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契機(下)
“你說的契機?避免重蹈覆轍的契機嗎?就憑天機子那老頭的一瓶藥能看出來什么不成?”蘭客順便插了一句嘴。 “怎么就不能避免重蹈覆轍了?”坐在蘭客身旁的竹客,忍不住開口反駁道。 上頭的梅客倒是一言不發,只是看見底下的兩人有要吵架的趨勢,這才開口: “別說了?!?/br> 隨后站起身來,背了手走了幾步,停下來方道: “本就是那位使了上古禁術得來的結果,眼下的情況倒也真的不是很壞?!?/br> “只不過都丟了原本的記憶而已?!?/br> 梅客說這話的時候,其他四人都站了起來。 似乎沒有想到梅客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件埋藏在他們五人心里的事情。 不過梅客也不是傻子,這皇宮里頭遍地都是麒麟衛。說這話之前,阻止窺探的結界已然展開。 與此同時,一份密報已經送到了云御淵的桌案上。 五賢宮設了防止窺探的結界?云御淵的目光落在那幾個字上,陷入了沉思。 按理來說這五賢宮本就地處偏僻,平日里都是遠遠的被單獨隔離出來的,除了送東西去的內監,幾乎都沒有人前去。 怎么還要特意設了阻止窺探的結界? 正坐在桌案旁思索著這件事情,外頭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云御淵頭也沒有抬,迅速的將一份奏折掩蓋在密報上頭,以為來人是楊伯,前來送夜宵什么的: “放在一邊就好?!?/br> 哪里知道對面傳來的竟是一把宛若黃鶯出谷的女聲: “是,王爺?!?/br> 云御淵一怔,猛然一抬頭,面前站了名雖然只穿了侍女衣裳,但是模樣卻是俏生生水靈靈的一名女子。 一瞬間,男人就冷了臉: “本王的書房,什么時候都能隨便進了?” 那女子卻是頗有膽色,面對云御淵的冷臉竟是絲毫不露怯: “回攝政王的話,是王妃體諒王爺辛苦,特意派奴婢前來送湯。” 說著,端出來一小甕清淡的枸杞羊rou湯,以及幾碟子小食。 云御淵的目光只是隨意一掃,隨即,那名女子只覺得面前一道強風襲來,竟是直接被打出了門外! 屋內,傳來男人冷淡的吩咐聲: “這夜宵賞了這女人,丟去破廟!” “一夜過后,若是還活著,就送入軍中紅帳!” 軍中紅帳,一般都用來滿足行軍在外的士兵,送進去的女人都是罪無可恕的。 換句話來說,一旦進入軍中紅帳,等待的結果就是被活活的折磨而死。 畢竟那些士兵可不會憐香惜玉,有些時候幾個人活生生的折騰死一個人都是家常便飯。 由此可見,云御淵是十分惱怒。 外頭的府衛得令,立刻收拾了東西帶了人出去。 正趕過來的月影手中提了個食盒,撞見這一幕,心下明白幾分。 就知道又有異想天開的女人想要爬王爺的床了。 也不看看王爺是什么身份,數一數二的光系靈力師,怎么可能會被區區迷藥所迷惑? 所以說這人啊,一旦自以為是起來,就什么都不顧了。 這情景落在月影眼里,后者只是冷笑一聲,從府衛身邊走過。 月影倒也沒有進去書房,只是將食盒遞給守在外頭的麒麟衛道: “這是王妃閑來無事做出來的小點心,說是給王爺嘗嘗,還熱著,勞煩你送進去?!?/br> 月影在外頭說的一番話自然瞞不過云御淵的耳朵,后者在里頭道: “月影你送進來,正好本王有事情問?!?/br> 月影聞言,心下了然,于是從麒麟衛手中接過食盒,朝他抱歉一笑,提了食盒就往里頭走。 月影先是問安,得了云御淵的免這才將東西一樣一樣的擺在書桌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 云御淵上前一看,只見得那白底蓮花紋的碟子上,放了幾塊造型精致小巧的糕點。 云御淵拿起筷子嘗了一個,只覺得松軟香甜,里面還夾了葡萄干,帶了淡淡的酸。 喝了一口熱茶,云御淵只覺得身上暖的很,順便問起了墨扶的情況: “王妃還沒有睡嗎?” “回王爺的話,王妃早早的就睡了。”月影低頭回話。 “睡得可好?”云御淵問這話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漏壺。 嗯,一更天了。 “這……”月影想起來之前墨扶的情況,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云御淵又慢條斯理的夾了塊糕點入口,順帶喝了口熱茶。 見月影似乎難以開口,云御淵放了筷子道: “你且原原本本的說來,本王不會怪你?!?/br> 月影“噗通”一聲跪下: “王妃、王妃說王爺不在,不習慣……愣是磨蹭到了夜半時分——說是磨蹭,其實還是為了這一碟子糕點?!?/br> 聽了這話,云御淵臉色一黑,起身,大步流星的回了清梧院。 小丫頭,不好好休息。 討打。 當然云御淵不會真的打墨扶——疼都疼不過來,怎么可能會打她? 他只是心疼而已。 到了臥室內,男人放緩了腳步,慢慢的走了進去。 穿過層層紗簾,當男人看見榻上睡得沒個正行的某人,唇角上揚,大步上前。 給人重新蓋好被子的功夫,墨扶的聲音傳來: “阿淵……你回來啦……” 見墨扶睡眼朦朧的樣子,云御淵俯下來貼了臉: “乖,睡覺,我回來了?!?/br> “嗯……”墨扶說著,頭一歪,又睡過去了。 撥開墨扶額頭上凌亂的劉海,云御淵低頭一吻,這才轉身去了浴池沐浴更衣。 壓根不管被他積壓在書房里頭的一大堆奏折。 沐浴完,正準備上床的男人似乎想起來書房里頭的那堆奏折,于是傳音給了寒戮: “將這些奏折連夜送去皇宮,跟女帝告假?!?/br> 寒戮:……半夜三更去送奏折,主子您也真的是…… 心里頭吐槽歸吐槽,寒戮依舊是認真的應下了云御淵的話,前去辦事了。 就不知道半夜被叫起來的女帝會不會惡龍咆哮~ 不過寒戮這次是真的說對了,只是云玨沒有在半夜惡龍咆哮,而是在第二天的時候。 看著突然出現在寢宮里頭的一大堆奏折,剛剛睡醒的女帝陛下差點發了飚。 “云御淵——” 這是云玨頭一次這么連名帶姓的喊云御淵,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云玨覺得,她這皇兄自打娶了皇嫂之后,就朝政一事,竟是越來越不負責了。 如今居然半夜將這些奏折送了過來…… 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說到神不知鬼不覺這個詞,云玨的目光涼嗖嗖的看了周圍一圈。 看得暗處的麒麟衛背后冷汗直流,而外頭的梅客竹客兩人都一副無奈的表情。 這也不能怪他們啊,昨天晚上進來的可是云御淵身邊的骷髏人魚,他們哪里敢跟他對上? 等云玨收拾完穿了朝服去上朝時,果然沒有看見云御淵。 她就曉得,又是因為皇嫂。 不過這也說明他們夫妻倆感情好,他們感情好,她也高興。 只是……再想想自己,云玨表示自己雖然急,但是王夫的人選,一定要慎重。 萬一來個引狼入室,她哭都沒有地方哭去。 說起來還是皇兄運氣逆天,撿了顆蛋順便收了個王妃。 這些東西在腦子里轉了一圈,云玨再回頭看看下頭的一干臣子,瞬間斂了神色,換了一副威嚴的模樣。 “眾卿家,有本啟奏——” 很快,禮部尚書站了出來。 “回陛下,臣有本啟奏?!?/br> 云玨示意他講:“講?!?/br> “謝陛下?!蹦嵌Y部尚書開口道,“微臣想,因為今年北狄臣服算是喜事一樁,加上快到年關,微臣覺得,今年的節日慶典應該辦的比往年更加奢華熱鬧,以彰顯我七域天子之威!” 不等云玨開口,那頭的戶部尚書竟是跳了出來: “臣有本啟奏。” “講。”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還是節儉些好,畢竟今年這因為一個落雁城以及之前的廢王之亂,國庫里頭的錢沒有多少了。” 上頭的云玨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道: “戶部尚書,你掌管賦稅錢糧,何以國庫如此空虛?” 那戶部尚書聞言,擦了一下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再三叩拜: “回陛下的話,今年的賦稅仍有一半之數沒有交上來。” 戶部尚書這話一落,就像是掀起了一大片的風浪,頓時,滿朝文武議論紛紛。 云玨在上頭思索了半晌,最后示意群臣安靜。 “你說,這一半之數的賦稅為何收不上來?” “回陛下的話,眾所周知七域的南部貿易發達,尤其是鹽業,故而這賦稅年年也是交的最豐厚的?!?/br> “只是今年不知道那南部的鹽業巨頭竟是不肯上交這賦稅,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云玨的手捏著龍椅扶手問。 “說當今陛下乃是女子,他們堂堂男兒怎么可能屈服于一女子膝下?并且還說若是朝廷敢派人前來收稅,他們就敢斷了這鹽!” 一席話說的云玨當堂震怒: “簡直放肆!” …… 朝堂的事兒傳進墨扶耳朵里的時候,她正跟云御淵在王府里頭的梅園慢慢的走著。 這梅園里頭的梅樹品種眾多,每一株都生的娟秀挺拔,都有欺霜賽雪之態。 因為這梅花折下來的時候帶了寒氣,云御淵哪里敢讓墨扶自己抱著,只讓人抱著個湯婆子跟在自己身側,墨扶若是看上了哪枝他便去折來。 眼下云御淵手里抱了幾枝開的正好的梅花,正跟墨扶一面慢慢走著,一面說著方才的事兒。 墨扶聽了這話,不禁問: “為何不將鹽收為國有?任何私自開采鹽或者販賣鹽的,一律重罪論處?” 云御淵騰出一只手來攬住墨扶的肩膀,解釋道: “到也不是不曾想過這些問題,只是這鹽販的勢力實在是盤根錯節……本王總不能直接殺了所有人吧?” “到時候這朝堂得癱瘓。” 這弊大于利的事情,他云御淵是不會做的。 聽了男人這話,墨扶停下腳步,抬起一雙眼睛認真的看著男人: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呢?” “為夫自當洗耳恭聽。” 于是墨扶在云御淵耳邊附耳說了幾句,男人連連稱是,便是趕緊派人去皇宮里頭,把這個解決的辦法帶給云玨。 墨扶的辦法很簡單:既然這群鹽業大頭以鹽為要挾,自然,這鹽也可以成為他們的命門。 只要掐住了他們的命門,云玨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墨扶的意思是:既然這些人利益盤根錯節不好動,那么為何不在商業上動手腳? 只要有人賣的鹽品質比他們更好、價格還更低,何愁這群老家伙繼續蹦跶? 一旦沒有人買他們這些鹽業大戶手里的鹽,那么他們就沒有了資金來源,一沒有了資金來源,這群人就得老老實實的服軟。 看他們哪個敢繼續要挾的! 到時候再添一把火,朝廷上開設專門賣鹽的衙門,并有專人負責,且此人直接聽命于皇帝,不受任何干擾。 到時候,這錢拿到了,心頭大患也解決了。 簡直就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個法子很簡單,云御淵與云玨之所以沒有想到是因為他們都習慣性的思考朝堂上那些利益交錯的關系,并沒有注意到可以在鹽價這方面給予對方致命的打擊。 得了墨扶這個主意的云玨也不遲疑,很快就安排下去了。 就等著收大魚的那天。 而想出來這個主意的小丫頭,此刻正連連嚷著累,要停下來歇會。 云御淵好笑的看著前一刻興致勃勃,后一刻就興全無的某人,索性讓寒戮先一步送了這梅花回院子。 至于他,則是直接把人給背了起來,在這梅園里頭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 趴在男人背上的墨扶,把頭埋進兜帽里沒一會,就不小心睡著了。 云御淵的步子穩健輕快,走了沒多久就察覺到背上的小丫頭已經睡著,便是加快了返回清梧院的步伐。 回了院子,梅花已經被月影插瓶擺放在臥室的一角,男人卻是無心查看。 慢慢的把人放在了床上,云御淵正給人蓋上被子,墨扶卻是伸出來一只手抓住了男人的披風。 云御淵一頓,手中的動作卻是加快了。 自打墨扶懷孕后,云御淵就發現墨扶一天比一天的喜歡黏糊著他。 孩子氣般的一笑,男人脫了鞋襪與衣袍,鉆了進去,把人給抱著了。 睡吧,我一直都在。 …… 七域南部。 一場暴風雨即將席卷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