退燒藥,你是感冒嗎?”這個問題著實好笑,他出門來壓根沒考慮過陳又涵是別的什么病,此刻在電話里問出來特別尷尬。 陳又涵立馬肯定道:“對,感冒,咳嗽,嗓子痛。” 怕對方不信,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 “……”葉開彎了彎眼睛,“行吧。” 他靠著墻玩手機,跟同學聊天,時間過得很快。昨晚上喬楚已經派人把陳又涵的車泊到了喜來登停車場,陳又涵取了車,一路風馳電掣。電梯“叮”的一聲,葉開抬頭,視線和一身糟爛西服的陳又涵撞了個正著。 陳又涵扯扯領口,沒有用噴霧定型的額發垂下了兩綹。 葉開打量他:“你這是鬼混到徹夜未歸啊。” “胡說。”陳又涵開密碼鎖,邊罵:“病糊涂了,早知道讓你先進去。” 葉開一想,覺得自己也是智商掉線,于是也跟著笑起來。注意到陳又涵左手拎著的那一兜寫著某某大藥房的袋子,心里有了一個猜測。 “你男朋友給你買的?”聲音低了下去:“這不是有人照顧……” 陳又涵從鞋柜里給他拿出一雙居家棉拖,把那袋藥隨手放在了邊柜上。 “能別給人擅自提檔嗎?你哥哥我什么時候交過男朋友了?” 葉開換上拖鞋,卻并沒有進門,而是打開了那個袋子,一盒一盒翻看那里面都有些什么藥。嘴里隨口敷衍道:“那是,種馬只有配種,沒有伴侶。” 陳又涵深而無奈地看了葉開一眼:“我都病了你也不讓讓我?” “……好好好,我不說話。” 陳又涵讓葉開先坐,自己去沖了個澡。出來時換了身棉麻白t和一條寬松松垂的煙灰色長褲,頭發還半濕著,正用一條大毛巾擦頭發。 “喝點什么?” “除了酒都行。” “藿香正氣水?” “……如果你有的話。” “別激我啊,我真有。” “……”葉開秒認慫:“水吧。” 陳又涵在他身邊坐下,扔給他一瓶蘇打水,乖乖從葉開那一書包的藥里面挑選對癥的。 “我的少爺,你這是把你們家藥房搬空了?” 葉開笑得嗆了一下,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jiejie只說你病了,我怎么知道你什么病。” 其實伍思久做的是同樣的事情,只是陳又涵并沒有看過那一袋。如果葉開沒來,他估計連藥都不會吃,扛一扛就過去了。 “真行。”陳又涵不挑了,全部倒出來扔到茶幾上:“千里迢迢從葉家上這兒來,那就別回去了。” 他這話聽著惹人遐思,葉開耳朵紅了一點。陳又涵卻像是故意的,舍了那一書包的藥,往葉開身邊靠了近了許多,變本加厲問:“這么關心我啊?” 他剛洗過澡,溫度和氣息在空氣中都十分有侵略性,配上那一雙似乎在笑的雙眼,讓葉開一下子好像無處遁形了。 “我……”葉開往后一靠,靠上一堆抱枕,卻是沒有退路了。他眼睛亂瞄:“沒有,jiejie讓我來的。” 陳又涵又傾過上身,追問:“真的嗎?” 這是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欠揍模樣,葉開卻奈何不得,繼續往后退,恨不得把自己縮小擠進什么犄角旯旮里。 “當然是真的……jiejie不知道你有男朋友,知道了肯定也懶得管你。” “那你呢?”陳又涵邊說,便伸手在葉開頭發上動了一下,手指念了一點白色的毛絮。鵝毛抱枕飛毛,從前嫌得要死一直吵著要換,現在巴不得再多飛點兒,最好飛得滿身都是。 葉開像只緊繃的、警覺的小鹿,陳又涵手一動,他渾身都繃緊僵硬了,講話也結結巴巴:“我、我什么?” “你知道我有男朋友,你還關心我?” 葉開繳械投降,咬牙切齒:“我錯了,我多管閑事,我吃飽了撐的。” 這回答可過不了關。 陳又涵不起身,反而就著這個姿勢越欺越近,幾乎要把葉開壓倒。兩人氣息交纏,視線相對,葉開幾乎窒息,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忽然,陳又涵輕笑了一下,在葉開額頭上屈指輕彈:“小屁孩。” 他坐回去,那種讓人無處可逃的難以描述的氛圍蕩然無存。陳又涵吃了兩片藥,漫不經心問道:“上次小學妹聊得怎么樣?” 葉開不知道陳又涵怎么突然提起這一茬,他都快忘了是哪個學妹了,隨口敷衍道:“沒怎么,就那樣。” “不許談戀愛,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葉開終于不耐煩起來,甚至有點惱羞成怒:“你真的管很寬。” 陳又涵似笑非笑看著他:“從小管到大,現在嫌我煩?尿不濕我都給你換過。” “……” 媽的。 葉開無聲地爆了句粗口:“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停止提那些陳年往事了嗎?” 陳又涵在他突然的脾氣中微怔,蹙眉道:“誰慣的臭脾氣?你不是小孩子你是什么?” “我……”葉開憤恨地沖他扔了一個抱枕:“伍思久只比我大兩歲你不也下得了手!你睡他的時候怎么不覺得他是小孩?” “伍思久?”陳又涵愣了足足有五秒:“伍思久是誰?” “………………”葉開一臉難以置信:“你睡了他兩個月,你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陳又涵終于明白過來,失笑:“你說小九?” “他叫伍思久!”葉開真的覺得荒唐:“你真的只睡他從來沒有關注過他叫什么是什么人家住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嗎?” 陳又涵象征性地沉默了兩秒,遲疑道:“……不然呢?” 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 畢竟,他真的不是在談戀愛。 葉開從前一直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陳又涵,足夠懂得他的愛情觀他的交往模式他的沒心沒肺,而現在他知道了,他在這一刻,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認識得更深刻。他暗地里竟然擔心過陳又涵是否真的會和伍思久認真? 他根本不會和任何人認真。 “你真的……”葉開詞窮,煩躁地轉了兩圈。 陳又涵翹起二郎腿,雙手交疊,慢條斯理地幫他想詞。 “濫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