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她想去找父親,帶父親去吃晚飯。 匆忙之間聽到一聲揚聲高喊,是那道很熟悉的充滿元氣和活力的聲音,來自池洛。 “學姐!” 蘇鶯扭回頭,他笑得露出小虎牙來,對她說:“元旦快樂,學姐。” “你也是,元旦快樂。”蘇鶯回完就小跑著出了后臺。 結果蘇鶯剛跑出去,就急急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她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隱忍克制的悶哼。 額頭碰到了他的大衣扣子,一瞬間鉆心刺骨的疼,讓她忍不住本能地捂住了前額。 蘇鶯正想對對方說對不起,然而仰起臉來卻看到了那張她最不想見到的臉。 仿佛是很難受,他的眉心緊擰,嘴唇抿直,面色有一點不太健康的蒼白,不怎么明顯。 她一剎那退開一步,想要直接從他身側繞過,卻不想,被單羲衍直接抓住了手腕。 “蘇鶯……”他用力抓著她,沒讓她走成,男人緩了一口氣,才繼續(xù)說:“都不打算和我說句什么嗎?” 蘇鶯抬眼,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送果籃,送錦旗,你以為我稀罕?”他好像又恢復了原來那副德行,說出來的話咄咄逼人,“我要你親自謝我。” 蘇鶯面無表情話語平淡地對他說:“那天謝謝你。” 單羲衍只是因為她不吃軟就又強勢了些,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就按照他的照做了,于是更得寸進尺:“不夠。” 蘇鶯目光冷淡地看著他,她想要把手從他的掌心抽離,但是他卻死活不松。 蘇鶯沒什么耐性道:“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單羲衍的手勁兒往回收了些,但還是沒有撒開手。 “你不覺得你的謝意一點都不夠誠懇嗎?” 蘇鶯問:“你想要怎么誠懇?” “陪我過元旦,吃飯、看電影、看煙花、賞夜景、坐熱氣球……” 蘇鶯聽著他說一個個項目,內心毫無波瀾,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單羲衍甚至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你做夢”這三個字。 最后他強忍著疼痛的術后刀口,稍微妥協了些:“那什么……你選一個。” “必須選一個!至少得陪我一項。”單羲衍越說聲音越低。 蘇鶯趁他放松不留意之際,掙脫開他的桎梏,同時丟下一句:“做夢。” 然后就往前走去。 蘇宏遠本來是因為聽到那些話,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從禮堂的觀眾席上離開,出來后上網查了一下潑火鍋事件,更加震驚憤怒,越想越后怕,所以才來到這里想冷靜冷靜。 結果沒想到,卻意外看到了女兒和那個叫單羲衍的男人正面對面站著,不知道在說什么。 那個人還攥著女兒的手不松開。 就在蘇宏遠想要走過來把蘇鶯拉回來時,蘇鶯自己甩開了單羲衍的手,大步離開。 蘇宏遠這會兒心里還有些亂,不想被蘇鶯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于是立刻轉身往回走。 在蘇鶯走過來看到他時,他正低頭劃拉手機。 “爸,”蘇鶯走到他面前,笑著問:“在里面坐累了?” 蘇宏遠這才收起手機來,微笑著點了點頭。 蘇鶯對他說:“餓了嗎?我?guī)闳コ燥垺!?/br> “好。”蘇宏遠應了聲,心想正好可以趁吃晚飯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問女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難不成……她口中資助她上學和生活的人,就是這個把她當成死人替身的男人?! 蘇鶯給穆棉發(fā)了條微信,告訴穆棉她先帶著父親回去了。 然后就把手機收了起來,問蘇宏遠:“我剛才表現的怎么樣?” 就好像和原來一樣,她每次上臺表演完,都會在下了舞臺后問他一句:“爸爸,我剛才表現的怎么樣?” 蘇宏遠久違的聽到了這句話,登時動容,又想起女兒的遭遇來,心里更難受。 他勉強壓下復雜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對蘇鶯有些強顏歡笑道:“很棒,進步了很多。” 蘇鶯笑起來,她挽住蘇宏遠的手臂,乖巧地對蘇宏遠說:“爸我?guī)闳コ栽瞥遣恕!?/br> “好。”蘇宏遠勉強笑了下,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腦子里止不住地回閃著他剛在網絡上查到的一個星期前發(fā)生的潑火鍋事件。 到了飯店后,蘇鶯讓蘇宏遠點菜,蘇宏遠就隨便點了幾個,具體他也不知道自己點了哪些菜。 蘇鶯在蘇宏遠要的菜的基礎上又加了一道他愛吃的辣菜,幫他叫了一壺普洱茶。 “鶯鶯,”蘇宏遠開始試探性地對蘇鶯說:“爸爸想請資助你讀書的人吃頓飯,你看人家?guī)土宋覀儯垡矐摿谋碇x意對不對?” 蘇鶯的手輕微頓了下,然后就對蘇宏遠說:“爸,哪里有資助人還被我們這種被資助的學生知道身份的啊?”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咱們要怎么請人家?” 蘇宏遠嘆了口氣,像是后知后覺:“也是。” 蘇鶯總覺得蘇宏遠有什么事瞞著她,可她又說不上來。 這頓飯吃的蘇鶯心里怪怪的。 直到回了家,蘇鶯終于忍不住,問蘇宏遠:“爸,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蘇宏遠搖搖頭,笑了笑,說:“沒事,能有什么事。” “就是覺得……爸爸虧欠了你。” “爸,”蘇鶯嗔怪地喊了他一聲,佯裝生氣道:“你再這樣說,我就不管你了。” “好,爸爸不說了。” 須臾,蘇宏遠又問:“閨女,在這兒租房一個月也得不少錢吧?” 蘇鶯應了下,回道:“小一萬吧。” 蘇宏遠說:“我去找個工作干……” “不用,爸,”蘇鶯說:“我有個兼職,在網上做,可以掙錢的。” 看蘇宏遠還是不太明白,蘇鶯就對他說:“做直播,這幾年直播很火。” 蘇宏遠沒有問別的,只是問了一句:“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蘇鶯沉吟了片刻,說:“一開始簽約,確實只是想經濟獨立,想掙錢。” “但是后來,我遇到越來越多的粉絲,他們說,會被我的舞蹈感染,會從我這里汲取到熱情和激情,”她抿嘴笑了下,如實對蘇宏遠坦誠地說:“爸,那個時候,我發(fā)覺,我是開心和快樂的,而且很滿足,因為有人喜歡。” “對于直播,我的初心并不是單純的喜歡,但它有它的魅力,它征服了我。” 蘇鶯說完后就反應過來,笑著說:“爸,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做直播的事了,覺得我委屈,所以今晚才這樣反常的?” 蘇宏遠嘆了口氣,沒多說其他的,只是對蘇鶯說:“只要你喜歡就好。” “不管什么時候,爸爸都不想讓你委屈。” 蘇鶯抿唇笑了笑,點頭:“嗯,知道了。” 因為吃完飯回來就已經很晚了,蘇鶯和蘇宏遠聊了會兒就各自回了房間。 蘇鶯洗完澡后就上床睡下了,今天一天沒閑著,她的身體很累,于是躺下沒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是,這個萬籟俱寂的深夜里,另一個房間里的人,卻遲遲沒有睡著。 蘇宏遠被晚上在清大禮堂里聽到的那些言論折磨著,腦子里亂團如麻,情緒復雜,心中郁結卻沒辦法向任何人說。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后索性坐了起來。 男人打開燈坐到床邊,用手搓了搓臉,抬頭看向放在床頭柜上的那全家福。 是在蘇鶯母親懷孕的時候拍的,也是他們這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上面有他,有未出生的蘇鶯,還有蘇鶯的母親,魏婧。 他盯著上面大著肚子的笑靨如花的女人,心里一片愧疚。 蘇宏遠拿過這張照片來,嗓音澀啞地低聲說:“婧婧,我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女兒,讓她受了委屈,卻不肯開口對我說一個字。” “我只要一想到,鶯鶯居然被人當成了一個死人的替身像只籠中鳥似的養(yǎng)在身邊,我就接受不了,心里的怒氣壓不住,鶯鶯知道她在那個人那里的身份后該多么絕望啊……”他的聲音開始哽咽,“那個混蛋,怎么能把我們的寶貝女兒當成一個死人的替身,我們的鶯鶯明明是獨一無二的孩子。” “婧,你說如果我當年沒有那么信任坑害我的人,如果這幾年我在鶯鶯身邊陪著她成長,會不會就不會讓她遭受這種事了?” “鶯鶯現在還在做什么……網絡主播,我問她喜不喜歡,她說現在喜歡,可她前幾天才差點被一個精神病患者潑一身火鍋湯底,我不敢想象如果那一鍋guntang的湯料迎面潑到她的身上,我的女兒會成什么樣子,我真的不敢想……” “我心里太難受了,太難受了。” …… 蘇鶯半夜又一次驚醒,只不過這次不再是被火鍋店那件事纏繞,而是好多件事,現實生活中她親身經歷過的,全都交織編在了這一個夢里。 她從床上坐起來,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口干舌燥地坐在床上放空了好一會兒大腦,蘇鶯的神思才逐漸清明起來。 她慢吞吞地挪動下床,趿拉上軟底拖鞋想要去趟衛(wèi)生間,回來再繼續(xù)睡。 然而,蘇鶯在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時,透過門底下的細縫發(fā)現蘇宏遠的房間里還亮著燈。 蘇鶯不明所以地慢慢走過去,剛想敲敲門問問蘇宏遠怎么還沒睡,是不是睡不習慣,結果就聽到蘇宏遠說的那些話。 蘇宏遠拿著照片對魏婧說的那番話,蘇鶯一字不差地全都聽到了。 她杵在門口,好半天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 腦子里混亂不堪,想找人問問她該怎么辦。 蘇鶯拿起手機來,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找誰。 最后翻到了5g的微信,蘇鶯想到他平常似乎都挺理智成熟的,一時頭腦發(fā)熱,就給對方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95:五哥,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