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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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笛瀾就這么迷迷糊糊地又被這兩人帶去酒吧。 酒吧里震耳欲聾的音樂頭一次讓她有了種被聲響包圍的安全感,那充斥她雙耳和大腦的音樂似乎勉強填充了她空虛的胃和內(nèi)心。 她莫名飄零在風(fēng)中,不再知道自己來此處的目的,甚至不再知道自己是誰。 只有這喧鬧的音樂和鼓點一聲聲提醒著她,她的雙腳還踏在堅實的地板上,她還活著。 酒精讓她空了一天的胃愈加灼熱疼痛,她卻無法克制地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 喝得暈暈乎乎,她的頭靠在覃沁肩膀上。 她看到有水滴滴在覃沁的襯衫上,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伸手想去碰,卻摸到自己一臉的淚。 她兀自笑了起來。哭了卻毫無知覺,酒精真是個好東西。 羅安在另一頭看著她又哭又笑,“你覺得她瘋了沒?” 覃沁沒有他那么漫不經(jīng)心和輕松,他擔(dān)憂的眼神沒有從祝笛瀾臉上移開過。 聽見羅安的話,祝笛瀾咯咯笑得更厲害,“哪有那么容易瘋。” 她坐直,盡量擺出嚴肅的姿態(tài),但酒精已經(jīng)讓她無法感受和控制她的脊椎。 “你們能不能答應(yīng)我件事。如果哪天你們要殺我,可不可以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不跑,就是讓我有個心理準(zhǔn)備。” 羅安淡淡地答應(yīng),“好。” 覃沁依舊憂愁地看著她,沒有回話。 祝笛瀾繼續(xù)咯咯地笑,“別打臉!起碼讓我好看點,完整點。” 羅安依舊面無表情,“好。” 祝笛瀾好像被自己逗樂了似的笑個不停。 昨晚的事完全斷了片,她醒來時幾乎什么都不記得了,稍微試著回想就頭疼欲裂。 她去廚房給自己倒一杯熱茶,看到覃沁獨自坐在桌前看報。 “怎么就你一個人?”她揉著凌亂的長發(fā)。 “顧宸有事,這兩天不在泊都。”覃沁看著她,“你吃點早餐再休息。晚上我們要出去。” 祝笛瀾徑直回房,不愿再接覃沁的話,也不愿再去想今晚還能有什么破事。 晚上,帶著千萬個不情愿,她還是跟著覃沁出門了。覃沁并沒有逼她,一直滿臉歉意。祝笛瀾躲著他的目光,也不與他說話。 他們與羅安等其他一行人徑直驅(qū)車前往金霖會所。 私密包間的密閉已讓祝笛瀾覺得渾身不適。 果然里面又五花大綁了一個人。 她疲乏地問:“這又是誰?” “鄭凡,和昨天梁慶是一伙的。”覃沁輕聲答,好像怕她受不了刺激。 祝笛瀾別開臉,依舊聽到他們拷問鄭凡時各種金屬物件碰撞的聲音,夾雜著痛苦的慘叫。 祝笛瀾在一旁坐著,越來越生氣。 過不一會兒,她站起來想往包廂外走,羅安也站起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想到昨晚他的兇狠勁,倒也沒勇氣對他喊讓開,只得憤憤盯著他。 幸而覃沁示意羅安讓路,她馬上沖到包廂外。 覃沁跟了出來,伸手要攔她,“笛瀾……” “這些都是凌顧宸的意思吧?他不過想讓我知道背叛他的下場。這樣的戲碼我不想一場一場地看。你轉(zhuǎn)告他,他的意思我很清楚了,不用勞煩了。” “……你去哪兒?” “回家。我自己家。” “我送你。” “我自己打車。” 這次覃沁沒有跟上來。 凌顧宸這兩日不在泊都,而她也已受夠刺激。如果要走,就是現(xiàn)在了。 她一路小跑回家,一開門卻被眼前的凌亂震驚了。 家里好像被洗劫了一番,一地的雜物,大件物品各種上下顛倒。她直覺不對勁,趕緊進臥室查看,發(fā)現(xiàn)里面也被翻了個底朝天。她拾起地上的床單開始翻找。 一陣慌亂而無用的搜尋后,她直起身,那一瞬間她被人從背后扣住脖子,抵在她脖子上的銀色金屬棍閃著凜冽的寒光,那冰冷貼著她的皮膚讓她一陣戰(zhàn)栗。 “找這個嗎?” 比金屬棍更加寒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凌顧宸把護照在她面前晃了一下,隨后扔到地上。 絕望像潮水一樣把她淹沒,這一瞬間,她被死神緊緊箍住了。 祝笛瀾的小腿被金屬棍狠狠擊打了一下,雙膝重重跪地,鉆心的疼痛直沖心臟,眼淚無法控制地奔流出來。 她的左手正好蓋上護照,還沒來得及縮手揉一下膝蓋,凌顧宸就踩住了她的左手。 祝笛瀾只能尖叫,他毫無憐憫,直到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裂了,他才把腳挪開。 她馬上抽出左手,護到胸前。疼痛鉆心,她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凌顧宸把她的護照踢到一邊。 祝笛瀾跪在他面前,微微抬頭,看見他手里的金屬棍,她不自覺顫抖,那玩意輕易就能把她的腦殼敲開。 他一甩棍子,這金屬伸縮棍又長出兩截來。 祝笛瀾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恐懼和絕望在這房間里四處彌漫。 他用棍子支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 “小算盤打得很精準(zhǔn)嘛。” 金屬棍像陣風(fēng)一樣掃過她的嘴唇,好像沒有觸碰到她,祝笛瀾卻在那一瞬立即嘗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的嘴角也開始出血。 她依舊不敢出聲。 “拿著護照打算跑去哪?” 凌顧宸在她身旁單膝跪下,她才第一次在這昏暗的房間里看清他的表情,依舊是那輕蔑高傲的笑。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天涯海角,我都能掘地叁尺找你出來。” “求求你,我不想與你作對,我也沒能力為你做事,你放過我吧。” 祝笛瀾淚眼朦朧,一開口依舊嘗到嘴里濃重的血腥味,除了求他,她想不出還能說些什么。 凌顧宸倒是燦爛地笑起來,“祝小姐,你知不知道我的規(guī)定?這個游戲里沒有退出。” 祝笛瀾看著他撒旦的笑容,聲音顫抖,“求求你……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凌顧宸冷笑,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覃沁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找你有事。” “我回來了,在泊都。” “你回來了?在哪里?” “在家。有什么事回來聊吧。” 祝笛瀾跪在地上,還未來得及發(fā)出一絲聲響就意識到自己唯一的一次救命機會就這么走了。 “我不管你對我弟弟有什么心思,不過你也應(yīng)該知道,他喜歡你不過像是喜歡逗一只寵物。想要挑撥離間,你的段位還不夠。” 不是今天。 不是今天。 凌顧宸掛掉那一個電話以后,祝笛瀾突然清醒地意識到,即使今天死神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愿意如此束手就擒。 表面上她依舊發(fā)出痛苦無助的抽泣,腦海卻在瘋狂轉(zhuǎn)動。 跟凌顧宸明顯不能硬碰硬,她需要一個拖延時間的方法,還有她的護照。 那一地的狼藉里散落著兩把剪刀與美工刀。 但即使絕望如她,也知道與凌顧宸拼器械的想法太過愚蠢。 她氣若游絲,“我知錯了,你怎樣才愿意繞我一命?” “我想看看,這種命懸一線的時刻,你會怎么做。” 祝笛瀾愣住,她直覺方才自己腦海里思索的事蠢得發(fā)指。 她幾斤幾兩,他如何不知。 “說說看吧。” 眼前這個少女掛著淚痕慌亂地看著他,眼里的祈求好似誠懇可憐。但凌顧宸了解她的虛偽。 祝笛瀾良久沒有說話,她別過臉,知曉自己說什么都無益,她的性命不過系在凌顧宸的一念之間。 凌顧宸猛地抓她后腦的頭發(fā)往下一扯,兩人四目相對。 祝笛瀾來不及發(fā)出痛苦的尖叫馬上就說,“我錯了。” 聲音里沒了哭腔,冷靜地好似另一個人發(fā)出的。 “求你今天留我一命,以后我不會再違抗你。我對沁也沒有其他心思。” 凌顧宸冰冷的眸子沒有一絲閃動,她直覺他殺意未消,頭發(fā)被拉扯的痛感卻越來越強烈,她只好努力穩(wěn)住呼吸和語調(diào)。 “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廖教授留我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廖教授同意你現(xiàn)在殺我,我也無話可說。” “拿廖叔救命嗎?他也不過是為我工作,你太看得起他。” “他不能改變你的決定,但他從來都是為你考慮。” 不知過了多久,她后腦的疼痛輕了些。 他緩緩松手。 祝笛瀾心中正舒口氣,就馬上感到自己被狠狠一推,她的頭磕在床沿上。 凌顧宸抬手用金屬棍在她后腰上抽打一下,祝笛瀾痛苦地尖叫一聲,伸手抓起床上的筆記本扔向他。 凌顧宸金屬棍把筆記本打成兩半。 趁著他抬手那一剎那,祝笛瀾站起來向門外跑,不肖兩步就又被一把撈住,她被逼回頭與凌顧宸面對面。 凌顧宸掐住她的脖子按她到墻上,祝笛瀾出于本能抓住他的小臂,她的指甲深深嵌進他的rou里。 他眼里的狠勁沉靜冰冷,略微遲疑,隨后扔掉手里的金屬棍。 祝笛瀾眼里的恨意好似火山噴發(fā),她咬著嘴唇,不服輸?shù)氐芍?/br> 兩人沉默一陣,凌顧宸松開掐住她的左手的一瞬,右手一拳揮在她臉上。 祝笛瀾被重重一擊跪倒在地上,眼前一瞬灰暗,什么都看不見。 她自棄般,雙手撐住上身,癱坐在地上,等著視力慢慢恢復(fù)。嘴里甜膩的血腥味愈發(fā)濃重。 過了許久她模糊地看到凌顧宸的影子。他在她的書架上取書下來慢慢翻看,好似在過悠閑的下午茶時光。 她不知道她今天的命運到底如何,只是這刻意被制造的等待太過漫長難熬。 凌顧宸對手里的書失去興趣以后,才把地上那把四腳朝天的椅子撿起來放到祝笛瀾面前,慢悠悠地坐下,他抓抓西裝衣領(lǐng),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勝利者做派。 他抬手舉起她的下巴,祝笛瀾同樣冷漠地回望著他。 “姑且看在廖叔的面子上,今天放你一馬。權(quán)當(dāng)我信了你說的那些鬼話。” 祝笛瀾依舊看不真切他的臉,但透過他嘲諷的語氣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她不再言語,勉強撿回一條命還是讓她安心了一些,只是暗自祈禱凌顧宸剛剛那一拳沒有傷及她的眼角膜。 門被打開,聽到身后的腳步聲,祝笛瀾心里的委屈終于好似可以傾訴,她的眼眶復(fù)又泛紅。 “你先帶她回別墅。”廖逍說道。 覃沁扶住她。放松下來的祝笛瀾才真切感受到身體上的劇烈疼痛,腿上腰上被金屬棍抽打過的部位已經(jīng)紅腫,臉上頭上的傷口也是鉆心。 她靠住覃沁努力想站起來,但她的膝蓋酸軟麻木好似移了位。 覃沁伸手撩開她臉上的頭發(fā),她的左半邊臉明顯紅腫,嘴角也一直流血。 他干脆把祝笛瀾橫抱起來。 廖逍環(huán)視這狼藉一片的房間,勉強在床沿找了個位置坐下。 “你不能再動她了。” “正好,想問問你的理由。” “她可以幫到你。” “泊都那么大,你優(yōu)秀的學(xué)生那么多,這根本就不是只有她才能完成的工作,”凌顧宸很不滿,“顏君就可以,我也信得過她。” “既然知道那你當(dāng)初就該克制點。” 凌顧宸無謂地聳聳肩。 “顧宸,我不能任何時候都跟在你身邊,”廖逍的語氣凝重起來,“我要你承諾我這件事。關(guān)于祝笛瀾,你要保全她的性命,你不能傷她,也要保證別人不傷她。” 凌顧宸凝視著廖逍,房間里余留片刻的寂靜。 他輕哼,“你一直未娶,只要你喜歡,這把年紀了想娶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學(xué)生也沒什么不可。不用推脫給我……” 廖逍打斷他,“我沒跟你開玩笑。” 凌顧宸笑意隱去。 “我要個理由。真正的理由,不是她聰明可以幫我這樣的話。” “有用的籌碼自然要保全,”廖逍淡淡地說,“況且她確實可以幫到你。” 凌顧宸知道廖逍不愿再多說了。 “你不要她為你工作也無妨,就當(dāng)養(yǎng)了個閑人。不要再招她了。” “……行。我答應(yīng)你。” “不要再打她。也不要睡到她床上去。”廖逍認真道,“要是楊顏君的事再發(fā)生一次,我可就再沒時間給你另外找個人了。” 凌顧宸一直不愿去想廖逍的病,聽他這么一說,他的神情憂郁下來。 廖逍拍拍他的肩就離開了。 凌顧宸獨自坐著,隨手把祝笛瀾的護照撿起來翻看。 照片里那個漂亮的女孩對著他甜甜地笑,眼里是他從未見過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