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就聽見了。

    賀沉言手上的力道很輕柔，像小貓在撓癢，沒一會，困意越來越濃，越聞星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將身上薄薄地外套攏了下。

    她撐著腦袋，回想起今天晚上賀坤來道歉的場景，忽然，一個名字竄入腦海。

    “你二叔是不是還有一個女兒？”

    賀沉言手上動作未停，烏黑的睫羽將那雙黑眸掩蓋，看起來認(rèn)真又溫柔，“聽誰說的。”

    “上次聽姑媽說起過，賀家這位長女，樣貌出眾，能力和品行都是小輩中的佼佼者。”

    越聞星揪著睡衣的邊角，眼光出神，緩緩道：“可我怎么從來沒見過，更沒聽你們?nèi)魏我粋€人提起過她？”

    賀沉言聲音頓了下：“她的確很出色，只不過...”

    “不過什么？”

    她回頭看他。

    只不過，賀宇晴在一次偶然的機(jī)會中，發(fā)現(xiàn)了賀坤的秘密，看見他和那家對手公司來往的郵件。

    知道真相后的賀宇晴想讓賀坤去道歉，把一切公之于眾。

    結(jié)果，卻被父親的自私自利傷透了心，才和一氣之下和男友遠(yuǎn)赴重洋。

    諷刺的是，賀坤后來從未去找過她，更不許賀家的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

    這些事情太復(fù)雜太晦澀，賀沉言不想過多地說明。

    他將吹風(fēng)機(jī)的風(fēng)打小一檔，被機(jī)器轟鳴遮掩住的人聲這才跳出來：“只不過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她出了國再沒回來。”

    “為什么...”越聞星又打了個哈欠，本想聽完這個回答再睡，卻不料睡意擾人，眼皮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后面賀沉言說了些什么，她沒有聽清。

    只感覺自己被人抱到了床上，額間一道微涼的觸感落下，整個人便墜入更深的夢境里去了。

    －

    而那份禮物，賀沉言并沒有急著在當(dāng)晚打開。

    一周后，越聞星將禮物重新裝好，預(yù)備在晚上的生日會后送給他，去會所的路上，聽賀沉言說起晚上可能會見到的人。

    在一個名字后面停頓了下，“等等，季醫(yī)生也去？”

    賀沉言稍稍側(cè)目，眼尾上挑，似乎有些稀奇，“怎么。”

    “你之前不是說他幫了你很大的忙嗎？而且，我現(xiàn)在復(fù)健的醫(yī)生正好也是他推薦的。”

    越聞星滔滔不絕，全然沒有觀察身邊人什么反應(yīng)，總而言之，“我覺得應(yīng)該要好好感謝一下他。”

    嗤。

    賀沉言斂下神色，輕飄飄地問：“你打算怎么感謝？”

    這個問題可把她難倒了。

    她和季時禮不過幾面之緣，自然不知道對方的喜好，對于這一點(diǎn)，賀太太最終決定不恥下問。

    她推推身邊正在看資料的某人的肩膀，湊過去一點(diǎn)，“你覺得季醫(yī)生會喜歡什么？”

    賀沉言伸手抬了下眼鏡，訕訕一笑，“不清楚。”

    越聞星不氣餒，繼續(xù)問：“那你知道季醫(yī)生不喜歡什么嗎？”

    賀沉言眼也沒抬：“不知道。”

    “那季醫(yī)生對什么東西比較感興趣？”

    賀沉言這回連多余的表情都懶得露出一個，加重語氣重復(fù)，“我不了解。”

    越聞星：“......”

    這什么嘛，簡直是一問三不知。

    看來這回送禮還得加上一個前提——幫助賀沉言緩和一下人際關(guān)系。

    要不然他這樣的，誰愿意跟他來往啊。

    越聞星心里有了打算，讓陳伯在沿路附近的商場停車，她上去挑一兩樣?xùn)|西包起來，也算表達(dá)一下心意。

    誰知臨到商場門口，賀沉言居然也跟在她身后，從車上下來。

    “你不是不去嗎？”

    越聞星看著眼前走過來的人，疑惑道。

    “現(xiàn)在改主意了。”賀沉言淡淡開口，手順勢牽住她的，提步走進(jìn)商場大門。

    越聞星也不計較，兩人在一樓的店面逛了一會，沒有找到合心意的。

    商場里的東西不是衣服鞋子就是偏實(shí)用型的配飾一類，她覺得這些東西都太私密了，送朋友不太合適。

    賀沉言陪在一旁，見她挑挑揀揀也找不到中意的，心情愉悅了幾分，“買不到就算了，我們回去吧。”

    “那怎么行，來都來了。”

    越聞星不氣餒，說什么也得找到一件合適的禮物。

    她的目光掃來掃去，終于落在了斜前方的一家定制鋼筆的店鋪內(nèi)。

    季時禮作為醫(yī)生，平常用筆的次數(shù)不會少，越聞星當(dāng)機(jī)立斷包了店里推薦的一款，低調(diào)奢華不失檔次。

    店里的服務(wù)也很周到，有專門為送禮準(zhǔn)備的全套絲絨禮盒，以及祝福卡片。

    店員將包好的鋼筆放在越聞星面前，微笑詢問道：“請問祝福卡片上要寫些什么呢？”

    越聞星接過筆，戳著下巴想了想，目光移至店門口站著的某人身上。

    這位仁兄從剛才開始就有點(diǎn)奇怪，不知道在別扭什么，讓他進(jìn)來挑一支好看的筆，結(jié)果居然臭著臉說“隨便”。

    她只以為是賀總磨不開面子給兄弟送禮，情愿站在門口當(dāng)?shù)袼堋?/br>
    想到什么，越聞星抿唇，提筆在卡片上寫下一行字，末了，遞給店員，“好了，謝謝。”

    店員把卡片放進(jìn)禮盒里，最后遞給她，換上公式化的笑容：“您的東西包好了，歡迎下次再來。”

    臨出門前，越聞星站在柜臺處，瞥見仍在門口的的某人。

    賀沉言佇立在店鋪門口，西裝革履，氣質(zhì)出眾，不需要什么動作，光是站在那里，自然而然便是最亮眼的所在。

    商場周圍走過的人群，時不時將目光投射過來，女人的臉上報以羞怯的笑，就連剛才為她打包的店員，也忍不住看著他的側(cè)顏，紅了臉。

    越聞星調(diào)轉(zhuǎn)腳步，回過頭來，再次對店員道：“不好意思，麻煩你，我還想再選一支鋼筆。”

    －

    路之奕將聚會地點(diǎn)，照常定在了朝月坊。

    越聞星和賀沉言姍姍來遲，自罰一杯后，聚會進(jìn)入主要流程。

    原本以為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誰知道路之奕居然訂了個雙層的奶油奶油蛋糕過來。

    說是慶生，實(shí)則就是給自己找了個開party的借口。

    賀沉言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一首生日歌唱得壽星本人極度不適應(yīng)，冷著臉聽完了全程。

    那蛋糕最后也只是當(dāng)作惡作劇的工具，飛到了各色人的臉上。

    廳內(nèi)吵吵鬧鬧玩成一片，他坐著的地方好像自然形成了一種結(jié)界，沒人敢在他身上造次。

    越聞星發(fā)現(xiàn)今天過來的人并不多，好像都是之前沒見過的，路之奕給她介紹的時候，她也沒太注意聽，目光幾乎都放在廳內(nèi)的某個女孩身上。

    從頭至尾，女孩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季時禮旁邊。

    一開始，她以為這是誰家?guī)淼男eimei，但后來發(fā)現(xiàn)季時禮和她說話時，動作很親密，也就逐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越聞星記起來，之前哪次聽路之奕說起過，季時禮喜歡的女孩，比他整整小了十歲。

    她的目光再度放在那個女孩身上。

    齊劉海，高馬尾，學(xué)生氣很重，看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是老師心目中好學(xué)生的樣子。

    唯獨(dú)讓人挪不開眼的，是女孩的那雙眼睛，干凈的好像從未被任何事物污染過。

    看來路之奕提起的那個女生，是她沒錯了。

    越聞星看得入神，突然，視線里的一個人影稍稍往前坐了一些，堪堪遮住她的目光。

    坐在女孩身邊的男人打破沉默，笑容令人如沐春風(fēng)，舉杯隔空抬了一下，以作示意，“小姑娘害羞，越小姐不要見怪。”

    正在和人交談的賀沉言回眸，發(fā)現(xiàn)身邊人影已空。

    越聞星順勢將準(zhǔn)備好的禮物遞過去，“是我不好，嚇著她了。”

    她抬眼看了下，恰好和女孩的目光對上。

    雖然羞怯，對方仍然朝她點(diǎn)了下頭，表情是笑著的。

    那雙眼睛，讓越聞星頗為動容。

    “這是？”

    季時禮將禮盒抽出來一點(diǎn)，錯愕一秒，繼而朝著對面某個方向緩緩勾唇道，“越小姐怕不是送錯人了吧，我的生日很早就過了。”

    “不是。”越聞星解釋道，“這是為了感謝你的，多虧季醫(yī)生幫我找了很好的復(fù)健師，而且里面也有賀沉言的心意，聽說你之前幫過他很大一個忙。”

    “這樣啊。”季時禮的指尖在禮盒上輕敲兩下，了然道，“那我收下了，替我謝謝他。”

    “不用客氣。”越聞星的目光在他身后落了落，“那我先過去了。”

    回到座位時，季時禮正轉(zhuǎn)過頭和身邊人在說話。

    越聞星收回目光，路之奕這會不知道從哪弄出來兩塊蛋糕，推到她跟前，笑著說：“越meimei，這是專門給你和賀哥留的，過生日得有個生日的樣子。”

    知道賀沉言不喜歡吃甜食，他面前的那一塊被切得很小，路之奕大概也不認(rèn)為他會吃，就只是擺上來意思意思。

    越聞星折騰了這一會還真有些餓了，剛準(zhǔn)備將蛋糕盤拿起來，就聽見身邊有道聲音不疾不徐地問：“禮送出去了？”

    “嗯。”她回答，用叉子叉起一小塊。

    正欲往嘴邊送時，那人又繼續(xù)開口：“那我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賀總禮貌拒絕三連：不知道不清楚我不了解。

    敢讓我老婆給他選禮物，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