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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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不可能的,一個能把太子養得這般囂張跋扈之人,回頭再把南貴妃的寶貝疙瘩養壞了,可怎么好? 思來想去,皇帝將薄云岫送去了長福宮。 薄云崇喜歡胡鬧,天性散漫,但為人沒有城府,私下一直很護著薄云岫。 “父皇知道,其實你也喜歡有人陪著你,喜歡熱鬧,跟著父皇這么多年,你幾乎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皇帝蹲在地上,瞧著漸漸長大的兒子,滿心滿肺都是擔慮之色,“岫兒,你恨父皇嗎?” 薄云岫搖搖頭,“不恨。” “真乖!”皇帝輕輕抱了抱他,“去了長福宮,跟你的哥哥和弟弟好好相處,若是吃了虧,就回來告訴父皇,不要忍著,知道嗎?” 薄云岫眉心微蹙,“知道了!” 薄云崇與薄云岫,兄弟之間年齡相差不大,相處很是融洽。 而薄云岫又生得一副好面孔,他不說話,不笑的時候……頗具楚楚之色。 身量單薄,誰見著,都想保護他。 養一個別人的兒子在身邊,關勝雪心里不太痛快,但念著當初南貴妃救過自己,倒也不好多說什么,何況有薄云岫在手,她與皇后的較量便更有勝算。 寄人籬下的日子,其實并不太好過,薄云岫原就內向,性子愈發的沉郁。經常一個人待在荷池邊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老四,你去找找看,老二去了何處?”薄云崇攏了攏銀兩,“找到他,我帶你們出宮玩去。” “二哥不是在御書房,就在荷池那邊。”薄云郁的眉眼與韓天命有幾分相似,但很大程度上,都隨了他母親,模樣算是清秀,“那我去荷池那邊找找!” “找到了就來宮門口,我在宮門口等你們!”薄云崇揣著銀子,一溜煙的跑出去。 為了防止他偷溜出去玩,母妃已經斷了他的例銀,這些是他前些日子與小太監們打賭贏來的,可不敢讓母妃知道,否則又得罰他抄書。 薄云郁直接去了荷花池,御書房那地方,他可不敢去,若是被父皇知道,定是要被送去暴室的。 到了荷池,薄云郁便看見了坐在邊邊上的薄云岫,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在薄云郁的印象里,父皇一直抱著薄云岫,走哪都牽著,護著。有時候他是真的好羨慕薄云岫,為什么同樣是皇子,可薄云岫卻能得到父皇全部的疼愛,而他……連父皇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樣的嫌惡和輕蔑! 袖中的小手,微微蜷握成拳,薄云郁目光狠戾。 他也曾問過母妃,這是為什么? 母妃說,薄云岫長得太像死去的南貴妃,而父皇,深愛著南貴妃。 薄云郁不想知道那些陳年舊事,他只知道,他那么努力的讀書,那么努力的想做父皇眼中,引以為傲的皇子……可父皇所有的疼愛和溫暖,都給薄云岫! 深吸一口氣,薄云郁環顧四周,瞧著假山位置,腦子里快速將退路都想好了。 夏去秋來,早前的接天蓮葉早就成了枯枝敗葉。 薄云岫面對著荷池,托腮瞧著荷池里的殘荷,夏日里花開的時候,芙蓉渠最是熱鬧,但現在……芙蓉渠最是蕭瑟。他不愿去芙蓉渠,就愛在這犄角旮旯里窩著。 忽然間,身子猛地往前傾。 薄云岫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冰冷的污水快速吞沒了他。面朝下撲進了荷池中,突然間的冷意襲來,讓他的腦子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水沒過耳朵的時候,嗡聲長鳴。 再睜開眼,他開始掙扎,“救、救命……” 污濁的水不斷涌入口鼻,荷池里都是淤泥,壓根沒有落腳點,薄云岫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徹骨的寒涼,小腿肚開始抽筋。 “二皇子!”玉嬋驚呼,“快來人,快來人,來人!二皇子落水了,二皇子落水了!” 不過是回去那個披風的功夫,怎么就…… 忽聽得撲通一聲,薄云郁跳入了水中。 別看薄云郁年齡不大,水性倒是不錯,一個猛子扎下水,快速將薄云岫撈起。 薄云岫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所有人都忙著照顧薄云岫,將其快速抬回長福宮,即刻去請太醫,去請皇帝,無人顧及薄云郁的瑟瑟發抖。 長福宮亂做一團。 皇帝風風火火的趕來,雷霆之怒是少不得的,瞧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愛子,更是將薄云岫身邊的奴才全都送去了暴室,除了南貴妃留下的貼身婢女玉嬋,其他奴才都被換得干干凈凈。 其實這也不是頭一回了,玉嬋早已習慣。 只要二皇子有事,他身邊的奴才都會被清算,所以二皇子不快樂,因為他身邊……只有陌生的容臉。 他那般的小心翼翼,不敢受傷不敢生病,因為父皇一生氣,就會殺光他身邊的奴才。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勃然大怒。 關勝雪跪在地上,脊背已被冷汗浸濕,薄云岫是雙刃劍,能掣肘皇后,也能自損八百,“皇上恕罪,是臣妾、臣妾照顧不周,皇上恕罪!” 薄云郁渾身濕漉漉的站在床尾,連身上的濕衣裳都未來得及換,因為所有奴才都怕得要死,若無人作證,二皇子是自己掉下去的,只怕……死的人會更多。 “有人要殺朕的皇子!”皇帝有了這樣的意識,瞬時雙目猩紅,滿面猙獰之色,“誰?是誰要殺朕的皇子!是誰!” 下一刻,皇帝猛地沖到薄云郁跟前,一把揪住了薄云郁的胳膊,“你為什么是濕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推下去的?是不是!” 關勝雪急了,“皇上,皇上,郁兒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 薄云郁站在原地,渾然不敢動彈,父皇的眼神太可怕,他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上!”玉嬋撲通跪地,“是奴婢不好,奴婢沒有看好二皇子,與四皇子無關。所有人都瞧見了,是四皇子把二皇子救上來的,請皇上明鑒。” 四下一片死寂,除了玉嬋,怕是無人敢對皇帝說這樣的話。 玉嬋,是南貴妃留在這宮里,除了二皇子之外,最親近的人,皇帝舍不得殺,也不能殺…… “父皇……”薄云岫睜開眼,低聲呢喃著。 原本殺氣騰騰的皇帝,剎那間柔軟下來,滿臉都是憐惜之色,眸中溢開氤氳霧氣,那樣的溫柔,“岫兒,好些嗎?覺得如何?” 薄云岫輕輕拽了拽父皇的衣袖,“是我自己掉下去的,父皇不要責怪旁人,好不好?” “好,只要岫兒沒事,父皇什么都答應你。”皇帝仔細的為他掖好被角,“現在覺得如何?可還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或者……餓不餓?” 薄云岫搖搖頭,“想睡。” “好,父皇陪著你,你乖乖的睡!”皇帝握著兒子冰涼的小手,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 所有人都退出了寢殿,誰也不敢再打擾皇帝的父慈子愛。 有那么一瞬,關勝雪是恨的,咬牙切齒的恨。可轉念想起了薄云郁的身份,又生生的壓制下來,原就不是親生父子,只能奢望所謂的父子親情?! “母妃?”薄云崇匆匆跑回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二弟怎么樣?” 路上聽得宮人在議論長福宮的事情,說是二皇子落水,皇帝在長福宮大發雷霆。 “你!”關勝雪憤然舉起了手。 薄云崇脖子一縮,眼睛一閉,只等著耳刮子落下。 半晌沒動靜。 他悄悄睜開眼,驚覺母妃竟然慢慢的放下手,不由心頭微驚,“母妃,兒臣知錯!” 關勝雪脫力一般耷拉著,幽幽的吐出一口氣,她又有什么資格去責怪自己的兒子,終究……她也只有這么一個親生兒子。 “罷了,帶著老四下去吧!”關勝雪輕嘆,“墨玉!” “是!”墨玉行禮。 望著關勝雪離去的背影,墨玉抿唇,“二位皇子,娘娘雖然是貴妃,可也有她的為難之處,貴妃上面有皇后,皇后娘娘虎視眈眈,就等著抓咱們的把柄,娘娘……唉,罷了!” 薄云郁的視線,仍是停駐在緊閉的寢殿大門處,“大哥,你說……我們時候才能跟四哥一樣,被父皇抱一抱,讓父皇滿心歡喜滿心憂?” “現在有什么不好?”薄云崇不解,“父皇雖然沒有抱過咱們,可也不曾虧待過,你是沒瞧見永祥宮那頭……咱們已經很好了,人要知足。走,大哥幫你換衣裳!” 薄云郁面色發青,唇色發紫,垂著眉眼往前走,忽然眼一閉,瞬時倒在地上。 “老四?” “四皇子!” “來人,快來人!” 池水冰冷,薄云岫從水下出來,便已經被奴才快速裹緊了身子,直送長福宮清洗更衣,而薄云郁則不同,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從荷池走到了長福宮,一直到現在…… “寒入肺腑。”太醫搖搖頭。 墨玉駭然,“四皇子高熱不退,可怎么好?” “沒法子!”太醫撫著長須,慢慢悠悠的收起針包,轉身去開方子,“四皇子年齡太小,此番寒氣侵體,以后都得小心養著。”墨玉瞧著站在門口的關勝雪,心里砰砰亂跳。四皇子是主子拿自己的親骨rou換來的,若是有什么閃失,怎么對得起當年的那個女嬰? “對將來會有影響嗎?”關勝雪問。 太醫自然知道貴妃之意,想了想,猶豫著搖搖頭,“不好說,得看四皇子的康復程度,才能下結論。” 關勝雪徹夜未眠,坐在床沿望著陷入昏迷的薄云郁,心里空空蕩蕩的。 難過嗎? 自然是難過的。 她用自己的女兒去換了別人的兒子,可最后呢?現實帶著嘲諷的嘴臉,嘲笑你愚蠢的過往,讓你的狼狽在世人面前,無所遁形。 這件事,最后以薄云岫的康復而終結。 皇帝原是要派專人去查,但被薄云岫制止,他很清楚,這件事一旦查下去,定然會牽連無數,他不想給任何人創造作孽的機會。 薄云岫倒是沒什么大礙,喝了幾口涼水,但處理及時,救治及時,恢復得極好。 反倒是薄云郁,從此以后藥不離口,身子一直不大好。 宮里鬧了一出又一出,宮外倒還算安寧。 自從護族被滅,東都城內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 夏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一朝爬上墻頭去,吃著棗子甚得意。 “你給我下來!”夏問卿站在墻下,仰頭望著坐在墻頭的小妹。 夏問曦安穩的坐在墻頭,閑適的晃動著雙腿,摘了棗子就往嘴里送,嘎嘣一聲,好生脆爽,“好甜哦,哥哥這是嘴饞咯!” “下來!”夏問卿手中的折扇搖得急了些,“聽到沒有?” “你有本事上來!”夏問曦才不拿他當回事。 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哥哥的脾氣嗎?雷聲大雨點小,最多也就是吼兩聲。 哪怕爹來了……大不了被爹攆著跑圈,滿院子的跑,到時候夏問卿瞧著又會心疼了,還不是要跑出來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