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竊竊私語，偶爾還要在全市統考改卷聊天群里交換一下情報。

    學校平均成績好的老師呢，在群里說話的聲音都要大一些；而那些成績拿不出手的學校的老師呢，只能閉嘴不開腔，免得突然被cue，假裝自己完全不關心這次考試的結果。

    但是即使是如此低調，也逃不掉拿出來被鞭尸的命運……

    11中趙承德（物理）：@7中程天（數學），程老師，你們七中這次考的如何呢？

    自從7中換了校長后，郝校長就喊出了“振興七中”的口號，讓上次排名全市倒數第二的11中感到了莫大壓力。以至于公開場合也經常明爭暗斗，幾個加起來兩百歲的老師們也不忘互相扯頭花，簡直斯文掃地。

    程天的面色，頓時變得比11中的趙主任還要綠。

    很不巧，如今已經改完的試卷里，7中目前最高分906，剛好比11中低一分。

    考了906的人，是程天的學生，王超盛。

    縱觀全校水平，程天把名單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已經暫時不期待奇跡發生。

    說起來7班還有個喬御，成績也不錯，偶爾還能聽到陳凱的夸獎。

    但，他畢竟不是程天親自教的學生。

    程天對喬御的水平如何，并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但想來，也不一定能高過王超盛……

    7中程天（數學）：呵呵，雖然沒有特別突出的分數，但是學生們整體還是有進步的，目前看起來平均分不錯。

    暗示：呵，雖然我們學校沒有高分，但是平均成績比你們學校高！

    11中趙承德（物理）：是啊，畢竟你們全校也才500人，努力抓一抓，成績還是提的很快的。不像我們11中，一個年級都1300人，教室都擠不下了，聽說7中每年都有很多空余的教室，真是令人羨慕啊！

    暗示：7中破學校，招生都招不到人，丟人現眼，不如職高！

    程天一時語塞，又無法反駁，只能丟下一個“你們閑聊，我走了”的表情包。

    老師們都是有正事干，需要上課的。因此這個小小的風波僅僅是被談及了片刻，就輕飄飄地揭過。但成績分數這個話題，卻永遠地撩撥著老師和學生們的神經。

    1中。

    “小道消息，喬神考了999，真的666！”

    “你特么都是幾年前的小道消息了！最新消息，哈佛大佬考了1002！”

    “臥槽！？四位數！”

    “報——鄭清華考了1002.5！！”

    “楚西寧呢？楚西寧分數出來了嗎？”

    “楚西寧估分，說自己只有九百九十多……可能是沒考好吧。”

    這句話剛說出口，旁邊的同學頓時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了他：“學神說自己沒考好，這你也信？”

    被頂嘴的學民低聲反駁：“可是我覺得990多也不算沒考好吧……”

    這大概也是全年級前10，全市前20的水平了。

    一中的老師們也在熱議。

    “楚西寧多少分？怎么還差一門理綜？讓學校改卷的理科老師們加把勁，早點出來！3中有個1006分的！不能讓他們把全市第一的名頭給奪了！”說話的王主任神色緊張。

    就在剛剛，3中傳出了全校第一1006分的消息。立刻甩出1中最高分整整3.5分！

    王主任打開后臺分數一看，清北班上也就寥寥幾個同學的成績還沒改出來。而這些人里，只剩下楚西寧勉強有超過1006分的希望！

    縱觀全省，也就天海3中勉強配和1中一戰。3中歷年也出過不少全省高考狀元，但因為“3”的序列號聽起來不如“1”響亮，名氣一直被壓一頭。內心多有不服。

    另外，1中奉行快樂自主教學；而3中學習“毛坦廠高考工廠”，對在校生進行軍事化管理……教學理念的沖突，生源的搶奪，名次的斗爭，讓兩所學校之間的競爭愈發激烈。

    王主任忐忑難安地等著消息，終于在周三下午，等到了電話鈴聲響起。

    數學組的陳凱老師聲音激動：“主任！楚西寧的分數出來了！1036。”

    比三中那個棒槌高整整三十分！

    楚西寧nb！

    王主任呆了。

    在他的教學生涯里，考試近滿分的人，當然也有，但是那也是題比較簡單，基礎的情況。

    這次考試全市聯考，出題人來自不同學校，題目各有千秋，但是絕對稱不上基礎。

    能考到1000分，已經是屈指可數的高分了。沒想到，楚西寧竟然能考到近乎滿分！

    王主任頓時仰天大笑，內心沉疴頓消，好不痛快。

    “不愧是林院士的外孫！”王主任一拍大腿，道，“快！通知后勤組，去打印室打印橫幅！就寫‘恭喜我校楚西寧以1036分奪得全市聯考第一名！’，然后掛在我們學校門口！平成校區必須要掛，顯眼點！”

    順帶一提，1中的平成校區，剛好和3中的主校區面對面。

    也不知道當初選址的人，到底是哪個鬼才。

    陳凱亦是含笑點頭，他開的免提，正是打算和全辦公室的老師分享這個好消息。

    這幾天，3中一群老師在朋友圈耀武揚威，看的1中的老師們十分憋火。但是沒有成績，什么也不敢說。只能一個人默默生氣。

    但是如今不一樣了，楚西寧的分數出來了，并且給了三中的老師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感覺，爽。

    然而，就在此時，新入職的數學老師小王弱弱地舉起了手。

    他心虛的就像是回到了高中，上課睡覺被班主任抓了個現行。

    “陳組長……”小王咽了口唾沫，“那個，我剛剛得到消息。7中有人考了1039……”

    陳凱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電話那邊，王主任臉上的笑容，亦是凝固了。

    隨即，辦公室里的另一位老師，脫口而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這不可能！”

    第49章

    下午六點四十, 郝校長的電話鈴聲響起。

    作為一校之長, 哪怕學校并不好, 他的電話通暢都是十分忙碌的。

    什么領導檢查、學校工作變動、教育局開會……校長的生活, 總是這么樸實無華枯燥且乏味。

    電話接的多了, 郝校長也學會了看碟下菜, 面對來電者的身份機動地調整自己的態度。

    然而，在看到面前的來電人后，郝校長嚴肅的表情堆砌出笑容, 在辦公桌前挺直的背影不自覺地彎下了。

    郝校長笑容可掬地親切詢問：“孫局長, 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孫局長是市教育局的領導, 雖然只是副局, 但已經能決定7中的許多事情了。譬如學校檢查, 財政撥款、人事安排……總之，是郝校長需要叫一聲“爸爸”的男人。

    孫局長樂呵呵道：“郝誠啊, 我這次打電話來，是給你報喜的！”

    郝校長的心突然一跳，臉上的笑容不禁真摯了幾分：“難道是……”

    之前申請的用于更新宿舍條件的三百萬財政撥款下來了？

    孫局長道：“你們學校高一的學生, 有個叫喬御的。這次全市聯考, 考了全市第一！”

    那瞬間，一股子熱血沖上了郝校長的天靈蓋。

    全市第一是什么概念？

    如果這是高考, 那么7中當年立刻就能收到地方政府的撥款, 用于重新修建教學樓, 此后一年也是一路綠燈。

    那么當即會有無數望子成龍的家長, 飽含著殷切的期待, 從兜里掏出四位數的學費，把孩子送入七中，企圖再造一個神話。

    那么學校可以興高采烈地申請煙火燃放權，在當天晚上給全市人民看一場喜聞樂見的煙火晚會。

    但是就算不是高考，這也是足夠載入校史冊的豐功偉績了！

    郝校長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嘴笑裂開了，嘴角瘋狂上揚，逼近耳根子。

    他壓下了仰天長嘯的沖動，勉強保留了一絲清醒：“都是孫局長培育的好，要不是您這么關注我們七中，我們也……”

    孫局長對他的馬屁挺受用的，但他畢竟還要臉，不好意思攬工。

    “好了，不用給我這張老臉上貼金了。郝誠啊，其實我來找你，是想談一下喬御的轉校到一中的問題……”

    如果說，前一刻郝誠的心還像是自由的小鳥在天空翱翔，那么在孫局長開口的一瞬間，就立刻跌進了谷底。

    一頭冰水澆了他個透心涼。

    郝校長差點沒能繃住表情：“孫局長，瞧您說的。好好的學生，轉什么校呢？學生自己也沒提這件事呀。肯定是1中的李校長找你談的對不對！他好苗子這么多，干什么還要來我們學校挖人……”

    郝校長快五十歲的人了，聽到這消息，頓時急得眼淚汪汪的。

    “郝誠啊，我也不瞞你了。還真不是老李找我要人，”孫局長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一下，“你知道楚市長吧……最近都傳他要調去中央去了……但是畢竟還沒走。他還分管全市教育這部分。

    “還真不是我坑你，是楚市長親自開口要人，在前幾天就有風聲了，我們這些老胳膊，也擰不過大腿啊。你說是吧？”

    郝校長愣住了。

    他悲憤了，頹然了。心情不亞于撿到一張五百萬彩票，最后發現兌獎時間竟然過期了！

    他做出了最后的掙扎：“難道就不考慮一下孩子的意見嗎？”

    孫局長沉思片刻，道：“既然是楚市長這邊的路子，那肯定也是喬御家長的關系……喬御在你們學校是雪中送炭，到1中不過錦上添花。但畢竟只是高一，高考才是最關鍵的時候，你們學校這成績恐怕留不住人……”

    這一點，郝校長當然也清楚。

    “但是我們可以給喬御最好的條件……”他有些底氣不足地說著。

    孫局長嘆了口氣，應付了一下：“反正這事，關鍵不在我，在喬御和他監護人的意見。重點還是喬御，如果他不愿意走，那也就算了。倒是如果要轉校，為了你自己的前途考慮，不要想不開卡學籍。”

    在他想來，應該是不會有人拒絕1中的誘惑。

    孫局長這話純屬安慰一下郝校長沮喪的心情，但是不曾想，郝校長卻聽進去了。不僅聽進去了，還認真琢磨了起來……

    在結束和孫局長的電話后，他沉思片刻，撥通了張文軍的手機號。

    “老張啊，你今天晚自習的時候，帶著喬御來校長辦公室一趟……什么？沒有，沒犯事！你教的學生，考了這次聯考的全市第一！”

    *

    楚西寧：喬御，我覺得你做人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