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批發市場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人山人海的，像一鍋越熬越稠的紅豆粥。

    確切一點就是，這是一鍋每顆豆子都戴著白色醫用口罩的紅豆粥。

    有店鋪老板把衣服直接套在身上展示的，也有松松垮垮穿在時裝模特身上。不住地有人叫賣還價，有的衣服按斤出售，幾個巨大的電子秤底下堆著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衣服，等著買家邀斤秤價。

    大包大包的黑色塑料袋裹著已經成交的服裝涌出商場。

    小馬，我血壓有點高，你扶著我點。韓朵一扶額道。

    馬可應聲把胳膊搭在韓朵一手掌下面，特意放慢了步伐不急不緩的跟在旁邊。

    要是剛才韓朵一在小馬的后面多加一個字，那這幅畫面看起來就滿滿慈禧出宮圖的既視感。

    韓朵一是真頭痛，因為她在選擇這個創業項目的初期，完全高估了這個時代人們的審美趣味和流行趨勢。

    大紅大紫大綠大黃充斥著整個服裝批發市場，這些鮮明的顏色被做成羽絨服、棉襖、毛衣，甚至是褲子，夾雜著不同材質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感知系統。

    說好的馬卡龍色呢？說好的莫蘭迪色呢？再不濟楓葉紅，霧霾藍也成，可是兩人幾乎轉了大半個市場，也沒能找出幾個像樣配色的衣服。

    韓朵一突然能理解為什么出場的時候胡瑩瑩能面不紅心不跳的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棉襖，真的，跟眼前的這些妖物比起來那件棉襖的顏色真不算丑。

    兩人徐徐走著，幾乎不在店鋪多做停留，每家店的風格樣式基本都是一樣，男裝店還好，多以黑色深藍灰色為主，樣式也湊合，以韓朵一十幾年后的眼光來看也看的過去，只是女裝店跟想象中差距太大，可這絲毫不影響人們空手蜂擁進去，拎著袋子滿載而出。

    馬可看韓朵一興致不高，忙安撫道：瑩瑩姐，這才剛開始逛，這個批發市場不行，咱們就去下一個，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批發到好看的衣服，而是能不能從這么多衣服中學到點東西。

    學東西？

    嗯，比如說剛才那家店，老板娘說lsquo;胖子不穿燈芯褲，要穿就穿黑和灰rsquo;，就是說如果我們在批衣服的時候，尤其是褲子，黑色和深灰色是萬能色，胖子穿了都不顯胖，更別說瘦子了。像是其他顏色的褲子，比如說，白色、鵝黃色還有別的淺顏色，在進貨的時候要適當少進一些以免壓貨，深色系就可以多進一些。

    馬可學著剛才路過的一家老板娘說話，捏著嗓子尖細的聲音險些讓韓朵一笑出聲來。

    然后呢？韓朵一表情稍微舒緩了些。

    咱們剛進商場的時候，有一家老板娘穿著一件紅色的大衣，黑色單排扣的那種，中長款，兩個兜口是平的，那會又看到一家老板穿著紅色大衣站在門口，一樣的款式長短也幾乎一樣，但是后面那件的兜口是斜的，馬可身子微微前傾，伸出一只手五指并攏，擺出了傾斜七十五度角的樣子，眨了眨眼，瑩瑩姐如果是你，你更喜歡哪一件？

    韓朵一完全想不起剛才看到過這兩家店鋪，只能憑著馬可的描述，想象了一下兩件衣服兜口細小的差別，答道：兜口斜著的那個更好看一點吧，兜口做成平的，給人的感覺太古板，跟西服一樣。

    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說，你看啊，這衣服的門道可多著呢，就算咱們這趟出來選不到稱心的衣服，光是轉一轉也收獲頗豐了，沒準哪天業務做大了，自己有了工廠有了生產線，到時候也完全可以憑借學道的經驗在服裝設計細節上下功夫。

    機靈鬼......韓朵一不置可否，沉默半響，用三個字對馬可其人做出了評價。

    時而書呆子，時而機靈鬼，馬可就像一個萬花筒，每一面都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馬可見韓朵一眉頭終于舒展開來，長吁一口氣，心里想著怎么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樣，右手不自覺抬起來，又在即將落到不懂事的小姑娘頭頂的時候縮了回來，韓朵一在前面蹦蹦噠噠的走出去老遠，馬可還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紅著臉。

    怎么就......這么愛臉紅呢。

    怎么就......這么愛在她面前臉紅呢。

    批發市場共有三層，一二層是女裝和內衣，三層是男裝。

    兩人兜兜轉轉，從一樓到二樓幾乎轉了個遍，走到哪都是人山人海，這一趟出門可以說的上是折戟而歸。好在馬可安慰的一番話也算是有道理，就當是西天取經，創業初期必經的一點小挫折。

    服裝批發市場樓下的停車位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貨車、面包車，貼著可瑩女裝字樣的長安之星停在遠處的街角旁，步行過去至少十分鐘的距離。

    從服裝批發市場出來之后，要經過兩排熱鬧的底商，臨街商鋪大多是批發箱包的鋪子，人潮摩肩接踵，有到商場里面順路看看的，也有不少專程來批發箱包的，比商場里面還要熱鬧一些。

    韓朵一也進去湊了湊熱鬧，可只逛了兩家就縮脖子出來了，剛來的新鮮勁兒全部一掃而空。

    無論是女裝還是箱包，但凡進過一家店基本上就能猜到后面幾家店的情況。服裝市場依葫蘆畫瓢的現象太嚴重，無論是從款式還是配色上面，甲家這件衣服賣的好，乙丙丁家一定也都掛滿了同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