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霜揣著任務(wù)來找地方住下，出于禮節(jié)，他點頭應(yīng)道：“一切如常，謝娘娘體恤。”

    兩人等了一刻鐘的時間。

    香爐焚香裊裊，薄紗拂過左側(cè)落空的座位，飄散而去。

    說著是見鐘煜，兩人等了一刻鐘之后，都沒等來人。

    傳令太監(jiān)在皇后耳畔悄聲說了句話。

    皇后臉色一沉，瞬息復(fù)原。

    沈懷霜往座上望一眼：“是殿下的事么？”

    “今日煜兒臨時被陛下派去出宮視察。”周皇后遲疑后正色道，“本宮去請他回來。”

    簾紗輕拂過圓凳，蕩回地面。

    沈懷霜面色不變：“無妨。”

    看來這事和系統(tǒng)說的沒差——氣運之子遇瓶頸，世外高人假相助。

    沈懷霜這個世外高人的身份說起來就有些復(fù)雜。

    在這故事里，他就是那個全書的炮灰“帝師”。

    這人身份雖與玄清門掌門差不多，原身卻是個道貌岸然的人。

    他身居崐侖派高位，不滿自己僅僅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不遠(yuǎn)萬里下了崐侖派，給鐘煜做師父。輔佐鐘煜上位后，他一心想奪舍，自己做皇帝。

    不過在故事除了這人自己，倒沒旁人知道他心思。

    所以，系統(tǒng)讓沈懷霜先將就著用，并贈言：你做了這些年掌門，演技應(yīng)該還可以。

    沈懷霜思及明日就要授課一事，挑了要緊的問。

    左右也是些尋常的信息，例如鐘煜習(xí)劍云云。

    具體如何，明日見了人再說。

    此時夕陽西斜，禁城的金色磚瓦上落滿日光。

    群鳥返巢，一派祥和。

    五十步開外，宮墻之上，有一雙金絲纏黑紋的靴子踏上了紅色的房檐，踢動了琉璃瓦。

    墻上的人手中握著一把長弓，黑衣飛著金色的暗紋，馬尾高束，長袍及踝，衣領(lǐng)左右半開，穿的正是射箭用的武裝。

    鐘煜迎著風(fēng)，站在屋檐上，一只手跨在腿上，衣衫額發(fā)飄動，目光追隨著那穿天青衣衫的背影，眼下綴著一顆小痣，映得雙目灼灼，英氣逼人。

    他這是才結(jié)束了一天繁冗的課業(yè)，渾身上下冒著熱意，不過心頭那點火更盛。

    周圍有十?dāng)?shù)個宮人，昂首看著，他們扭扭捏捏，上前也不是，勸也不是。

    “你們方才瞧見的，正是那人？”鐘煜沉聲問著低下圍成一圈的太監(jiān)。

    “是。”方才給沈懷霜帶路的一位太監(jiān)低頭答。

    鐘煜：“瞧見了如何？”

    藍(lán)領(lǐng)小太監(jiān)被鐘煜點到，怯怯道：“……見著是穿天青色衣衫的，腰側(cè)佩著一把纏枝銀劍。面容清俊得很，風(fēng)姿非凡，有如神仙，一雙眼睛顧盼……”

    鐘煜盯著那遠(yuǎn)去的背影，本在思慮，聽到小太監(jiān)如此說，被氣道：“我沒問這個。”

    小太監(jiān)見鐘煜不快，面帶諂媚，又道：“殿下，先師儀態(tài)端莊，可見確實是位高人，必能讓殿下學(xué)有所成。皇后娘娘一番苦心……”

    苦心二字如靜室落珠。

    鐘煜忽然回首，問道：“何謂高人？”

    他倒不是惱怒。

    只是威嚴(yán)在前，那一排的太監(jiān)已不敢言。底下富海資歷最高，此時不敢開口支招。

    硬塞來的仙師真假不知。

    沉默之際，鐘煜低眉，望向?qū)m宇之外。

    他今日出宮視察，得了空，不如趁早去東街胭脂鋪，覓那本心法。

    他又不是沒本事自己學(xué)。

    日薄西山，鐘煜緊鎖眉頭，又望了眼那道天青色背影，從屋檐上翻下。

    “備車。”

    第2章 化虛境

    夕陽西斜，禁城的金色磚瓦上落滿日光。

    群鳥返巢，一派祥和。

    沈懷霜別過皇后，在歸去路上，默背九州大陸初階心法《臨川九式》。

    正背著，他又聽到系統(tǒng)親切的聲音：“沈懷霜，你想要默了這心法，明日教你學(xué)生怕是不行。”

    沈懷霜靜默片刻：“以口相授，可以么？”

    系統(tǒng)一笑：“九州大陸靈氣充足，尋常一本基礎(chǔ)心法，確實夠此世的人受用終生。所謂此地靈氣微弱，這本心法默下便會自動糊成一團墨跡。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東巷胭脂鋪，藏著一個傳送陣，可以送你去化虛境。你在那里可以買到心法，先幫你過渡一陣子。”

    沈懷霜沒急著答應(yīng)下：“你在幫我。”

    系統(tǒng)“呃”了一下，隨后笑道：“職責(zé)所在。”

    天近黃昏，市集將散。

    市口人潮涌動，行人挑著空擔(dān)，吹著小哨。

    大趙民風(fēng)開放，午市完了，還有夜市。

    市集地上倒也干凈，走過幾乎只帶起一陣薄塵。

    街上走過一位素衣劍客，儀態(tài)從容，如峰頂雪光。看客連連回頭，駐足顧盼。

    跟著系統(tǒng)的指引，沈懷霜站定在鋪子前。

    系統(tǒng)說的心法不是什么真的好物，但對于常人來說已經(jīng)完全夠用了。

    眼前，“半遮面”的金邊木牌高高掛起，脂粉香撲鼻，門口，小伙穿著黃麻，抱著臂膀靠門，吹著口哨。

    沈懷霜跨過門檻，對上暗語：“千秋終作古，萬象改文章。”

    小伙旋即恭敬地引他入內(nèi)，拉開左廂房的簾子：“道友，請。”

    胭脂鋪左廂房，地上挖了處通道。

    樓梯空間逼仄，沈懷霜步入符文復(fù)雜密集的圈上，傳送的靈火亮起的剎那，藍(lán)色的傳送瞬息間將他吞沒。

    一出隧道，他頭頂上“嗙”地一聲。

    火樹銀花炸開無數(shù)，染了墨空。瓊樓玉宇，酒肆商鋪，一道長河蜿蜒地行過石橋，走過兩三個帶刀的修行之人。

    化虛境內(nèi)，很少有人以真面目示人。

    模樣或捏造，或美化。

    老年修士可以變成孩童模樣，丑人也可以變成樣貌出眾的美人。

    沈懷霜一身天青色衣衫，背負(fù)著素色長劍，氣質(zhì)出塵。然而在真真假假的面目中，他就像混入了洪流。一時難以分辨清他修為幾何，年歲幾許。

    他剛進王記兵鋪的時候，里面的伙計正在擦槍。

    伙計抬頭一見來人，拋下手里的布，迎上前：“小店兵器俱全，敢問客官想要個什么？”

    沈懷霜：“店主可在？我想要本心法。”

    伙計瞥見沈懷霜腰間的無量劍，又見劍主風(fēng)度，自然話不多說，直接將人引上了二樓。

    伙計：“客官，樓上請，咱老板正在上頭。”

    這二樓梯處，設(shè)置了張談生意的桌子。

    沈懷霜走到樓梯的一半，抬頭能看見樓上的擺設(shè)。

    聽到交談聲，沈懷霜目光偏轉(zhuǎn)。

    紅燈籠下，腰間戴著翡翠腰帶的老板笑嘻嘻點著頭，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對桌的少年。

    對面那少年倒并不急著喝，只伸出手指，劃了劃杯壁。

    這郎君生得英俊，模樣約十七，鼻梁高挺，眉宇深邃，眼角處落了一顆小痣，穿著一件墨金色武服，束金色發(fā)冠，正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英氣和硬朗。

    與老板的同桌少年尋聲朝沈懷霜望去，眼睛瞥去，卻是漫不經(jīng)心。他單手支著下頜，朝沈懷霜望了眼，轉(zhuǎn)回眸子，并不停頓。

    “王老板，言歸正傳。”他看向王老板，敲了敲桌子，“聊聊剛才的心法。”

    話遙遙傳到了沈懷霜耳朵里，他當(dāng)然是怕生意聊晚了，便道：“店家，可否讓老板也在我這里談?wù)劊俊?/br>
    既然都是生意，伙計忙道：“好說，好說！就兩邊生意都談著。”

    王老板也應(yīng)了聲，地上的影子忽然交叉，再起身時，座位旁又站起一個一模一樣的人。

    分身術(shù)。

    修真界的高階者，可以讓分身與自己樣貌別無二致，甚至可以細(xì)化到每一處紋理。

    復(fù)原度越高，修為越高。

    這招尋常修真者并不常用，因它需要一心二用。

    沈懷霜觀察著老板的面目，依照對面人身形的復(fù)原度，猜測出，這是個筑基期的修仙人。

    王老板見沈懷霜如見慣了一般，不敢怠慢，手掌一抹桌面，幻化出一排陳列極好的書架，恭敬一拱手：“本店不玩虛的，珍藏的普通的，全在這里頭了。”

    修仙界，以身至幻境選書，最為常見。

    沈懷霜當(dāng)下不多言，謝過老板，一伸手，入了這幻境，站定后，他身側(cè)便立了一位少年。

    這少年年紀(jì)雖輕，身量已卻同他差不多高，黑金色長衣，長靴，立得很是挺拔。

    察覺到來人，少年回頭望了一眼，眼中含了幾分漠然，可抬眼時，偏偏會帶動眼角的小痣，眼尾微微上挑，無意間，又添幾分惑人。

    望了那么一眼，兩人就算打過照面，各自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