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剛才一路過來時,這邊都很空曠,這會兒也是深夜,附近都沒路燈,如果是她兒子,她兒子會怎么做呢? 沈清若試探著回到停車場,這停車場幾乎也沒藏人的地方。 她兒子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必須得反其道思考。 沈清若跟陸行森幾乎是同一時間往停車場那些廢棄的車輛走去。 打開車門,沒看到里面有人。 就在沈清若都以為自己是胡思亂想時,陸行森在一輛廢棄的車車底看到了暈睡過去的沈宴。 沈宴趴在地上,他之前是被人打暈帶來的,本來就有些暈暈沉沉,之后在車底下又等了那么久,身體上的疲倦扛不住,他又暈了過去,等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mama的大腿上,他想要起來,陸行森扶住了他。 兩人還有其他警察都關切的問他—— “要不要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頭疼不疼,餓不餓?” “兒子,你怎么樣,是不是不舒服?” …… ………… 沈宴松了一口氣,他終于賭對了。 不管怎么聰明,他畢竟也只有十幾歲,一陣后怕后,聽著mama絮絮叨叨的念著,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他突然想到,連陸行森都聽到動靜從京市趕了過來,那么…… 沈宴聲音沙啞,“媽,洛書顏知道嗎?” 沈清若一怔,點了點頭,“應該知道。” 沈宴伸出手,按了按額頭,他這會兒還有些不舒服,“媽,手機給我一下,我打個電話。” 洛書顏肯定急壞了吧,說不定都在哭。 沈清若將手機遞給了沈宴,車輛疾馳而過,天邊都快露出了魚肚白。 沈宴撥通了洛天遠的電話,報了個平安后,電話又換了個人接,那人接起便是帶著哭腔:“沈宴,沈宴,是我,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洛書顏都快急壞了,一晚上都哭了好幾回。 不過她還算鎮定,又覺得只是廢棄的地下停車場這個信息不夠,她努力地想讓自己睡著,哪怕再夢到讓她都快窒息的噩夢她也不怕,只求能多夢到一些細節,這樣就可以早點救沈宴,她甚至還想過要不要催眠…… 這會兒接到沈宴打來的電話,那所有害怕、懊悔、難過、慌張的情緒傾瀉而出。 “沈宴……” 她難過得悶悶地哭。 她感覺自己好沒用,為什么不早點想起來呢。 如果早一點想起來,早一點夢到那些事,沈宴就不會遭遇這么可怕的事了。 沈宴聽著她哭,握緊了手機,他側過頭,想要避開其他人,正好就看向窗外,他壓低了聲音,可這一晚上的兇險,令他聲音沙啞,一開口便難受得緊,他還是安慰她,“哭什么啊。” 他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別哭了,我馬上就回家了。” 第74章 等沈宴跟著警察去派出所錄完筆錄回到家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沈清若給沈宴請了假,同樣洛天遠也給洛書顏請了假,洛書顏一夜未睡,眼睛都不敢眨,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她飛奔過去打開門,在看到沈宴的那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想到沈宴受的苦,還有他這一晚上的擔驚受怕,她就特別自責。 恨自己為什么要喝那杯奶茶,也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點想起來,讓沈宴白白替她承擔了這無妄之災。 洛書顏想都沒想就沖過去抱住了沈宴。 雖然兩個人從小一塊兒長大,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可這樣的擁抱是少之又少的,至少在洛書顏的記憶里,應該是沒有的。 她抱著沈宴,哪怕聞著他身上并不好聞的味道,她也感到心安。 今年他們都要中考了,也都是十幾歲的人了,沈宴對她而言,就跟親人一樣重要,她人生中每一次重要時刻,他都有參與,她無法想象有一天會失去他。在她的想象中,如果她能平安的活著,她會跟沈宴一起上高中考大學,他們還要一起經歷好多好多事。 沈宴怔住。 他想過洛書顏會哭哭啼啼,說不好一晚上都沒睡覺,所以他都盡量快點回來,做筆錄的時候也沒有耽誤時間,原本以為洛書顏肯定會紅腫著眼睛,哪知道,她居然會過來抱他。 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處都濕了。 悶熱的季節,他手心都黏黏糊糊的,都是汗,他卻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夜未睡,他也很疲倦,“我沒事啊。” 沈清若撇過頭不去看,手捂著嘴巴,這一夜終于過去了。 洛天遠則盯著女兒的背影,突然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其實韋俊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很顯然,這是一出針對他而起的變故。 似乎一切都顯而易見,似乎一切都歸于平靜,可他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他甚至在想,如果韋俊綁架的不是沈宴,如果綁架的是書顏,到那個時候結局會是什么樣的呢? 洛天遠本來是想問一些細節的,但顧念到女兒一晚上都沒睡覺,而且這些事情也沒解決,便只好將那驚心動魄的猜測都壓回心底,準備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去問。 中午時分,兩個孩子都已經去睡了。 沈清若守在沈宴的房間門口。 洛天遠在家里呆著時,陸行森過來了。 韋俊跟宋朝陽在派出所也是都在為各自開脫,宋朝陽還好,已經被嚇得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看得出來他也很緊張,反倒是韋俊,一直都是氣定神閑的模樣,說起來,他也只是說看不慣洛天遠,跟蘇雪是好朋友,想為蘇雪出氣,并沒有想綁架勒索,只是想恐嚇洛天遠,給他一個教訓罷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想謀財更沒想害命。 陸行森當時聽了他這話,恨不得上前將韋俊活活揍死。 此刻想起來,陸行森仍然語氣陰森:“現在怎么辦,這案子明擺著那個姓宋的就是個傀儡,他有罪是跑不了的,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個韋俊,剛才律師跟警察都跟我說了,實質性的傷害沒造成,沒有打電話勒索,這案子就不能定義為綁架勒索,再加上姓宋的主動自首,而韋俊也一直沒出面,想要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幾乎是不太可能,難道就這么算了?” 洛天遠坐在沙發上,他搖了搖頭,在派出所時,韋俊的淡定,還有說的那些話,足以令人憤怒到恨不得把他殺了,可越是這時候,洛天遠反而越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所以他壓下了對韋俊的憤怒以及厭惡,“陸總,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陸行森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先讓我們來看看他的作案動機,他說看不慣我,跟蘇雪是好朋友,要為蘇雪出氣。”洛天遠緊皺著眉頭,“第一,據我所知,蘇雪跟他并不熟,蘇雪知道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偶爾會來西城出差,所以拜托過他送過東西,除此以外,他們并沒有過深的交情,第二,他要報復我,為什么要綁架小宴?” 陸行森語氣不是很好,“我們又怎么會知道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在想什么。” “好,這些問題可以慢慢想,但你看看他在這個案件中扮演的角色,甚至在被抓后還那樣淡定……如果他像宋朝陽那樣,反而不奇怪,他從一開始除了電話以外就沒有跟宋朝陽聯系,那他怎么知道宋朝陽跟我之間的恩怨,肯定是查過的,而且我一直讓人盯著他,雖然他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興風作浪,除了我的人辦事不利以外,我相信他這個人心思也足夠縝密。繼續回到那個問題,他跟蘇雪最多也就只是普通朋友,這就是沖動行事,在這種沖動之下,他還能耐心地計劃幾個月……” 洛天遠猛地看向陸行森,“你說,這會不會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陸行森詫異,“什么?” “我想起來不對勁了。”洛天遠說,“宋朝陽是新手,這一點沒錯,可韋俊現在表現出來的,可不像是一個只是想給我個教訓的新手,他應該不是第一次了。” 沖動又心思縝密,還如此有耐心,這本身就是矛盾的。 洛天遠見過真正沖動的人是什么樣子。 那都是當下就做了,沒有計劃章法。 宋朝陽知道自首會減輕罪責,在面對警察時仍然害怕得不知所措,反觀韋俊,似乎早就知道以他目前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會受到太過嚴重的懲罰,所以他才能氣定神閑的跟警察周旋。 洛天遠跟陸行森都商量好了,陸行森做明線,去對付韋俊,扮演一個孩子被綁架后憤怒的父親,洛天遠做暗線,畢竟他跟韋俊是大學同學,順藤摸瓜下去,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 沈宴跟洛書顏都是睡到傍晚才醒來。 沈清若還處于驚魂未定中,自然是沒空買菜做飯的,洛天遠也知道大家都沒胃口,便只在餐廳叫了一些飯菜送上門來,吃飯時,格外的安靜,沈清若跟陸行森時不時會看向沈宴,發生這樣的事情,究其原因,也是因為韋俊想要報復洛天遠。 這一頓飯,除了沈宴跟洛書顏吃得很香以外,大人們基本上都沒怎么動筷子。 無論大人們心里在想什么,但至少現在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讓真正的罪魁禍首付出應有的代價。 沈清若去收拾垃圾了,她這段時間都不打算讓兒子一個人行動了,倒垃圾這種事也不敢讓他沾手,陸行森則跟著洛天遠去了書房討論,洛書顏跟沈宴則坐在客廳里。 沈宴也聽說了,是洛書顏讓洛叔叔去找廢棄的地下停車場,這才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他早就有疑惑了,這會兒邊上也沒其他人,他問道:“你怎么知道要去廢棄的地下停車場找的?” 洛書顏一愣。 她知道自己不是穿越的,不過對于死前的印象也不是特別深了,在夢里,她最后的記憶是她在狂奔。 也許她最后被韋俊抓住了,也許她是在逃跑的路上出了意外,不得而知。 可能正是因為沒有那一段記憶,如今再想起了關于地下停車場的夢,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根本原因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怕。 “我夢到的。”洛書顏說,“一個特別真實的夢。” 沈宴嗯了一聲,他很想追問下去,可看到洛書顏那一瞬間僵住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他又不想問了,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是你救了我一命。” 洛書顏笑,笑著笑著又想哭,她眼睛已經腫了,從雙眼皮都腫成了多眼皮。 她輕聲在心里說,是你救了我一命才對。 她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變故,而讓原本懸在她頭上的那個劫落在了沈宴身上,沈宴替她背了。 沈宴低頭去抓癢。 正值夏天,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蚊子特別多,他又是特別招蚊子的體質,這會兒胳膊上腿上都有好多蚊子咬出來的包。 洛書顏見他撓,趕忙打開茶幾的抽屜,翻翻找找,總算找到了之前爸爸從外地給她帶的止癢膏。 之前她給沈宴,沈宴還不要。 “過來。” 沈宴乖乖地伸出胳膊,他雖然瘦,但因為有武術功底,清瘦又有力量。 洛書顏低著頭小心地幫他擦著止癢膏,偶爾會低頭吹一吹,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笑了起來,拉過他的胳膊,探出手,她留了不長的指甲,會涂上護甲油,在他胳膊上一個蚊子包上,稍稍用力,按出了兩道印子,一道橫著,一道豎著。 “小時候我就經常這樣做,我奶奶說止癢,你看看,這是不是就是十字架?” 沈宴低頭看。 洛書顏輕聲說:“我之前看到,那種教堂上都有十字架,應該是信上帝的意思吧?我奶奶信菩薩,從前經常拜,說菩薩會保佑我,這份保護我分你一半,我再給你摳個十字架出來,菩薩跟上帝一起保佑你,希望你以后無病無災,一直開開心心的。” 她很少會在沈宴面前這樣煽情。 昨天晚上她一直都在想,如果沈宴出事了怎么辦?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人出事,一定要有這么一劫,她希望出事的那個人還是她。 她希望她身邊的人都好好的,誰都不要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