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澤應了一聲。

    白芷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兩邊的大樹枝葉繁茂，黑黢黢的矗在那里，一陣風吹來，嘩啦嘩啦的搖動，經過頭頂的路燈一照，地上的影子像是猙獰的惡鬼張牙舞爪的擺成了各種嚇人的形狀。

    這要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看到了，興許會被嚇得心跳加速，忍不住加快腳步往那棟亮起了燈光，飄起了香氣的樓棟里沖。

    但白芷連妖都不怕，又怎么會怕黑。

    是以她慢悠悠的晃到樓底下的時候，不經意的一抬頭，看到了那個站在昏暗的燈泡底下朝著她的方向張望的男人。

    男人上半身穿了一件工裝背心，下身穿了一條五分褲，腳下踩了一雙拖鞋，肩背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佝僂，兩鬢也悄悄生了一撮華發。

    一張臉上更是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和風霜。

    但即便如此，白芷在看到他的時候也不禁身子一頓，心中像是涌出了一股暖流，朝著四肢百骸流去，爸。

    她從陰影中快步走到男人身前，帶著稍許鼻音的喊了一句，周父聞言瞇了瞇眼，就著不甚明亮的燈光，看清了女孩的面容，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和藹的慈笑。

    白芷回來了啊，走，你媽都做好飯了。

    說著率先朝樓上走去，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昏黃的樓燈閃了閃，照亮了一層層階梯，也照清了白芷眼前的路。

    白芷嘴角勾了起來，一步不落的跟了上去。

    等進了屋，周母將早就做好的飯菜從鍋里端了出來，紅燒茄子，魚香rou絲，地三鮮，西紅柿雞蛋湯。

    很普通卻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用心做了的。

    咱家條件不是很好，比不上趙家，你別嫌棄啊。許是覺得自己做的菜過于簡陋，怕吃慣了海參鮑魚燕窩魚翅的女兒不習慣，周母的臉上露出了局促和羞愧。

    是她和老公沒用，不能給女兒更好的生活。

    很好吃。白芷洗了洗手，坐下后嘗了一筷子魚香rou絲，又往碗里夾了幾筷子地三鮮，見周父周母還站在桌子旁，爸媽，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啊，要不然菜就要涼了。

    哎，好。周父和周母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和放松，像是卸掉了沉重的包袱一般，臉上露出了輕快和舒適。

    連說話也不再小心翼翼，謹慎斟酌了。

    來，白芷，嘗嘗這道紅燒茄子，這可是你媽的拿手菜。周父給女兒夾了一筷子茄子。

    白芷埋頭吃了。

    來，白芷，喝碗西紅柿雞蛋湯，暖暖胃。周母給女兒盛了一碗湯。

    白芷接過喝了。

    周父周母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柔軟了，不大的客廳內，一家三口的身影映照在窗簾上，有種和樂融融的溫暖。

    ........

    第二天早上吃完了飯，周父開車將女兒送到了學校門口，見女兒走進校門后，才一踩油門，去了工廠。

    路上有十六班的同學偶然看到她從一輛破舊的面包車上走下來，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走進教室，來到自己的座位旁，看到自己干凈整潔的一看就知道被人收拾過的桌子，白芷挑了挑眉，坐下后剛想對旁邊認真翻書的少年表達一下感謝，目光不期然在他的頭上掃過，頓了片刻，隨即下滑，又在少年的身上停了一瞬。

    然后.......她悄悄的往外移了移身子，從筆袋里抽出一支筆，戳了戳同桌的胳膊，喂，你直接從醫院里過來的

    季承澤的眼睛從書上移開，落到明知故問的同桌身上，沒好氣的道，不然呢，我昨晚陪了一夜的床。不從醫院來還能從家里來嗎

    哪有那個時間折騰。

    .......白芷沉默了一會，組織了一下語言，在少年等的不耐煩即將轉過頭之前問，那你今天早上刷牙了嗎洗臉了嗎洗頭了嗎

    季承澤沒料到她憋了半天就憋出幾個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也沉默了。

    發油的劉海蓋在眼簾上，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緒，少年低下了頭，讓人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

    只是悄悄泛紅的耳朵尖暴露了少年此刻的心情。

    他當然刷牙洗臉了，只是方式比較粗暴粗獷，牙刷牙膏都是在醫院門口的商店里買的一次性的，臉用涼水沖了兩遍，至于頭發，時間來不及了，他就沒管。

    白芷努力憋住快要溢出喉嚨的笑聲，咳嗽了兩下，今天放學后跟我去個地方。

    少年扭過頭，豎起了課本。

    過了好半晌，白芷才聽到一聲甕聲甕氣的嗯。

    101看著頭頂仿佛長了一對小惡魔尖角，在歡快的抖動的主人，下意識的測了測季承澤的情緒值，然后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生氣，也沒有黑化。

    說著還提醒了一下自己的主人，主人您這樣很危險啊，要是把他戲弄的加速黑化怎么辦天知道它一個系統有多擔心。

    白芷笑而不語，放心，我有數。

    下課后，季承澤還在因為早上的事情賭氣，白芷從書包里掏出一袋巧克力，剝了一顆塞進嘴里，手指在手機上飛速的劃動，瀏覽著自己需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