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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上春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柏遠(yuǎn)呢?”耳房內(nèi),蘇錦輕聲問他。

    她胳膊不便,柏炎在耳房中替她沐浴拭身。她胳膊有結(jié)痂,不敢過水太久,柏炎抱她自浴桶中起身,披上薄紗似的浴袍,濕漉漉的頭發(fā)垂下,浴袍沾濕。

    柏炎目光淡了淡,伸手拿了一次的毛巾給她擦拭頭發(fā),一面應(yīng)道,“他在偏廳罰跪?!?/br>
    蘇錦微楞,心中不免怔了怔。

    這兩日,柏遠(yuǎn)日日在她跟前魂游太虛。

    終日說得最多的一句便是,這回要被三哥打死,不打死也得打斷腿。

    開始她還是覺得是柏遠(yuǎn)浮夸了些。

    可聽得多了,再加上一側(cè)還有已經(jīng)奄奄一息狀的豐巳呈終日附和道他人頭要不保了,蘇錦也不由得有些相信了,柏遠(yuǎn)應(yīng)是要挨柏炎一頓狠揍的。

    這幾日,她是親眼見到柏遠(yuǎn)和豐巳呈兩人是既盼著柏炎最好不要回府邸,又盼著柏炎最好立即回府邸的矛盾心底,惶惶不可終日。

    結(jié)果,柏炎只讓柏遠(yuǎn)在偏廳中罰跪。

    早前柏遠(yuǎn)的擔(dān)心是真多余了。

    蘇錦心中不免唏噓。

    柏炎心中也藏了旁的事情,所以蘇錦心不在焉的時候,柏炎也未多留意,只是在替她擦拭頭發(fā)。

    良久,等蘇錦的思緒收回,柏炎也忽得開口,“他是太頑劣了些……”

    只是話音剛落,柏炎自己便也愣住,眸間不由看向蘇錦。

    一直以來,他同母親的關(guān)系都有制衡和猜忌的微妙在其中,他并不信任她。他身邊信任的人,諸如青木、柏子澗和區(qū)廷、豐巳呈幾個,但并非所有的話都能合適說與這幾人聽。

    他心底的感慨和不安,大多時候根本不能同旁人說起。

    而方才那句“太頑劣”竟是未及思考就在蘇錦面前脫口而出。

    他凝眸看她。

    蘇錦卻渾然不覺,只是沉浸在方才柏炎那句話里,嘆道,“柏遠(yuǎn)是頑劣了些,不過這兩日似是真嚇倒了,此事他與顧家的二公子都有錯,罰得也不至于偏頗。只是他既怕你這個哥哥,又喜歡同你一處。阿炎,你可有想過,他頻頻惹事也是想惹你這個做三哥的注意……”

    柏炎半蹲下身子,與她平齊。

    目光皆在她身上,認(rèn)真傾聽。

    柏遠(yuǎn)也好,柏家的事情也好,他未曾聽人如此同他說過體己話。

    尤其這人是蘇錦,他眼中藏了說不盡的情緒。

    蘇錦伸手撫上他臉頰,“阿炎,你說話,柏遠(yuǎn)是愿意聽的。都說長兄如父,父親和大哥過世,二哥又不在府中,對柏遠(yuǎn)而言,你便是他的長兄……”

    蘇錦認(rèn)真。

    他亦聽得認(rèn)真。

    蘇錦莞爾,“柏遠(yuǎn)對你又敬又怕,卻更怕的是你忽略他,你時常在軍中朝中,他自幼知曉的是要惹事生非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哪怕要挨你一頓揍……”

    他專心聽著,目光凝在她身上,嘴角忽得勾了勾。

    既而,垂眸低眉下去,心底好似被溫柔的暖意包容。

    她的聲音在耳旁繼續(xù),他心底的溫暖仿佛不停。

    “阿炎,你若好好管教他,他是肯聽的,也想得你贊許……”蘇錦話音未落,已被他輕輕含上的雙唇封住。

    夏日黃昏里,苑中的鳴蟬聲聒噪而喧囂。

    而眼下心中的寧靜,讓他只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心中除卻她,別無旁念。

    他埋首在她頸間,黯沉著眸子,聲音微啞,“都依你……”

    ……

    蘇錦只覺他今日從頭至尾都格外溫柔。

    溫柔將她置于小榻上,溫柔替她寬衣,溫柔拭去她額間的汗水,溫柔在動情處與她十指相扣……

    她亦知曉今日的柏炎,與往日皆不同……

    她的頭發(fā)先前便未干透,濕漉漉得將小榻都沾濕,也就在耳房當(dāng)中,柏炎重新替她擦拭。

    毛巾并不全然吸水,濕漉漉的水滴順著修頸滑倒修頸鎖骨處,他目光凝了凝,俯首將那枚水滴含入口中,輕聲道,“方才可有弄疼胳膊?”

    他的姿勢太過曖昧,便是方從剛才的綺麗中出來,蘇錦還是微微怔了怔,應(yīng)道,“不疼……”

    他低眉笑笑,替她更衣。

    她將他的笑意看在眼里。

    夏日里悶熱,又是夜間,他隨手拿了件白色的抹胸裙,抹胸上系了一層月白色的羅帶,抹胸裙外只披了一層淡鵝黃的對襟褙子,身姿綽約,優(yōu)雅怡人。

    他目光微斂,伸手用木簪替她綰起青絲,露出修頸出瑩白的肌膚,明艷動人。

    他抱她出了耳房。

    內(nèi)屋里便不似耳房中燥熱。

    “我去看看柏遠(yuǎn)和豐巳呈,你先歇著,我晚些回來?!彼桓以谖葜芯昧?。

    蘇錦清淺應(yīng)了聲。

    她本不應(yīng)當(dāng)多問,只是臨到他撩起簾櫳,蘇錦還是出聲,“柏炎,你罰豐巳呈了?”

    “嗯,打了八十軍棍?!卑匮灼降瓚?yīng)聲。

    蘇錦怔了怔,柏炎已放下簾櫳出了外閣間去。

    八十軍棍……

    蘇錦心中略微緊了緊,早前爹爹也在軍中,她知曉八十軍棍打下來是何模樣……

    柏炎對豐巳呈下手似是重了些。

    蘇錦深吸一口氣。

    ……

    臨到雅苑中,柏炎聽到柏子澗同大夫在苑中說話。

    柏炎入內(nèi),柏子澗和大夫都拱手問候,“侯爺……”

    柏炎示意不必高聲,臨到跟前,輕聲問道,“怎么樣了?”

    柏子澗略有遲疑看向柏炎,大夫嘆道,“侯爺,打得太重了……”

    大夫言罷,柏炎眸間微滯,“人有無大礙?”

    大夫低眉應(yīng)道,“換了旁人許是撐不住,但豐大人底子好,只是怕要躺上個一兩月左右,等這時日躺夠,也當(dāng)是沒有大礙了。下棍子的軍爺雖然手重了些,卻棍棍下去都避過了要。害,都是些皮rou傷,沒傷到筋骨,只是這夏日里,不見得能好這么快,怕是要遭些罪……”

    “我知道了。”柏炎應(yīng)聲。

    “人醒著嗎?”他又問。

    柏子澗應(yīng)道,“方才上藥一直喊疼,眼下應(yīng)當(dāng)還醒著。”

    柏炎頷首。

    見柏炎往屋中走去,柏子澗朝大夫伸手,“我送您……”

    大夫惶恐,“柏將軍,使不得?!?/br>
    “應(yīng)當(dāng)?shù)??!卑刈訚咀詴槿颂幨馈?/br>
    柏炎推門而入,房中彌漫著濃郁的藥味,和藥味掩蓋下的血。腥味。

    豐巳呈沒有回頭,只趴在床榻上,要死不活道,“又來一個,還得老子再說一遍,老子皮糙rou厚,沒事,就是中午沒吃飯挨板子的時候餓暈了,沒挨夠一百軍棍,老子數(shù)了八十七,那拿軍棍的二傻子少數(shù)了七個……還有皮開rou綻,上了藥了,沒什么好看的,隔兩個月又是一條好漢,好了,說了完,讓老子睡會兒……”

    豐巳呈一氣呵成。

    只是,身后的人似是不動彈,也沒反應(yīng)。

    除了柏子澗,這又是哪個腦抽的啊?

    豐巳呈惱火,他眼下都這幅半身不遂模樣了,還讓他轉(zhuǎn)身的,八成是有些毛病的,豐巳呈攏著眉頭撐手,扭頭去看是誰?

    只是待得看清眼前的人,嚇得險些從床榻上直接翻下來,“侯爺!”

    “滾回去?!卑匮籽院喴赓W。

    豐巳呈當(dāng)即住嘴。

    “看樣子是打得不重,精力尚且充沛,話也多?!卑匮籽赞o淡淡。

    “侯爺,奴家錯了……”豐巳呈一臉委屈。

    柏炎沉聲:“不是‘老子’嗎?”

    豐巳呈眼巴巴眨了眨眼,“哪有……侯爺你聽錯了……”

    柏炎惱火抬眸。

    豐巳呈當(dāng)即斂了哀婉之意,義正言辭,“侯爺面前不敢說‘老子’……”似是話音剛落,又覺屁股同背練成一整片得疼,片刻,那薄的絲被上依稀有血跡滲了出來。

    柏炎微微垂眸,“我讓你在夫人身邊是做什么的?”

    豐巳呈咬牙:“保護(hù)夫人安全?!?/br>
    “我走之前如何交待的?”

    豐巳呈繼續(xù)咬牙應(yīng)道,“夫人若是掉一根頭發(fā),就讓奴家拎頭見侯爺,奴家沒護(hù)好夫人,理應(yīng)受罰……”

    柏炎抬眸,“豐巳呈,當(dāng)日苑中之人若不是顧云峰,而是我在朝中仇敵,而顧云峰投來的不是鞭子,刀劍暗器一類會如何?”

    豐巳呈喉間咽了咽,不寒而栗。

    顧云峰當(dāng)日那鞭子尚且只是沖著顧家二公子去的,若是死士手中的刀劍暗器……

    豐巳呈噤聲。

    其實不開口,他心中清楚,夫人會丟性命。

    “侯爺,是奴家錯了,沒有下次……”豐巳呈聲音已很低。

    “好了再回苑中來?!卑匮拙従忁D(zhuǎn)身。

    豐巳呈微怔,似是得了柏炎這句話,嘴角又微微勾起,嘚瑟得聳了聳肩,只是這一嘚瑟,又扯得整個后背連帶著屁股都疼,正想罵一句,卻想到侯爺還在苑中,只得咬了咬被子,強(qiáng)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