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別掙扎了!漢娜!嘶……把她綁起來,趕緊送過去!” 【我是主人最忠心的仆人。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如此,遠去的啞巴與跪地的漢娜在心里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兩個仆人。 兩個傻姑娘。 第57章 坦誠哪有誤會好玩 伊莎貝拉想過很多次,當狄利斯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驚訝?憤怒?好奇?難以置信?恐懼? 會像那些平民一樣失聲叫出“怪物”嗎? 還是興致勃勃地圍上來,聲稱要多做幾個研究? 然而,她唯一沒能設想到的情況——大概就是對方埋在床頭柜旁的巨型書堆里,把他自己唯一露出的那只胳膊默默塞回去,再氣宇軒昂地指控道:“所謂‘卡斯蒂利亞公爵’,就是依靠這種狡詐陰險的方式征服了大陸嗎?!” 狡詐陰險的卡斯蒂利亞公爵茫然地又踢打了一下自己的光腳丫。 狄利斯……狄利斯徹底堵上了自己能說話的那個小口,完全沉進書堆中,瑟瑟發抖。 伊莎貝拉聽見他悶在里面嗡嗡地控訴:“你真可怕。” “你長成了一個漂亮女人,你還拿腳踢我。” “我要和你絕交五分鐘。” 公爵大人:……??? 你究竟是怎么依照“漂亮女人”這種關鍵詞得出“可怕”的結論的? 為什么你對傳聞里的惡鬼發表“可怕”評論后,得出的結論是“絕交五分鐘”? 這貨的腦子是昨晚被拖上樓時掉在齒輪里了嗎? “等等,狄利斯,你知道我是卡斯蒂利亞……那你怎么還……” 我知道你是伊莎貝拉就夠了啊。 狄利斯剛想回答,又想起自己“絕交五分鐘”的決定,便往書堆的深處埋了埋,徹底阻隔了聲音能傳達出去的可能性。 并且,他默默掐住了脈搏,開始計數。 倒計時四分鐘59秒……倒計時四分鐘58秒…… 伊莎貝拉沒能得到后者的回復,明明是這么重要的問題,明明是理應緊張至極的攤牌氛圍…… 她卻是又好氣又好笑,依舊保持著奇異的平靜,坐在床沿上,盯著那堆巨型的混亂書堆,看著它微微抖動——從而分辨出那被完全埋在其中的主人微微抖動。 弟弟總是會因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原因抖動。 手的觸碰,腳的觸碰,任何意義上的異性觸碰,甚至是比較微妙的氛圍…… 這讓她想起了第一次誆騙狄利斯去酒館時,后者手里不停抖動的草莓奶昔。 “狄利斯,你不能總這么敏感。” “……” “狄利斯,為什么你從昨天晚上開始就這么容易陷入情緒化的抑郁?” “……” “昨晚一直不肯和我說話,晚上還跑出來等我去拽,把你拽回來了你又要去打地鋪……” “……” “你是青春期的小女生嗎?” “……” 試圖把自己悶死的機械師始終沒有答復,而踢著腳的伊莎貝拉也沒指望他回答。 她之前坐在床沿,用腳去踢打他的手背完全是一時興起——畢竟,能夠居高臨下地數落狄利斯,是伊莎貝拉變小后的夙愿之一…… 更何況,被數落的這個嘴炮完全放棄了反擊,一改往日“你一句我十句”的機關槍式懟人。 弱小,可憐,又無助。 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被自己踩在腳下。 爽。 啊,這愉悅感,簡直堪比在他的大床上打滾。 爽。 公爵大人一邊腦子里閃過“如果能扒開書堆,直接用腳去踩他肩膀就更爽了”的微妙想法,一邊數落著這家伙的反常行為。 然而,她畢竟不是張口就來,睜眼瞎編的嘴炮——伊莎貝拉只能靠回憶的確發生的事情來數落狄利斯,回憶著回憶著,猛然感到一些不對勁。 敏感,抑郁,情緒化……還懶得對自己說話…… 等等,難道是? “狄利斯。”伊莎貝拉沒發現自己拔高了嗓音,“你不會瞞著我談戀愛了吧?” ——對啊,像弟弟這種純情小男生(?),情緒出現這么頻繁波動的表現,作為一個嘴炮多次拒絕開口,昨晚還主動黏上來抱著她不撒手——除了戀愛,還能有什么原因? 伊莎貝拉驚怒交加,說起來,狄利斯就算很排斥和異性接觸,以前也頂多是窩在距離最遠的地方(酒館門檻),完全不像是昨晚面對她時的狼狽……又是掀椅子,又是趴在地上,又是誓要睡到門外面…… 這說明什么? 說明這個弟弟的某根筋開竅了! 他開始主動拉遠與異性的距離了——為了心上人! 書堆里的機械師不會明白公爵大人這番波濤洶涌的內心活動,他依舊在掙扎著悶死他自己。 因為伊莎貝拉是最珍貴的朋友,所以必須維持珍貴的友誼。 因為伊莎貝拉是唯一的朋友,所以不能做出任何超越友誼的觸碰。 就像他曾許諾過的——【我和你的友誼堅不可摧。】 ……盡管再堅不可摧的小伙伴也擁有一雙觸感很好的腳……女人的腳原來是……不,繼續封閉!繼續停止吸氧! 然而,這次沒有人會縱容他安靜縮在角落里抱著奶昔——畢竟這次狄利斯逃避接觸的不是陌生的成熟女人,而是——“狄!利!斯!” 隔著書堆,伊莎貝拉略低的嗓音就像滾滾的驚雷:“交代清楚!你什么時候談的戀愛?!” 狄利斯:??? 他想說我沒有,卻發現悶在書里的自己根本說不了什么話。 書堆外響起“隆隆”的震響,聽上去就像是巨人在拿著棒槌擊打棉花。 “是哪一個?招生辦的那個主任?” 那是誰? “每次上課都會坐在第一排的那個麻花辮女學生?” 那是誰? “和你辦公室在同一棟樓的美艷女老師?” 那是誰? “哈,難道是諾丁杉童裝店那個戴金絲眼鏡的服務員嗎?” 那又是誰? 也許是長時間的缺氧讓狄利斯的大腦出現混亂,智商極高的天才疑惑地發現,自己對于小伙伴口中的那些人物一點印象都沒有。 機械師作為一定程度的社恐患者,市集是為咕咕才會光顧的,學院也是為咕咕才會加入的……狄利斯只是黏著她而已,怎么可能把“研究性的目光”分給其他不感興趣的東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該死的!” 外面“隆隆”的悶響持續了一會兒,伴隨著幾句低低的咒罵,又莫名安靜下來,只余“砰砰砰”的拍擊。 狄利斯猜出她之前可能是在用什么鈍器發泄性地錘枕頭。 現在……小伙伴不會在拿自己的身體撞枕頭吧? 他不安地在書堆里動了動,出于“撞枕頭會不會撞痛她”的微妙擔憂,還是試圖再刨個坑出來。 “狄利斯。” 針對他名字的呼喚再次響起,小伙伴聽上去平靜了許多。 “你……你老實交代,昨天晚上溜出去在外面坐了那么久,還抱著我不撒手……” 狄利斯默默加快刨坑的速度,試圖就“抱著不撒手”這個尷尬的舉動爭辯一番——很久沒有和你見面,自己只是出于一些情緒上的激動——“弟弟,你失戀了嗎?” 狄利斯挖掘的手頓了頓。 “失戀”這個與他精密大腦格格不入的詞語乍一闖入,機械師有點懵。 “……唉。我能理解一點……你很年輕……也很好騙……” 伊莎貝拉越說越覺得是這么一回事——狄利斯從未主動擁抱成年的自己,昨天晚上他坐在鐘罩里時的語氣又是那么奇怪…… 弟弟一定是非常傷心。 對,她想起來了,他在黑暗里抱住自己的時候——手還在發抖呢。 這個頂級機械師的手什么時候會不可抑制的發抖呢? 只有悲傷,狂喜,無法壓抑的感情。 這么一想,公爵大人覺得自己之前的脾氣發得很沒道理,非常沒道理——狄利斯不說話不是因為害怕自己,是因為受過情傷后不想說話;狄利斯慌亂地避開自己,是因為他有了為喜歡的對象守貞(?)的意識…… 這很好,狄利斯并沒有被自己轉變的身份或身體嚇到。 【為什么他沒有被我嚇住,滿腦子全部是我?】 弟弟總要長大的,和其他女人隔開距離是對他喜歡的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