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出黑板報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尤其是天氣冷了,教室里也沒暖氣,洛書顏都覺得自己的手被凍得都使不出勁來了,出黑板報的效率也比夏天時要慢許多。 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一響,江誠就率先沖了出去,去了學校的小超市買了袋熱牛奶。 他知道洛書顏怕冷,今天早上還特意去小超市看了的,小超市的老板將袋裝的牛奶放進熱水里溫著,拿出來捧在手心里都熱乎乎的。 其實出黑板報也是他來安排,他也是第一次動用了身為班長的權利給自己“謀私”,將洛書顏安排跟自己一組。 上了初中的學生,可能用情竇初開這個詞也不太合適,但年輕稚嫩的學生已經知道對一個人有好感是什么意思了。 江誠頭一次見洛書顏,只覺得她很漂亮,成績也好,真正有好感,喜歡她還是在那次音樂課時她彈了鋼琴以后,他無法描述那是什么感覺,只知道看到她,他就心跳加速,偶爾上課的時候,他還會分心看她的背影。 當江誠揣著那熱牛奶回到教室時,卻看到一班的沈宴正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指揮洛書顏—— “歪了歪了,往左邊移一點。” “對,就這樣,不用紅色粉筆,不好看。” 江誠猛地停了下來。 這會兒已經放學了,教室里的學生都走了。 洛書顏正站在椅子上出板報,聽到聲音回過頭往門外看去,見是江誠,便笑道:“班長,我還以為你先走了。” 江誠頂著沈宴的視線來到洛書顏身旁,語氣故作輕松地說:“我去小超市買點東西,正好看到有熱牛奶,給你買了一袋,可以暖暖手。” 洛書顏:“啊?班長,你太客氣了,不用啦。” 江誠只感覺有人盯著自己,“是你太客氣了,我跟班頭說了,他說這些都算在班費里,拿著吧。” 聽江誠這樣說,洛書顏這才接了過來,笑著說:“謝謝。” 沈宴冷冷地看著江誠。 江誠雖然是背對著的,但這不帶溫度的目光還是感受得到。 他轉過身來,對上沈宴那面無表情的臉時,愣了一下,卻還是說道:“沈同學,我不知道你在,沒有給你買,不好意思。” 洛書顏從椅子上跳下來,自然而然的在沈宴旁邊坐下,“班長,你太客氣了,他又不是我們班的,他要是想喝,自己去買就是。” 說完這話,她又看向沈宴,“是吧?” 其實洛書顏對沈宴說話不算客氣,但江誠還是感覺得到,這兩人的關系是極好的。 沈宴嗤笑,“你等下別讓我替你喝了。” 洛書顏:“……” 江誠聽了這話,緊張問道:“你不喜歡喝這個牌子的牛奶嗎?還是說不喜歡這個味道?” 洛書顏解釋:“不是不是,我好像有點乳糖不耐受,所以很少喝牛奶。” 江誠有些不知所措。 總感覺自己買錯了,連她不喝牛奶都不知道。 正當他準備說點什么時,沈宴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對洛書顏說:“別墨跡了,快一點,等下還有事。” 沈宴也有自己的小心機,他不說是要去上課,就說有事。好像他跟洛書顏有什么小秘密一樣。 洛書顏緊了緊拳頭,“你可以先回去。” 沈宴不經意地掃了江誠一眼:“那我還是得等你吃飯。在這里等跟在家里等沒什么區別。” 江誠拿著粉筆盒,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知道洛書顏跟一班的沈宴關系好,但沒想到他們關系會這么好,一時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平常健談熱情的他,今天幾乎一直處于沉默中,只可惜洛書顏滿腦子都是黑板報,也沒有察覺到江誠跟沈宴這兩個少年之間的暗涌。 —— 三個雖然還未形成三角戀關系的學生,一同走出校園,沈宴話本來就少,洛書顏都習慣了他在不熟的人面前是處于靜音模式,便出于禮貌主動跟江誠聊天,江誠一掃之前的郁悶,他本來就爽朗,跟洛書顏又是同一個班,在談起同學、老師這些話題上,還是很能聊得到一塊兒去的,江誠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就喜歡自己跟洛書顏很有話聊,而她身邊的沈宴一言不發,直到走到校門口,江誠家離學校比較遠,得坐公交車回去,這才不得不道別。 江誠一臉意猶未盡。 沈宴面無表情。 洛書顏則摸著肚子,對沈宴說:“好餓啊,我們走快點,也不知道今天阿姨給我們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沈宴沒說話。 他的心情并沒有比江誠好,相反,他此刻心里還很煩躁。 這種煩躁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上武術班的時候,老師讓兩人一組進行比劃時,跟沈宴同組的師兄今天都驚呆了,在結束以后,他喘著氣問沈宴:“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出手一點都不客氣!” 沈宴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額前的碎發都汗濕了。 他也覺得自己很不對勁。 可究竟哪里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師兄,對不起。”沈宴道歉。 師兄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理解,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你壓力也很大吧?都一樣,我爸都說了,我這次要還是墊底,少不了一頓竹筍炒rou,誒!誰不煩呢,干嘛要搞什么期末考試,讓人年都過不好。” 沈宴目光出神地盯著一旁的墊子,什么話都沒說。 小小的少年,盡管聰明,可也不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了解。 這個冬天的晚上,沈宴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下課回家,他見阿姨忘記扔廚房垃圾了,便穿上棉襖,提起垃圾袋下樓,正好就碰到了陸行森。 陸行森現在基本上都是京市跟西城兩邊跑,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是在出公差,他在同一小區買了一套房子,房產證上寫的是沈宴的名字。本來他是想在同一棟樓買房的,只可惜等了很長時間,也沒等到人家拋售房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隔壁那一棟買了一套大三居。 他每次來西城總會住在這邊,他知道今天沈清若會加班,便讓餐廳燉了一些骨頭湯準備給她送來。 他知道,直接說給她喝,她肯定是不要的,所以,每次送什么東西,他都是以給兒子的名字送出去,至于她究竟喝沒喝,吃沒吃,他也不知道。 陸行森提著保溫桶,看著自家兒子黑著一張臉扔垃圾,便喊住了他:“小宴,你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就是碰上心情好的時候,沈宴都不一定搭理他,更別說他現在心情不好,連看都沒看陸行森一眼,就要往小區樓方向走去。 陸行森趕忙追了上去,一臉擔憂地問:“是零花錢不夠嗎?還是說學習上出了問題?” 沈宴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人是好意,倒也不會將脾氣發在他身上,他只是皺著眉頭,說道:“不是,別問了。” 陸行森更擔心了。 等沈宴走進去,他才回過神來。 其實到現在,陸行森仍然不知道該怎么跟沈宴相處,兒子性格并不外向,話也少,性子內斂,他先前又沒有當爸爸的經驗,錯過了孩子的成長時期,現在想當個好爸爸,反而不知道該從哪里做起。 他倒是想捏著鼻子學習學習洛天遠。 可關鍵是……洛天遠家是個女兒啊,父女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他就是想學,這路子多半也是不對的。 誒。 正當陸行森發愁的時候,沈清若下班回來了。 手里還是拿著面包。 陸行森看到又是一陣糾結。 “小沁,我剛看到小宴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好意思說?”陸行森極力才將視線從面包上挪開,“我問他,他也不說。” 但凡陸行森是要談論孩子的問題,沈清若都會耐著性子好好跟他聊跟他談。 畢竟陸行森是小宴的爸爸,這件事是改變不了的。 她沒道理霸著兒子不放,既然陸行森已經知道了,也想好好當一個爸爸,那她也沒立場跟理由去阻攔。 沈清若聽了陸行森的話,頓了一頓,“你沒看錯?” 倒也不是她不信,只是從小兒子就總是不開心的樣子,表情就那樣…… 陸行森嚴肅點頭:“我沒看錯,他絕對心情不好,這孩子內向,要真有什么事憋在心里不說,時間長了,身體也得憋出病來。” 沈清若沉思,后又說道:“好,我知道了,我等下問問他。” 陸行森恩了一聲,又將保溫桶遞給她,掩飾性的咳嗽一聲,“骨頭湯,還很滋補,給小宴喝,你也多少喝點暖暖身子。” 沈清若也沒別扭,接過了他的保溫桶。 這讓陸行森松了一口氣,但他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喝。 每次看到她吃面包,他總會想起洛天遠說的那句話,難道她真的是因為那餐補多出來的七塊錢嗎? 每次想到,他心里總是悶悶的,很難受,但也說不出來。 從這件小事就能看出來,她過去十二年里都吃了多少苦,才會讓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現在為了省出七塊錢而選擇晚上吃一個面包對付過去…… 沈清若提著保溫桶就進去了,回到家后,見兒子在房間寫作業,她想了想,還是給他盛了一碗骨頭湯送進去。 臺燈下,沈宴正在復習。 沈清若將瓷碗放在桌上,輕聲道:“今天在學校里過得還好嗎?” 沈宴看到這骨頭湯,就猜到應該是那個人跟mama說了些什么,他繼續低頭寫作業,嗯了一聲:“還好。” “那就好,要是碰上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可以跟mama說。”沈清若又道,“真是抱歉,最近年底mama工作忙,也沒顧得上你。” 沈宴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搖了下頭:“媽,你工作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沈清若心下一陣悵然。 不過她很快地就調整好了心態,孩子大了,有心事不愿意跟父母說也是正常的。 她走出房間,替兒子關上門后,思索了一番提著保溫桶又去了隔壁。 隔壁洛天遠還沒回來,洛書顏也在看書。 沈清若要給洛書顏盛湯喝。 洛書顏瘋狂搖頭:“我不喝,都這么晚了,我舞蹈老師都說我最近胖了。” 沈清若笑,捏了捏她的臉,“那好,書顏,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小宴今天好像不開心,你能不能開導他一下?我知道,你們是最好的朋友了。” 洛書顏詫異:“他不開心嗎?” “應該是有點兒。” 洛書顏:……男孩的心思她是真的搞不懂了。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沈清若,會好好開導沈宴這個令人難以琢磨的男孩。 等沈清若離開后,她跑到臥室陽臺,拿筆盒敲了敲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