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她此一生已經沒甚指望了, 只能盼著自己的兒子能有出息些,可卻被那庶子弄斷了腿! 她心中氣極亦恨極,只恨不能將那庶子弄死! 燕昭是這世上她最記掛的人,可是幾日之前卻忽然告訴她,不想再跟燕寒時爭斗了, 他這輩子已經沒有了雙腿, 并不想一生都在詭譎里沉浮。 她只氣的罵他不孝, 可這次無論她再說什么, 燕昭都只是沉默,最后只說了一句母親保重,便離開了。 “太后,您快喝了藥吧, ”阿雅端著藥湯,小心哄著。 姒太后揮手將藥碗打落,“滾開!” 碎碗落地, 宮人忙跪在地上, 阿雅抬頭, 見姒太后滿目憤怒,道:“太后,您的身體若是出了什么差錯, 大王子知道了也只有開心的份,便是不為了您自己,也不要讓大王子看您的笑話啊!” 姒太后狠狠喘息幾聲,忽道:“那庶子怎會有這般好運氣!如今你聽聽外面是如何說的, 全都是夸贊,竟都忘記了這庶子克母殺父的事實!” “如今宮中上下都傳遍了,他有意要立李嬌為王夫人,李國雖然落敗,但是李嬌背后可有個掌握兵權的舅舅,娶了她便是如虎添翼,往后再想對付他可就難了!” 她狠錘了下床榻,“去傳蘭月過來。” 姒蘭月是姒太后的侄女,亦是姒奎的女兒。而她身為姒家的女兒,卻對燕寒時心生愛慕,幾次求姒太后指婚,皆被姒太后拒絕并送出了平陽城。 可這次召她回來,則是因為姒奎入獄,姒蘭月連忙進宮去求了情,本來該判重刑的姒奎竟被放了出來。 如此,可見燕寒時心中對姒蘭月亦是存著情分,既然蘭月喜歡,她這個當姑姑的便如了她的意。 到時候,枕邊人是她的親侄女,那庶子還不是任由她拿捏? 姒太后冷冷一笑。 - 李嬌坐在桌旁,端起一盞茶飲下,饒有興致的看著上首的姒太后。 “好久未曾見你了,怎的這么瘦了?”姒太后握住姒蘭月的手,好一番心疼,這才對著李嬌道:“公主還未見過蘭月,她與你一般大小,往后啊你們二人正好說說話解解悶!” 姒蘭月淺淺一笑,“耳聞已久,如今一見公主,果知傳聞不假。” 她身穿淡黃色襦裙,身姿窈窕,語氣輕柔,雙眸靈動,靠近李嬌時,更是帶著股若有似無的薔薇花香。 她的五官雅致,讓人覺得舒服極了,尤其是彎著眼睛笑時,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蘭月姑娘,”李嬌盯著她的面容,亦笑了一聲,“我亦有耳聞。” 眼前這人,分明就是金鳳殿上掛著的那副畫像中的女子,果真如畫上那般,嬌嬌弱弱,惹人憐愛...... 姒奎死罪已免,但活罪難逃,如今已剝去了大將軍的職位,只是一庶民,而姒蘭月也由管家小姐變成了黎民百姓,稱呼她一聲姑娘,已是尊重。 姒蘭月聽到后,神色一頓,但聽到李嬌的后半句話,臉色一喜,她忙低下頭,生怕被人看了去。 她與李國這位公主并沒有交集,李嬌來燕國時,姒蘭月已經被送出了平陽城,但是她一直差人打探大王的消息,而后就聽到了他將李國公主帶回來的消息。 李國這位大公主,端莊聰慧、容貌昳麗,向來九州聞名,她聽到消息時,哭了許久,后來才得知,大王并未將她納入后宮,這才放下了心去。 后來父親入獄,她才得以被接回平陽城,雖然對父親的所作所為很是不滿,可到底是生養她的人,只能去求情。 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燕寒時竟然很快便同意了。 ——他果真,是念著往日的情分的。 可除了那一日她進宮求情外,再也沒有碰見過男人一面,他果真是惱了自己。 又聽聞人人皆夸贊他,她為他感到開心,為他終于不被人厭棄而歡喜。 他會是個好大王的,姒蘭月從小就知道。 “大王他、他跟你說起過我?”姒蘭月眼中難免歡欣,一時忘記了規矩,脫口而出。 李嬌還未回話,姒太后便已上前,不動聲色的看了姒蘭月一眼,后者連忙將頭低下去,再不敢多說。 “真是兩個好孩子,”姒太后笑看著兩人,“蘭月自小便跟在我身邊,對王宮甚是熟悉,公主往后大可以讓蘭月帶著你逛一逛,宮中有好些好玩的地方呢。” 姒蘭月點點頭,“公主吩咐一聲便是。” 李嬌只是笑一笑,并不回話。 她今日前來,只是想看一看太后這病是真的還是假的,明明那日將她氣的昏厥過去,一醒來竟然又來找她,明明她與太后已撕破了臉,可沒想到這人臉皮忒厚! 不過今日一見,特別是看著她泛白的臉,心中便覺得舒暢。 只想著快些回去,也要給燕寒時說一說,他們竟還有這樣大的本事,將姒太后真給氣病了! 李嬌在心中惡劣的想道。 “蘭月跟大王也是青梅竹馬,姑姑記得你小時候還與我說要嫁給大王呢!”姒太后頓了下,看向李嬌,“公主你說說,蘭月與大王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是蘭月嫁進宮中,正好也與公主做個伴!公主你說是吧?” 聞言,姒蘭月抬頭,目光殷切的看向李嬌。 “嗯?” 李嬌只覺得太后這問的莫名其妙,姒蘭月與燕寒時相配不相配又如何?那莽漢現在喜歡的人是自己,但凡他分出一點心去,李嬌便再不會理他。 且他本就知道自己的脾性,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太后的目的只可能是激怒她,離間她與燕寒時,好成全了姒蘭月跟他...... 李嬌心氣不順,便沒有了好臉色,只冷笑一聲,“蘭月姑娘與大王配又如何,不配又如何?若是姒太后想要大王娶蘭月姑娘,該去問大王才是,我說了可不算。” “——你!”姒太后沒想到李嬌會這么直接的頂撞她,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太后今日喚我來此,若只是問這個的,那我也告訴了您,既然沒事,那我便告退了。” 李嬌扯了下嘴角,亦對著旁邊怔愣的姒蘭月露了個甜美的笑容,轉身離開。 “公主,公主你等等!”姒蘭月追了出來,小跑跟在李嬌身后。 “蘭月姑娘還有何事?”李嬌皺眉,已是不悅。 姒蘭月低頭,猶疑幾息,這才開口,“公主,我知道大王有意立你為后,可、可你愿意嫁給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人嗎?苦的還是你啊!” “你這是什么意思?” “大王之前的事情,想必公主也有所耳聞,他因生來便被大巫斷言兇煞,宮中沒有人敢靠近他,”姒蘭月頓了下,浮現出笑意來,“我一開始也很是害怕,可是瞧見他被一群寺人圍打,便也覺得他也只是個比我大不了多少歲的人,怎能被這樣對待呢?于是我便將他救了出來,那是我們第一次相見,也是從那以后,我成了大王唯一的朋友......” 說起燕寒時來,姒蘭月滿臉的溫柔,語氣也是輕輕。 便是女人這副模樣,讓李嬌瞧著只覺得心中憋悶,說不上來的感覺,只想著亂發一通脾氣才好。 她不想聽這兩人之前的關系是如何如何好,打斷道:“你追出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事?” 李嬌也只是看起來嬌柔些,尤其那雙水潤的眼睛,更是將她襯得無辜又單純,可只要是與她說過話的,都能知道她的脾氣有多壞,往往一句話說不對便能將她惹怒。 姒蘭月大概是長這么大,從未被人用這般厭惡的表情看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便走了,”李嬌剛要轉身,又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姒蘭月,笑得溫柔極了,“蘭月姑娘若是喜歡大王,便去找他說去,你還有你的姑姑,總是來找我做什么?難不成跟我說了你們倆有多般配、你們倆此前有多好,燕寒時還能娶了你不成?” “你、你怎能直呼大王的名姓!”姒蘭月驚呼道。 “我叫他的名字又怎樣?”李嬌顯然還不清楚,她的胸中已被怒火充斥,語氣沖的很,“我便是叫了你又能怎樣......吶,他來了,你去找他說去啊。” 自從李嬌答應了他,燕寒時恨不能每日都與她在一起,就連處理政務亦去她的房中。 哪怕公主對他的態度依舊兇巴巴的,他仍跟吃了蜜一般,便是她再打再罵,也只想著挨著她..... 今日聽姒太后又召她去芳華宮,本以為李嬌會拒絕的,可她竟然去了。 他心里自然不放心,待相邦離去,這才匆匆趕來,隔的很遠便瞧見了公主,他的腳步加快,離得近了,卻發現公主在瞪自己。 ——如此,可是在芳華宮受了委屈? “公主,”燕寒時三步并作兩步,直走到李嬌的面前,本想著伸手去牽她,可女人卻將手背在了身后,一臉怒容,他并不知曉發生了什么,只得小聲問道:“公主別不說話,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嗎?” 男人的語氣透著股小心翼翼,表情委屈,顯然因為李嬌沒給他牽手,讓他心里難過極了。 李嬌將目光移開,“沒事。”她往旁邊移了一步,下巴微抬,滿臉倨傲,“蘭月姑娘有話與你說。” 姒蘭月上前,“大王。” 她低著頭,只敢用余光去看男人的袍角,他站在她的面前就讓她羞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怎么在這?”燕寒時掃她一眼。 “姑姑生病,我進宮來照料,”姒蘭月小聲解釋道,忽又向燕寒時靠近一步,“大王事物繁忙,我一直想要感謝大王,家父一時鬼迷心竅這才做了錯事,還好大王寬宏大量這才饒他一命......” 姒蘭月抬起頭,雙眸湛亮,滿心滿眼皆是男人的身軀。 燕寒時冷哼一聲,“不過是看在之前你幫我的份上。” 姒蘭月見他神色冷淡,一時落寞,剛要開口解釋,一旁的李嬌卻道了一句“我身子不舒服”,轉身便離開了。 她心底暗喜,一直未能與大王單獨見面,或許等她表明心跡,大王便能像從前那般對她,可不等她的笑意露出,面前再無男人的身影。 “大王他.....”姒蘭月神色怔愣的看著燕寒時的背影,見他大步上前牽住了李嬌的手,眼中忽的就涌上淚珠來。 “姑娘,咱們回去吧。” “可是、可是我才是與他一起長大,我與他的情分,難道還比不過李國這位公主嗎?” 婢女嘆息一聲,“姑娘您忘了,大王曾去李國當過質子好多年,許是那時喜歡上了李國的公主。而您呢,姒太后與夫人皆厭惡大王,連帶著您也被關在家中,小時的情分,也只您記在心中了!” “喜歡她?那......那我呢?”臉上的淚珠一顆接一顆涌出,姒蘭月大哭了起來。 這是她從小就喜歡的人啊。 - 燕寒時上前抓住李嬌的手,大呼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可是姒太后為難你了!你與我說,我給你撐腰呢,莫要賭氣氣著自己!” 男人緊皺眉頭,雙眸含情,正擔憂的看著她。 李嬌本想將手抽出來,可男人的力氣實在是大,她用力了幾下便作罷,只道:“你來追我做什么?去找你的蘭月meimei說話去呀。” 她揮袖就走,氣勢洶洶,只走出幾步去,便被男人從背后抱了起來。 “你、你做什么啊!”李嬌去拍他的肩膀,“這里都是人,快將我放下來!” 燕寒時不應,只雙眼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盯著李嬌看。 看她急得通紅的臉頰,看她水潤的眼睛,亦聽她噗通噗通急跳的心聲...... “公主吃醋了!” 他忽然大呼一聲,心中一時激動,大笑已經無法表達他心中的喜悅,當著宮人的面,他抱著懷中的李嬌轉了幾圈。 “我沒有!” 李嬌面色通紅,被這莽漢轉的頭暈,便下了狠力去打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