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公爵大人把自己的短腿盤起來,兩只手按住了臟臟的膝蓋,弄出了相當有氣勢的坐姿——這是她跟街頭一個拄著拐的吟游詩人學來的:“狄利斯,我們這種混過社會的人,根本不屑于談論愛情。” 狄利斯沒有接觸過社會。 但他覺得伊莎貝拉的語氣很像那么一回事兒——尤其是她用半惱的口氣哼哼時。 小伙伴用半惱的口氣哼哼時,說出的話一定是真理……狄利斯覺得,就算她指著地上的蟲子,告訴自己那是蝴蝶,他也會堅定不移地相信。 因為她那副樣子是如此生動,僅僅用聲音就能完全向自己這里傳達出一個完整的形象…… 狄利斯忍不住往門上有貼緊了一點。 【你說的沒錯,伊莎貝拉。】 他順著話往下問:【那你呢?你將來最想要什么樣的結婚對象?】 伊莎貝拉不假思索:“沒錢沒權,長得好看!” 【……這和你剛才所說的擇偶觀不一樣呀,伊莎貝拉。】 “我?你是在問我自己的結婚對象!” 伊莎貝拉吸吸被冬天凍出來的鼻涕,狂妄地表示:“我和那些普通的女人不一樣!我才不會想著靠男人來賺得努力呢!我將來的男人只能作彰顯我勝利的勛章!” 【哇。】 狄利斯贊嘆地說:【真威風,你要把他們的腦袋摘下來掛在馬背上嗎,伊莎貝拉?】 “……以后別看那些描繪少數(shù)部落風土人情的雜書,狄利斯。” 【所以你不掛嗎?】 伊莎貝拉回憶了一番自己所見過的“夫妻”。 然而,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沒換牙的閱歷找不到什么根據(jù)性的記憶。 “……呃,大概……我更想用什么拴著他在街上走路!”那樣就不會隨便亂跑了——沒錯,她討厭那些要用馬車找來找去的xx夫人和xx先生! 【你太厲害了。】 “當然!” 【那其他戰(zhàn)利品怎么辦?】 “什么其他戰(zhàn)利品?” 【他們啊。】 小跟班格外純真:【按照記載,彰顯勝利的勛章當然越多越好!你拴著其中一個上街了,其他的呢?其他的怎么處理?】 伊莎貝拉:“……” “你腦子壞了嗎?!狄利斯!婚姻對象只能有一個!” 【可你說,你談論的是你自己的婚姻,伊莎貝拉,所以普遍的婚姻忠貞觀也許并不適用于……】 “呸!” 伊莎貝拉暴怒了:“你是打算未來做個朝三慕四的混蛋嗎!” 【不,我是說你,伊莎貝拉,如果你要求的更多是‘服從’……】 “認真回答問題!你看不起婚姻的忠貞嗎!你會亂七八糟的找一堆情婦,然后把妻子扔在發(fā)霉的病房里,再把妻子的大女兒扔進某個只能吃老鼠度日的塔里嗎!” 【……】 這次停頓持續(xù)的最久。 直到伊莎貝拉發(fā)現(xiàn)自己憤怒時把膝蓋捏紅了。 她喘著氣低吼道:“說話!你這個,唔……” 吼了幾個字,卻莫名抬起胳膊狠狠摩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我不明白,伊莎貝拉。】 小跟班答道:【我們之前是在談論你的婚姻,你說你想要戰(zhàn)利品……而我認為,你值得許多許多的戰(zhàn)利品。】 【如果你要問我自己的婚姻對象?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我想我不會陷入‘婚姻’。】 “干嘛?” 伊莎貝拉摩擦著眼睛,粗生粗氣地說,“你要去當苦行僧嗎?” 【差不多。】 白塔的孩子陷入分析與剖白時總是格外認真:【伊莎貝拉,根據(jù)我在書上所讀到的那些……愛情與婚姻,都是要求忠貞的。極度忠貞最好?而一個正常的女人,她們永遠會對自己伴侶心上的第一人感到嫉妒與不甘,即便那是姐妹或者母親。】 “所以呢?這和你要去當苦行僧有什么關系?” 【唔,我非常確信……我和你的友誼是堅不可摧的,伊莎貝拉。】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將超過我未來所遇見的任意一個女人……既然我不能把我心上第一的位置給我的伴侶,我又為什么要去結婚,讓那個可憐姑娘受苦呢?】 作者有話要說:狄利斯:友誼,至高無上的友誼!歌頌友誼,友誼萬古長青!但是愛情又要求忠貞與唯一……那我就去當苦行僧啦,jojo!我不會禍害好姑娘噠! 多年后的公爵:你他媽回來。 第54章 安分哪有踹人好玩 【我和你的友誼是堅不可摧的,伊莎貝拉。】 【我們還會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星星。】 又做夢了。 還是那個破夢。 只不過,這次那個結巴的小孩子說話流利的多,也……清晰的多? 她自己所站立的地方,也不是以前的夢里那種空茫的白——白色變?yōu)榱撕谏?/br> 奇異的是,相較光明的白,伊莎貝拉覺得這份黑色更讓自己感到靜謐、安心。 黑色的一片……失去其他感官后所鮮明觸碰的…… 狄利斯在無人的書店里遞來的掌心。 籠罩住自己的大衣。 在市集街頭的拉扯,以及一路的駕馬狂奔。 小道里塞給她的第n顆水果糖。 夜晚一個人溜出去,坐在漆黑的小陽臺里等著被她撿回去。 黑色……黑色竟然還怪可愛的。 這大概就是夢吧……不切實際,以及莫名升起的感情。 作為被扔在黑塔里長大的怪獸,她本該討厭黑色。 【伊莎貝拉,關于我讀到的這本書……】 【伊莎貝拉,你那天對我說過的武器,我已經畫好了設計圖紙……】 于是伊莎貝拉試著向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孩那里走去,臉上帶著自己看不見的微笑。 【噓。他們來了,我要先走一步。】 【伊莎貝拉,你忘啦,他們每次都會捆好我后再把我?guī)С鋈ァ?/br> ……捆好?為什么? 小孩略清晰的幻影抖了抖,微微弓下腰。 【伊莎貝拉,伊莎貝拉?今天……咳……抱歉,今天沒有吃的給你。】 伊莎貝拉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她加快了腳步,想要確認對方虛弱的語氣代表著什么——然而,那個小孩的幻影永遠都懸在距離她很遠很遠的位置。 【對不起……他們最近查得越來越嚴了……今天我也沒能……咳咳……】 【伊莎貝拉……那些影子讓我越來越害怕了……】 【別睡好不好?就一會兒話,陪我再說一會兒話……抱歉……你先睡吧。】 聲音越來越弱,屬于生命的生氣也越來越虛。 伊莎貝拉心里隨著那個小孩逐句減弱的節(jié)奏揪緊。 出了什么事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所在的地方發(fā)生了一些變化——自己沒辦法做什么嗎?什么辦法都沒有嗎? 她跑了起來,周圍令人安心的黑暗不知何時又變成了空茫的白。 白色。 白色。 白色。 【……他們又來叫我了。他們就在外面守著。】 【我沒事……你就在這等一會兒,好嗎?】 【不要走,千萬不要走,伊莎貝拉……我會很快回來的。】 【我保證——啊啊啊啊啊啊!】 柔和虛弱的低咳被刺耳的尖叫所代替。 伊莎貝拉狠狠躍過去,一把揪住那孩子的肩頭:“你是誰?!你怎么了,不要害怕,我這就來救——”“砰!” ——早晨七點,海邊的鐘樓里,卡斯蒂利亞公爵從床上猛地坐起。 ……沒有黑色,也沒有白色。這里是狄利斯的臥室,由暖黃色的稿紙和花花綠綠的書籍塞滿了所有空隙,天花板上粘著墨藍色的手繪星空圖。 噩夢而已。 伊莎貝拉長舒一口氣。 ……對了,什么夢來著?記不清了,忘得真快……但那種揪心的緊張感真難受…… 她復又倒了下去,放松自己,打算再睡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