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可是她發現賀琛兩只手都沒有戴手套,冷白修長的手指按在本子上,赤赤地露在冷風中。 林善猶豫須臾后,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抬了起來,朝賀琛按著本子的左手伸了過去。 溫軟的感覺襲來,賀琛頓住筆尖,眸光轉動到左手上,瞧見林善戴著手套的右手手背貼在了他的左手背上。 他微顯訝異,扭頭看林善。 林善別開臉,有些不自然地顫了顫眼睫毛,聲如蚊吶:“這樣你的手不會那么冷。” 她的話跟她不好意思的模樣都讓賀琛的心情有點美妙,他一只手肘壓著椅子傾了傾身,歪頭瞅著林善,有意挑.逗道:“這么心疼我啊?” 林善馬上有點不淡定了,心虛起來,不得不把手收了回來,躲著他的目光細聲辯解,“我只是看你在幫我。” 她把手重新放回到了膝蓋上,搓了搓掌心。 下一瞬,林善的右手被人抓了過去。 “我手冷。” 賀琛左手扣住了林善的右手,與她五指相扣,壓在了筆記本上。 林善一驚,赫然轉過頭,看著被賀琛握住的手,他的五指已經彎下去,貼著她的手套,她能感覺到他的力度,抓得有點緊。 林善的內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而賀琛卻若無其事,已經重新拿起筆寫字,側臉風平浪靜。 她跟賀琛這算是牽手了嗎? 林善感到有些神思恍惚,心臟咚咚跳著,她看著自己被手套裹住而顯得有點粗的手指發了會呆。 半晌后,林善緩緩將五指彎了下去,輕輕貼在賀琛白皙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靠上來時,賀琛握筆的手不著痕跡地抖了瞬息,他猛然寫錯了一個字母。 兩人就這樣握著手蹲在地上,很默契地不言不語,夜風很冷,有著對方溫度的手,卻莫名溫熱。 不多時,賀琛就將林善的演講稿修改好了,他緊握在她手上的手才抽離了出來,一下子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兩人坐回了椅子上,賀琛伸長兩條發麻的腿,靠著椅背,把筆記本遞給林善,眉梢輕揚,“念一遍給我聽。” 林善遲疑地接過,心情有些忐忑起來,眼神不自信又央求地看著賀琛,“我讀錯的話你不要笑我。” “好。”賀琛無奈地輕笑,點了點頭。 林善抬高筆記本,囁嚅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開口。 聽林善讀完后,賀琛給她糾正了一些單詞的發音,然后又逐句逐句教她讀了兩遍,并告訴她讀到哪里該起伏,哪里該降調,以及在英語中語調起伏的規律。 跟著賀琛讀完,自己再讀一遍時,林善感覺檔次都高了不少,竟然有點美國腔的調調了。 她又反復朗讀了幾遍,努力記住單詞的發音跟語調的起伏。 發音跟語調變化都沒什么大問題后,注意點就要轉到演講時的姿態上面了。 賀琛指了下距離自己幾米遠的地方,對林善說道:“站到那里,想象你在演講,周圍的花草樹木,房屋,都是觀眾。” 林善瞬間緊張起來,她從來沒演講過,平時上課也沒有上臺講過題,對這些腦袋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慢慢吞吞地挪步到球場上,僵直身體站著,兩手捏著筆記本,目光在筆記本跟賀琛身上來回變換。 賀琛插著衣兜,懶洋洋坐著,面色淡然地看著林善,那漆黑的眸色和四周的暗影相映襯,顯得寂靜又神秘,游離著一種林善難以解讀的東西。 林善看不懂,手腳有點發抖,不知道是過于緊張還是天氣太冷。 看她慌亂成這副樣子,賀琛無奈地扯了扯唇,對她放低了要求,“別怕,慢慢來,可以先站著讀一遍。” 他這樣一說,林善的壓力頓時沒那么大了,像個被寬恕的孩子,朝賀琛露齒笑了下,方才垂眸看筆記本,啟開紅唇。 這一晚,他陪她訓練到凌晨兩點半,充當著一個導師一樣的角色,給她傳授自己過去的經驗。 周六晚,兩人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見面,在西街半數以上的人都進入夢鄉時,他們卻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 一中的英語演講比賽分初賽跟決賽兩個階段,初賽的目的是從眾多選手中挑出十名進入決賽。 距離林善報名參賽到初賽的時間只有一個星期。 新的一周,林善在手機上下載了一些試題,每天傍晚都會先在教室練一遍口語,然后一個人跑去天臺練習演講。 初賽的時間定在了周四晚上,這天,林善晚飯都沒吃,一放學就一個人到了天臺練習。 她很緊張,很想要進入決賽,不想辜負賀琛的鼓勵和付出,也想向英語老師證明自己可以講好英語,向母親證明她也可以拿獎,才不是廢物。 今天天氣很冷,霧很大,校園被籠罩在一片迷蒙中,看上去沉寂了許多。 林善站在天臺一角,拿著演講稿的手冷的發抖,她怕自己晚上會忘詞,于是想把稿子多看幾遍。 來回看了幾遍后,林善適才垂下拿稿的手,眺望著遠處開始啟唇練習,把她看到的景物都當成觀眾。 這個時候學校的廣播室還在放音樂,林善在這忘我地演講,也沒人能夠聽見。 賀琛到天臺時,林善恰好開口,他便駐足在原地,望著她孤立的背影,靜靜地聽她講完。 他覺得林善是他見過的,最努力認真的女生。 待林善講完后,賀琛才開口喊了她的名字。 林善回過頭,瞧見賀琛一手拿著奶茶,一手拎著小袋子走近她,眉目間帶著點責備的情緒,“怎么連飯都不吃?” 林善輕輕一笑,“有點緊張,想多練幾遍。” 賀琛走到林善身旁,將袋子放到圍墻上,把插著吸管的熱奶茶遞給她,語氣有幾分命令,“喝點熱的,再吃點東西,以后不準不吃飯。” “噢,謝謝。”林善接過奶茶,兩手握著,冷的沒知覺的雙手一下子暖和起來。 她輕輕吸了一口奶茶,發現溫度剛剛好,是她喜歡的水蜜桃味,香甜而不膩。 賀琛從袋子里拿了個抹茶紫薯麻薯面包出來給林善,林善有些猶豫地接過,干笑著說了句,“讓你破費了。” “知道我會破費,以后就乖乖吃飯。”賀琛兩手揣進兜里,懶洋洋地背靠圍墻,對林善好笑地揚了揚唇。 林善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把面包往他那邊伸了伸,“我們一人一半吧。” “快點吃。”賀琛哭笑不得。 林善抿抿唇,張嘴吃面包,一口面包,一口奶茶,她覺得是人間美味。 賀琛偏著臉看林善吃喝,見她吃的時候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墻上有演講稿的筆記本,鼓勵道:“不用緊張,你講的很好。” “真的?”林善的眼睛驚喜地亮了亮。 “嗯,各方面都沒問題,你現在要做的是放輕松,別太緊張,不然容易影響狀態。” 賀琛的肯定讓林善的緊張程度稍微降低了一點,她輕吐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還沒參加過演講比賽,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是緊張。” 賀琛瞧著她憂愁的小臉,也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忽然眉梢輕挑,嘴角噙上一抹神秘的淺笑,“我每次比賽都能獲獎,想不想要點我的運氣?” “當然想啊。”林善感嘆一聲,她最缺的就是運氣了,每次考試想靠運氣碰題,沒一次對的。 賀琛:“那我傳點給你?” “啊?”林善一臉茫然,“這個怎么傳?” 賀琛沒說,只離開圍墻,兩手從兜里抽了出來,抓著林善的兩臂轉了一下她的身體,讓她面向自己。 林善表情懵懵的,親眼看見賀琛朝她俯下了身,英俊逼人的臉龐離她越來越近,深邃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睛。 他離得越來越近,林善的心跳越來越快,拿著奶茶和面包的雙手僵在半空,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這是要……? 林善還沒胡思亂想完,賀琛的額頭就貼在了她的上面,嘴角輕勾,低語:“這樣傳。” 少年的溫度隔著秀發似有若無地傳來,臉蛋被他的呼吸噴的癢癢的,林善渾身的神經都顫抖了一下,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染紅,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腦袋都空白了。 賀琛適時離開林善的額頭,一只手轉而落到她的發頂上,輕輕揉了揉,“加油,你肯定能行。” 林善繃緊的神經忽的松弛下來,她轉過身去,讓冷風降低自己臉上的熱度,無處安放的眼睛盯著筆記本,哂笑著說:“你以為是武俠片傳功夫啊。” 于此時,學生宿舍樓處突然傳來一陣陣驚呼聲。 “呼呼~” “下雪啦!!!” 林善赫然抬起頭來,發現天空果真飄起了綿綿細雪,校園的景物變得更加朦朧起來,遠處的燈光被雪霧團團包圍,泛著微弱的幽光。 這是今年的初雪,來的比以往早一些。 “賀琛,下雪了!”林善驚喜萬分地放下奶茶,伸出手,一片片雪花緩慢地落入她的掌心上,“初雪啊。” 賀琛轉過林善的身子,伸手將她校服的拉鏈拉到末端,眼底閃過淡薄的驚疑,“喜歡雪天?” “不是喜歡雪天,是喜歡初雪。”林善看著賀琛深邃的五官,幾片雪花落在了他烏黑的發尾上,她踮起腳,將它們輕輕彈開。 賀琛眼尾輕撩,“有區別么?” “有啊。”林善放下腳跟,對賀琛展顏一笑,紅唇皓齒,含著難以描摹的柔情。 “有人說初雪時許愿會很靈,還說只要在初雪時和心愛的人一起看雪,就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賀琛似是覺得她幼稚似的輕輕啟顏,眸光懶淡又神秘地對著她的眼睛,像是隨口問:“那你有沒有跟心愛的人一起看過初雪?” 林善臉上的笑不著痕跡地輕滯,她默然了片刻,又恢復淡然的笑,望著雪花,意味深長地答道:“希望以后可以一起看。” 那就是還沒有。 賀琛有些失望,卻漠不在意地點頭。 林善收起笑,反問:“那你有嗎?” 賀琛倚在墻上,迎著她好奇的目光,無聲地看了會,最終淡淡地撇開了臉,嗓音慵懶,“沒有。” “喔。”林善扯了抹轉瞬即逝的笑。 賀琛覺得有點冷,心情也有一點沮喪,他拍了拍頭上的雪花,動身要走,“走吧,雪下大了。” “你先走吧,我想許愿。”林善說著就把面包放開,雙手合十放于臉前。 賀琛停下來,等她許愿。 林善閉眼許愿前,斜眼瞄了瞄看著她的賀琛,“你要不要也許一個?” 賀琛輕嗤,“我才不信這些。” “我以前也不信,但現在想信。”林善不以為意,輕聲喃了一句后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許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