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那時候他這個做班主任的多有面子,學校也會給不少獎金的,平日里他沒少在二班班主任那里叨叨,大概意思就是說讓兩個孩子別走太近,都是好苗子,可不能學人家早戀耽誤了學習。 二班班主任也很護著洛書顏,每次都會懟回去,說是沈宴纏著洛書顏,耽誤洛書顏學習才是…… 于是,沈宴就沒陪著洛書顏一塊兒提前放學。 洛書顏走出校門,就看到了高叔站在計程車前,他脊背挺直,在他身上,從來都沒看到類似懈怠的模樣。 高業開車送洛書顏去了醫院,自然也給洛天遠打了電話。 洛天遠這會兒還在公司,但也說好了,馬上就去醫院。 —— 整個實驗中學,也只有兩個火箭班在上晚自習。 學校也不會讓初中生上晚自習太晚,九點不到就打了下課鈴。 沈宴算是比較晚走出校園了,因為他是化學課代表,要收卷子,等他將卷子送到老師辦公室再回來時,教室里的學生都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是住讀生。 他從學校里出來,往家里方向走去,感覺到有人跟在他后面,他剛警惕著回過頭來,便被人打暈了。 高業在醫院耽誤了一些時間,等到洛天遠來醫院后,他才開車去往學校準備去接沈宴。 哪知道在路上差點撞到了一個騎自行車的路人,耽誤了一些時間,等他開車來到學校門口時,學校里已經沒多少學生了,高業又在學校門口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沈宴出來,以為他是自己回家了,便給洛天遠打了個電話。 洛天遠掛了電話后,想到沈清若今天也還在加班,便算著時間,覺得沈宴差不多已經到家了,又給家里客廳打了電話,一直都沒人接。 一個小時后,高業在小區樓下等了很久,也敲了門,都沒有等到沈宴。 洛天遠心口狂跳。 以沈宴的性子,他是很有可能直接來醫院看書顏,可從下晚自習到現在也有這么一段時間了,不可能還沒到……難道是出事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當然也有可能跟同學約著去其他的地方,可沈宴不會。 洛天遠非常了解沈宴,正是因為了解,他才一陣后怕,抬起手看了時間,如果沒事,只是他多想,那自然最好,可如果出事了,那么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得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了,因為在那樣的事件中,哪怕只是早一秒,也是給了孩子多一線生機。 —— 洛書顏送到醫院來后做了個檢查,醫生說可能吃壞了肚子,給她開了藥,讓她躺在一旁的小床上休息觀察。 可能是這段時間復習太累了,她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出乎意料的,她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她在昏暗廢棄的地下停車場,她的嘴巴被人貼上了膠帶,眼睛也被蒙住,無法發出聲音來,雙手都被繩子捆綁住,她努力掙扎,手腕都被磨破了,她不敢放棄自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將繩子掙脫,當她迫不及待地摘下蒙住眼睛的黑布時,遠遠地看到了一個人走來。 那個人是她爸爸的朋友! 難道是爸爸來救她了嗎,那一刻她欣喜若狂,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眼淚奪眶而出,可在下一秒,她怔住了,因為她看到那個人沖她笑了,那個笑容讓她無端生寒。 她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來,如果……如果是爸爸來救她了,怎么可能只有這個叔叔來? 畫面一轉,那個給她水喝的、不會說話的男人出現,他死死地攔住韋俊,看著一旁的地上還有個躺在血泊中的已經沒了聲息的男人,他發出憤怒的嘶吼,還不忘沖她搖頭,示意她趕緊跑,哪怕韋俊手里的刀子已經扎進了他的腹部,他還是抱著韋俊的腿不肯放。 她拼命地往外跑,跑到筋疲力盡也不敢停。 …… ………… 洛書顏被嚇醒,她猛地坐直了身體,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汗。 夢中那個人是韋俊韋叔叔!那種感覺直到夢醒還依然深刻,在夢中她很喜歡韋叔叔,韋叔叔對她也很好,當她被人綁架,滿心都是畏懼時,韋叔叔出現了,她以為是來救她的,可是…… 洛天遠打完電話,面色凝重的從外面進來,發現女兒已經醒了,他趕忙走了過來,關切問道:“怎么睡醒了,有沒有舒服一點?” 洛書顏也不知道為什么,當她聽到爸爸的聲音,看到爸爸關切的表情,她一下沒控制住,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 “爸爸,我……”她止不住眼淚。 洛天遠一怔,以為女兒是聽到了他剛才跟陸行森打電話,不然女兒怎么會哭成這樣? 他趕忙安撫她:“書顏別哭,你放心,小宴會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 洛書顏猛然頓住,淚眼朦朧一臉疑惑的看他,“沈宴?沈宴怎么了?他怎么了?” —— 洛天遠本來也沒打算對女兒隱瞞沈宴出事的消息。 他知道,沈宴是女兒最好的朋友,如果這件事他瞞著她的話,她之后知道了心里肯定會有所埋怨。 快中考的學生,其實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再過幾年就是成年人,這種大事,是瞞不住的。 看著女兒驚詫的表情,洛天遠語氣低沉,眉目之間也有些焦躁與不安。 “書顏,小宴可能出事了,已經失蹤快兩個小時了。”洛天遠說話時表情凝重,“雖然也有可能他去了別的地方,但我們聯系了他的班主任,也跟他其他同學確認過,他最后是一個人放學的,現在,他沒在家里,也沒在學校,經常走的那一條路前幾天監控被人破壞了,所以現在我們有理由懷疑,他應該是出事了。現在,我讓人去找了,小宴的爸爸mama也在找,現在他失蹤的時間不長,應該能很快地就找回來。” 洛書顏還沒從那個噩夢中回過神來,現在又聽到了這么一個消息! 她心跳加速,如果不是理智支撐著她,她恐怕第一反應就是要往外面沖,要自己去找沈宴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今天晚上沒有跟沈宴一塊兒回家,他就遇到了這種事! 不,不對…… 洛書顏此刻大腦運轉速度很快,她想起那杯奶茶,又想起做的那個夢,猛地抓住了洛天遠的手,聲音尖利又快速地說道:“爸爸!一定是有人綁架了沈宴,爸爸,你快去找廢棄的地下停車場,他肯定在那里!” 不等洛天遠追問,她又說道:“爸爸,你信我這一次,沈宴肯定是被綁架了,還是被韋叔叔綁架的,爸爸,你快跟陸叔叔去找一找,看看西城有哪些廢棄的地下停車場!” 她終于明白,她其實不是穿越了。 對于地下停車場的畏懼,是有理由的,剛才做的那個夢如此清晰,清晰到仿佛就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她要賭一回,賭自己的直覺! 她還記得沈宴對她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都請相信自己的直覺。 洛天遠嚴肅又認真地看著自家女兒,表情也有些疑惑。 不過在這個關頭,顯然不是扯皮拉筋也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樣,發現孩子失蹤越早,孩子獲救的機會也越大,在這種情況下,多浪費一秒鐘都會釀造成巨大的遺憾。 洛天遠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這才拿起手機走出病房,給陸行森打了電話,讓他去查查西城的廢棄地下停車場有哪些,趕緊派人一一排查,爭取最短時間內找到沈宴,另外,他又給高業還有宋前進打了電話,如果韋俊在西城,就讓人跟著他,不要被他察覺,如果韋俊不在西城,從現在開始,哪怕采取非法手段,也要監聽到他的電話往來。 做完這一切后,洛天遠來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往里看,正好看到女兒坐在病床上抹眼淚。 他心里一緊,不知是因為女兒的話,還是因為她掉淚,他很難受。 比當年送走爸爸mama時還要難受。 再想起女兒第一次見到韋俊時的害怕,洛天遠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如果綁架的幕后主使是韋俊,那么事情絕對不會是這樣簡單,至少韋俊不像是其他綁架案那樣只是圖財,他本人也有大好的前途,那么他的動機呢? 洛天遠想到了蘇雪。 換個思路想想,如果韋俊對蘇雪有那樣的念頭,而又誤會了蘇雪自殺的真實原因,故而遷怒于書顏…… 這不該成為動機,而且宋前進的人一直盯著韋君,根本就沒發現什么異常。 可問題又來了,韋俊綁架的人是沈宴,他為什么會綁架沈宴? 以及,女兒為什么一口篤定是地下停車場,又說是韋俊呢? 以往發現問題時,洛天遠從來都不會避諱,他會往更深處想,他絲毫不懷疑人性部分中的惡,但這一刻,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不敢深思了。 —— 西城發展并不如京市滬市那樣的大都市,哪怕是現在,地下停車場也并不算很多。 像廢棄的地下停車場就更不多了,只是西城很大,并不是所有的廢棄地下停車場都記錄在案,目前查出來的幾個,也都是分布在不同的郊區,洛天遠愿意相信女兒的直覺,同樣的,陸行森在關鍵時刻也愿意相信洛天遠,他乘坐私人飛機從京市趕來,跟警方匯合以后,便開始去往不同的地點,夜越來越深,坐在陸行森身旁的沈清若似乎毫無知覺,只是怔怔的盯著車內的地毯。 沒有任何一對父母在遇到這種事時還能夠沉著冷靜。 陸行森跟沈清若沒有歇斯底里已經算是心理素質很好了,一開始警方也不讓他們跟著,主要是這種綁架案一般會有個流程,綁匪綁架孩子是為了什么,多半是圖財,現在綁匪連電話都沒有打來,可見孩子多半也是安全的,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國外有個知名的綁架案,綁匪跟孩子父母周旋了許久,后來警方找到了孩子的尸體,經過尸檢分析,竟然得知,孩子在被綁架的那天就被害了。 跟這樣的亡命之徒周旋,爭取的就是時間,多一分多一秒,孩子就更安全。 警方也害怕孩子父母跟著一塊兒去,最后找到的是小孩的尸體,父母都會撐不過去。 陸行森跟沈清若坐在車里都沒有說話。 直到這一刻,陸行森才有了一種當爸爸的實感。 他沒有經歷過兒子的成長過程,等知道自己當爸爸時,兒子已經十幾歲了,獨立又自強,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這個爸爸,因此,他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對父親這個身份并沒有一種很真實的代入感,可是這一刻,唯物主義的他,在心里求神拜佛無數次,甚至在想,他寧愿用他余生的壽命去換兒子的安全平安。 只要兒子平安,他愿意做任何事!陸行森的手都在顫抖,他不敢去想兒子現在都遇到了什么事。 沈清若這會兒什么都不想說,她雙手合握在一起,手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手背,后來她伸出手想咬指甲來緩解這種不安。 小時候她很喜歡咬指甲,指甲總是禿禿的,后來還去看過醫生,之后便改掉了這個習慣。 她以為是改掉了,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沒有改掉壞習慣,之前那些年遇到的種種,全部堆積在一塊,都不及此刻的不安與慌張。 —— 綁架案越少人參與就約好。 宋朝陽為了保險,找的人也是他信賴的,是他家管家的兒子,小時候高燒不退,人沒燒傻,但成了啞巴。之后也沒去上學,連字都不認識,宋朝陽以前見他可憐,對他也不錯,當他提出這個計劃時,管家兒子沒有過多的猶豫就答應了。 宋朝陽幾乎沒有什么身手,可管家兒子卻很厲害,也正因為如此,宋朝陽才看上他的。 廢棄的地下停車場是韋俊想的地方。 一般綁架案,大家都會想著應該是會把孩子關在密閉的空間里,要么是廢棄工廠,要么是絕對安全的屋子里,反而是這種停車場會被人忽視,處于遠郊的地下停車場根本不會有什么人過來,為了方便,宋朝陽過來的時候,聽了韋俊的建議,在門口豎立了牌子,只說里面施工不安全,禁止入內。 宋朝陽讓管家兒子將沈宴的手綁好,又給他系上布帶蒙上眼睛,嘴巴上還貼了膠帶。 管家兒子跟宋朝陽比劃著。 宋朝陽嘆了一口氣說道:“明天或者后天打電話給洛天遠,我只要錢,可沒想害命,你放心,洛天遠他也不敢報警,就算之后查到是我做的,他也不會做什么,他跟晚晴還有過一段呢,聽說他跟別的女朋友分手都大方得很,大不了我讓晚晴去跟他求求情,我都談好了,拿了錢我就坐船去國外,洛天遠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那么遠,等拿到錢了,再把這孩子丟在路邊。”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宋朝陽也有些后悔。 做這種事也就是一時沖動,可現在后悔也沒了退路,便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管家兒子也沒什么怨言。 宋朝陽跟管家兒子聊了會兒天,又吃了夜宵后,實在是累了,再加上停車場又有蚊子,便道:“我去車上瞇一會兒,你看著他,他要是喊渴喊餓,就給他喝的,也給吃的。” 管家兒子應了。 宋朝陽便去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