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絕對的理性會讓人忘掉憤怒和血性。 喬御的眼睛閉上,許久后才慢慢睜開。 臺上已經念到了宋天宇的名字:“宋天宇,全班31名,180分。” 宋天宇瞬間就愣住了。 他從小到大,就沒拿過全班倒數前三以外的名次。 要不是班上沒有人和他同名同姓,他都要懷疑班主任是念錯了。 宋天宇宛如夢游地上前,領到了自己的卷子。 張文軍的目光贊許,“下次努力,進步很大!”他還記得,入學考試的時候,宋天宇還是全班倒數第一呢。 宋天宇頭重腳輕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把這張180分的試卷看了幾次…… 原來,這就是成績好的感覺嗎? 怎么比打架贏了還刺激? 坐在他旁邊的高力沒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宇哥真厲害,和好學生混了,和我們分道揚鑣以后,成績就立刻上去了呢。” 宋天宇脾氣暴,聽見有人陰陽怪氣就煩:“可不是,既然知道就早點閉嘴,別把弱智傳染給我。” 高力:“……” 周圍頓時一陣嗤笑。 這些都和坐在一邊的喬御沒什么關系。 他收好了書包,在外面等著宋天宇出來。 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宋天宇終于一蹦一蹦出來了。然后感覺自己似乎不夠端莊,換成了走。 他離的有些近,喬御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下,這才一起朝校門外走去。 “喬御~”宋天宇心情很好地說著,“周末我家有聚會,可以在我家草地上烤燒烤。班上的人我都邀請的差不多了,你也來吧?到時候我讓司機去接你。” 宋天宇的家跟個土皇帝一樣,三幢三層高的大別墅,連在一起,中間圍出了一個露天花園。私人影院,藏酒室,ktv,應有盡有,光是傭人都有二十多名……這還只是宋譯文送給他的15歲生日禮物。 看宋天宇平時的風格,班上人只是隱約覺得他家里有點小錢,但是估計完全猜不到,宋天宇跟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階級。 如果是以前,喬御說不定就去了,但是現在不行。 “這周我有事,抱歉。” 他要回家一趟,不僅是為了陪自己母親。 宋天宇的表情瞬間垮了,整個人都悶悶不樂。半天沒說一句話,臉臭的嚇人。 喬御不太擅長安慰人,干脆默默背起了化學公式。 反正宋天宇又不會一直生氣。 “3c 2fe2o3,高溫可得,4fe 3co2↑……” 他的聲音很小,宋天宇只能看見他唇在動,于是忍不住詢問:“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就算你現在改口說要去,我也還是要生氣! 他在心里憤憤想著。 喬御:“在背化學。” 宋天宇:“……別背了!”他有些惱羞成怒。 喬御安靜地閉嘴。 兩人一路到了校門口。 就在喬御準備趕公交回家的時候,宋天宇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家在哪?我讓司機送你。” 喬御想了想,也沒有拒絕:“金海區城西大道,王謝巷16路。” 宋天宇領著人上了車,有些意外:“沒想到你居然住在市中心?……哦,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以為你家就在這個區呢。” 天海市房價高昂,現在郊區的房子一平米都要五位數了,更別提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車輛緩緩啟動。 司機開的是加長林肯,后面的位置很寬敞。 喬御一邊掏出了數學卷子,一邊回答道:“我外公買的,他以前是天海大學的物理系教授。” 喬家子嗣一直不旺,外婆去的早,外公只有喬月這么一個女兒。 族里的親戚常念叨著,說他要絕戶,外公為此發過好幾次脾氣,說自己還有喬御這個孫子,絕什么戶。 后來外公也去世了…… 那時候,喬御還小,喬月病弱。 “你特么!在車上還做數學!”宋天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把手擋在了卷子上,怒了:“你眼里還有沒有我了?” 喬御十分勉強地回答:“有的。手讓讓,擋著了。” 宋天宇的表情看上去要炸毛了。 于是,喬御沒忍住笑了起來,把卷子折好,收進了包里。 “逗你的。好了,我不做了。你說干嘛?” 從學校到他家里,起碼40分鐘車程。總不可能在車上干瞪眼吧。 宋天宇這些日子,被喬御的學霸光環映襯的像個廢物。自認為終于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 他哼了一聲,從書包里掏出了兩個switch游戲機,然后把游戲機塞進了喬御手里,十分強硬地說道:“來陪我打游戲。” 喬御的表情有些為難:“可是,我會玩的很少。” “我都可以,你隨便挑。” 喬御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他露出了沉思的神情:“那就拳皇吧。” 當年,他號稱街區小霸王。玩八神,打遍全小區無敵手。 如今收拾一個宋天宇,自然也不在話下。 望著屏幕上又一次出現的k.o字幕,宋天宇震驚了。 生氣,彷徨,迷茫,無助…… 這還是人嗎?怎么什么都這么厲害。 一到小區門口,宋天宇就把人趕下了車。 “自己回去,今天不要聯系我了。” 他要認真懷疑一下人生,宋天宇感覺自己就像是個除了錢一無是處的鐵廢物。 喬御提上了書包,終于沒忍住,笑著揉了揉宋天宇的毛茸茸的腦袋。 “那明天見。” 第8章 喬御站在了小區門口。 門衛大爺還認識他,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小喬啊,放學回來了?” 喬御回了個甜滋滋的笑:“是勒,明天找您串門兒去。” 門衛鄭大爺也是小區的住戶,是退休警察,就住在喬御家對門。基本是看著他長大的。 喬御長的可愛,從小就討小區里的大媽大爺們喜歡。 鄭大爺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感嘆了一句:“可惜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他還記得從小喬御就聰明孝順,可惜自從外公去世后,家里就沒什么大人管他,一上初中,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表舅家可沒少訴苦…… 外公買的房子已經有段時間,小區規劃還算干凈簡潔,但是居民樓的墻面卻難掩陳舊。 喬御記得,在母親去世后不久,這個地段就拆遷了,拿去修了地鐵,附近還有天海1中的初中校區。 他用鑰匙打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表舅喬海峰穿著個大汗衫,樂呵呵的看著電視。而舅媽王艷正在臥室里,大聲地指導著侄子的功課,聲音尖銳,混合著孩子的哭聲。 一個聲音從廚房里傳了出來:“是小喬回來了嗎?” 客廳亂糟糟的,桌子上還扔著幾張草稿紙,和小孩的玩具。 幾雙鞋七橫八豎地擺在門口。 喬御的心情在那一瞬間,又一次降到了谷底。 喬海峰站了起來,跟個主人似的吆喝著:“喬御過來了?你媽正在做飯呢。包放下,馬上就吃晚飯了。” 喬御的視線越過了他,看向了靠著廚房站著的人。 喬月穿著個圍裙,臉上有些局促,也有些緊張,在對上喬御的眼神后,朝他露出了一個討好似的笑來。 喬御看見了,卻只覺得心酸。 叛逆期的喬御,和喬月的關系并不好。 喬月一生脾氣都軟,換句話說,就是懦弱。 外公給她灌輸了太多的禮儀詩書,卻從來沒教過她,如果有人欺凌要如何報復回去。喬月簡單的思維里,似乎也沒有被欺負的概念。 這曾經是喬御最討厭的一種性格。 喬御深吸一口氣,放下了書包,換好了鞋,看向了一邊的喬海峰。 喬月二十二歲生的他,二十七歲就檢測出了白血病,做過骨穿和cart治療,抑制住了癌細胞擴散,卻遲遲沒能等到合適的骨髓。 外公臨死前都不太放心她。那時候喬御還小,喬月死活不愿結婚。于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了從小看到大的侄子喬海峰照顧。 于是,這家人就順理成章的住了進來。一住就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