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舒把他帶回了自己府上，顧燕歸只有對他，才能說上話。

    左舒告訴他，他的母妃之所以會選擇自縊，都是因為只有他母妃死了，他才有機會走出冷宮，皇上才能對他多幾分內疚。

    蕭汐去世沒多久，她最喜歡的春天就到了，左舒帶顧燕歸去了后院里種樹。

    顧燕歸不解為什么這個時候種樹。左舒想了想:在我的家鄉，今天是專門種樹的日子。

    顧燕歸問他家鄉是哪，左舒并未回答，于是顧燕歸也只能記住了這天是很特別的一天。

    左舒讓他一個人挖坑，自己就在旁邊看著，顧燕歸不平了:太傅，你幫我把樹拿過來。左舒便依言拿過來了。他又讓左舒去提水來，左舒也未推辭。

    顧燕歸便體會到了其中的樂趣，這是他與太傅兩個人一起完成的事情，這讓他很快樂，也暗暗記下了日子，每年都沒再缺席過。

    左舒對顧燕歸從來都不是關懷備至，但也從來都不會失了耐心，他教自己如何調理情緒，如何偽裝情緒，如何與人交往。

    顧燕歸是個很好的學生，他也漸漸把這些都學會了，如何討厭著那個人還對他笑著，如何討父皇的開心，如何寫出能讓人驚艷的治國策略他慢慢成為了能與太子爭鋒的存在。

    其實，顧燕歸小時候雖然過得悲慘，讓他心中恨意頗多，卻沒有真正渴望過什么，他那年上元節唯一渴望了的那位神仙一樣的人物，如今就在自己身邊，陪著自己，教導著自己，顧燕歸很滿足。

    左舒讓他去爭皇位，他便去爭了。只要是左舒想要的，他都想給他實現。

    顧燕歸知道自己動機的不單純，從他知情之一字開始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可就如他對左舒的第一眼感受的那樣，左舒在他心里始終是不能褻瀆的存在，所以顧燕歸默默地藏起了這份心思。

    左舒始終是屬于他一個人的，他的眼里始終是只有自己的，有這一點對他來說就足夠了，其他的顧燕歸不敢奢求。

    可是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呢顧燕歸只覺得自己走了一個月，再回京以后就什么都變了。左舒開始關注太子，開始幫助太子。

    顧燕歸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優秀，左舒才會想選擇其他人。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假定，所以努力想要證明自己。

    國舅爺一事是他示意下面的人慫恿余老三告到皇宮里，只要能鬧大，對太子必然會不利。可是沒想到左舒會橫插進來，甚至不遺余力地幫太子度過難關。

    顧燕歸看著為太子忙碌奔波的左舒按捺著憤怒與焦灼，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左舒會放棄自己，所以當左舒讓他不用在意自己時他才會那么憤怒，他都恨不得把心掏給他了，怎么可能不去在意

    顧燕歸忍了幾天沒去見左舒，但是他還是每日都在太傅府旁邊站立很久，這是他第一次跟左舒賭氣，出了太傅府他其實就已經后悔了，幾次都差點忍不住直接進去，卻又忍住了。

    那日云府的宴會，他看到左舒的時候，心都要跳出來了，他知道左舒向來是不會參加這樣的宴會，他可不可以認為左舒這是為他而來

    他雖然和旁人說著話，注意力卻都在左舒那里，結果不小心稍微轉了一下頭，左舒就不見了，他慌忙去問下人，才知道左舒已經走了。

    還好左舒并未走太久，他跑出去沒一會兒就追上了。

    太傅，你是為我而來嗎

    顧燕歸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問出這句話的，只知道當左舒說出是的時候，他的心里已經只剩欣喜，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左舒還是最在意自己的。

    左舒透露出希望他拒絕丞相府的婚事的時候，顧燕歸忍不住有了些期待，不管左舒對自己是什么感情，他不希望自己娶妻，是不是意味著他對自己也是有占有欲的然而最后卻知道他是因為太子才那么說。

    他努力地贏過了太子，坐上了這皇位，左舒卻離他漸行漸遠，甚至都不會再直呼自己的名字了。

    顧燕歸覺得委屈，明明這不是左舒想要的結果嗎為什么他看起來沒有開心呢他始終看不明白，左舒要的什么。他無數次地向左舒暗示或者明示，只要他開口，不管什么要求，自己都會答應，不管什么話，他都會聽。

    可是左舒還是不會說出自己想要什么。

    顧燕歸最討厭的季節就是冬季，因為他母妃就是在這個季節離開的，也還因為左舒一到冬季就愛生病，讓他總是提心吊膽地希望冬季快點過去，他就可以和左舒一起去種樹了。

    可是這個冬天明明都已經過去了，左舒卻還是沒能好起來，顧燕歸想不明白，他都那么努力地把左舒放在心上寵著，寶貝著，不能離太遠，不敢靠太近，他都這么珍惜了，為什么還是留不住呢

    顧燕歸把皇位還給了顧朝北，沒有左舒，皇位又有什么意義

    左舒說對不起的時候，顧燕歸的淚差點就要洶涌而出，為什么要對自己說對不起，這個人從來沒有半分對不起自己，如果不是他，自己此刻還在那冰冷的冷宮里，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是自己沒有保護好他，是自己心懷這樣齷蹉的心思，才終于受到了懲罰。

    左舒的身體在他懷里慢慢變冷，變得僵硬起來，顧燕歸低頭，吻住了自己日思夜想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