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傳來劇痛，是背上的小女孩狠狠一口咬了下來，撕去了一塊rou。程醫(yī)師吃痛，丟下了女孩，女孩卻用詭異的動作爬過來，想要繼續(xù)撕咬。

    程醫(yī)師感覺不妙，想拿出符咒御敵，可是，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上，也出現(xiàn)了淡淡的黑斑……

    ……

    程醫(yī)師檢查完黃家村的尸體后，用符陣將自己鎖在了空房間里，每天觀察自己的病情變化，寫下了醫(yī)療記錄：這是會傳染的不知名病狀，起初癥狀輕微，沒有感覺，容易被忽視，后期蔓延速度很快，患者先出現(xiàn)黑色條紋狀態(tài)斑點，斑點遍布全身后失去意識，醒來變成殘忍嗜殺的傀儡，不分親近，殺死所有活物，然后三到五天死去，患者的死亡癥狀是……

    他在失去意識前，用傳音鳥，將資料和希望寄往藥王谷。

    醫(yī)者仁心，望同門能找到病因，救助天下蒼生。

    初出茅廬，滿腹壯志，無法實現(xiàn)。

    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研究，也是絕筆。

    因為，他已無路可逃……

    ……

    不滅之巔，夜。

    神君許下重賞，準天工閣不計成本地使用任何珍貴的材料，閣主對經(jīng)費闊綽的研究項目也很有興趣，他帶著徒弟們熬白了頭發(fā)，總算折騰出藥王仙尊要的法器——是用鬼鯨骨做成的全封閉牢籠，牢門上用隕石水晶做了個小小的觀察窗口，足夠看清里面的情況。

    宋清時檢查后滿意極了，搜腸刮肚找出贊美詞，對天工閣閣主夸了又夸。

    然后，他把準備好的污穢之魔放了進去，注入毒素。

    污穢之魔順利地死去了。

    宋清時帶著藥王谷的醫(yī)師們，在牢籠外面打地鋪，日夜看著里面尸體的變化。他大約等了十五天，污穢之魔的尸體緩緩化作黑氣消失，然后在牢籠的角落里重聚，成為了一只新的污穢之魔，張牙舞爪地撞擊著牢籠。

    醫(yī)師們都震驚了，紛紛奮筆疾書，討論這不可思議的變化。

    宋清時想了很久，謹慎提出觀點：“能量守恒定律。”

    能量不會憑空產(chǎn)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它只會從一種形式轉(zhuǎn)化為另一種形式，或者從一個物體轉(zhuǎn)移到其它物體，而能量的總量保持不變。

    污穢之魔是由魔氣組成，魔氣屬于能量的一種。

    所以，污穢之魔被消滅后，能量會在其他地方重生，組成新的污穢之魔，所以除之不盡。

    這是他懷疑了很久的事情，如今總算找到了證明。

    可是，最初的污穢之魔從何而來？

    宋清時在越無歡的幫助下，查閱了黑暗時期的歷史和污穢之魔誕生的過程。

    越無歡問：“不滅之巔掀起戰(zhàn)爭后，污穢之魔便出現(xiàn)了，會不會是怨恨？”

    宋清時搖搖頭：“怨恨是情感的東西，不屬于能量守恒范圍。修仙界也有怨恨構(gòu)成的魔物，比如怨女或者殘魂，消滅后便不會再生，它不是污穢之魔。”

    越無歡遲疑道：“污穢之魔，會不會是人？”

    宋清時沉默了……

    這是他們都不太愿意面對的答案，但最接近真實的一面。

    “墨淵的年代，伏魔戰(zhàn)役期間，我們都見過很多人類變成了魔物，當(dāng)時……大家都認為是他們有魔的血統(tǒng)，”越無歡艱難地分析，“也許，伏魔戰(zhàn)役并沒有結(jié)束，魔還存在，它們悄悄潛伏在人的體內(nèi)，激發(fā)出最惡毒的欲望。所以，修仙界到處都是冷酷，殘忍，無恥……的垃圾。”

    不滅之巔屠殺了大量的垃圾，魔氣失去容身的載體，便化成了殺不盡，清不完的污穢之魔。

    安龍不正是因為有強烈的欲望，所以被魔氣附體，不斷改造，越陷越深，直至無法脫身嗎？

    越無歡輕聲問：“是我的錯嗎？”

    宋清時肯定道：“不是。”

    暴雨飄了進來，越無歡煩悶極了，他走過去關(guān)上了窗戶，卻看見烏云密處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電光，遠處雷聲轟轟，萬盞魂燈在暴雨中搖曳，打出混亂的聲響，讓他心里沒來由的煩躁，忍不住道：“我討厭這個骯臟的世界，統(tǒng)統(tǒng)都毀掉就好了……”

    宋清時安慰道：“不要放棄，也許會變好的。”

    越無歡冷笑道：“我不在意。”

    宋清時猶豫道：“你是不滅之巔的神君，也許……你可以救這個世界。”

    “它不配，”越無歡毫不猶豫道，“這個世界從未對我有過一絲憐憫，只有糟蹋、作踐、痛苦和憎恨，我為什么要憐憫它？若是能讓我找到控制命運的幕后黑手，我定把它千刀萬剮，永生永世折磨。”

    宋清時想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問：“為什么它要糟蹋你，而不是直接殺了你呢？”

    越無歡痛苦地閉上了眼，不愿回答。

    宋清時低聲道：“其實你早就猜到了吧？雖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什么東西，也不確定為什么是你……但它想得到的，是你的恨，恨讓你無法解脫，無法飛升……”

    越無歡苦笑了起來：“知道又如何？”

    一次又一次的被糟蹋，一次又一次被折磨，一次又一次失去所愛，一次又一次陷入瘋癲，一次又一次受盡痛苦而死……千次輪回，從未善終。

    哪怕猜出幕后黑手的目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這樣的遭遇，誰能不恨？

    他恨得錐心刻骨，夜不能寐……

    ……

    忽然，無數(shù)的雷電瘋狂地劈向同一個位置，地龍翻身，山峰搖晃起來。

    無盡深淵巖壁上的符咒在地震中紛紛脫落，雷電毫無章法地落在同一個地方，終于斬開了法陣，困住怪物的鎖鏈松了……他睜開通紅的豎瞳，伸出鋒利的利爪，全力掙扎，要突破囚禁的牢籠。

    越無歡察覺不妙，派遣化身再次去修補結(jié)界，同時真身也趕往無盡深淵。

    可是，來不及了……

    大地的震動更加劇烈，雷電更加瘋狂，巖石紛紛掉落，鎖鏈的禁錮威力變小后，被怪物硬生生扯斷了。他睜著通紅的雙眼，毫無理智地撲向越無歡的化身……

    化身碎了，變成無數(shù)的紅色光點消失。

    怪物終于撞開了牢籠，飛向漆黑的天空，滿是殺戮的腦海里只剩下兩個字：

    “清時……”

    第115章 邪惡反派

    連日陰雨，世界各處都出現(xiàn)了會感染的魔化癥癥，安龍化身的怪物在幕后黑手的幫助下，借天道的力量離開了無盡深淵。

    或許，為了扭轉(zhuǎn)失控的命運軌道，把世界重新掌控在手心，它強行調(diào)用了太多力量，無法再顧忌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或許，是系統(tǒng)爆炸后，誤判的分數(shù)造成了連鎖反應(yīng)，過往的失敗被全部抹消，解開了任務(wù)者的禁錮……

    宋清時腦海里的記憶之鎖松了。

    上千次的輪回記憶洶涌而來，幾乎撐壞了他的識海。

    他陷入了高熱昏迷。

    ……

    藥王谷隸屬于不滅之巔，程醫(yī)師并不是唯一一個在這次感染事件里犧牲的醫(yī)師，發(fā)生魔化癥的村落共有三處，其中，莫合村附近的天火門門主消息靈通，殺伐果斷，他將莫合村村民連同所有和他們接觸過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封鎖村莊，統(tǒng)統(tǒng)殺死，用火焚燒尸體，斬斷了傳染源頭。

    千禾村比較偏僻，九星寺的佛修們宅心仁厚，猶豫不決，僅將村莊封鎖，為他們?nèi)杖照b經(jīng)，教導(dǎo)他們?nèi)松览恚膭钐谷幻鎸ι溃才藕煤笫隆＝^大部分的村民也接受了現(xiàn)實，相信在魔化癥癥中犧牲，便能去極樂凈土，但仍有少部分認為自己沒有被傳染的村民不相信這些，他們帶著家人，翻山涉水，繞過封鎖，悄悄從小路逃了出去，隱瞞身份去了其他村莊或城鎮(zhèn)。

    情況最糟糕的是黃阿寶生前去過的銅楊城，銅楊城位于南嶺，當(dāng)時沒有人知道魔化癥是什么東西，一路上，城鎮(zhèn)和村莊的人看著貧苦病困的父女，多有伸出援手，或是施粥舍飯，或是捎上一程。

    藥王醫(yī)館是方圓幾百里最好的醫(yī)館，平日里人來人往，還有很多醫(yī)師、學(xué)徒、抓藥小童……雖然程醫(yī)師送來了緊急報告和資料，但銅楊城的羅城主剛愎自用，他忙著閉關(guān)修煉，鞏固元嬰，并不相信這種荒誕的病癥。緊接著，先是體弱的凡人患上魔化癥，發(fā)瘋殺死身邊的人，緊接著便是健康的凡人，普通修士，最后連羅城主的小妾身上都出現(xiàn)了黑色斑點……

    整個銅楊城陷入恐慌，眾人紛紛逃亡。

    羅城主回過味來，趕緊出關(guān)要控制局面，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銅楊城陷入混亂，慘劇處處發(fā)生，他們痛恨黃阿寶，痛恨藥王醫(yī)館，痛恨自己的不幸，每個人都想搶著先下手為強，殺死外鄉(xiāng)人，殺死可疑的病人，避免被魔化癥的患者傷害。

    善良被唾棄，道德被拋離，倫理已喪盡，每個人都化成了瘋狂的野獸，用不信任的目光審視著身邊每個人，甚至是親人。

    一時間，整個南嶺之地仿若人間地獄。

    藥王谷接到了程醫(yī)師和各地的報告后，派出無數(shù)傳音鳥，告知不滅之巔和各個門派。

    不滅之巔迅速下令，封鎖南嶺的交通要道。

    尚未波及的城鎮(zhèn)和門派，立刻封關(guān)鎖城，禁止任何外人出入。

    天武門剛好位于中洲和南嶺的交界處，前陣子魔潮過去，傷了些元氣，再加上墨淵法陣里，許多人得到了機緣，大家都閉門苦修，沒離開過門派。宇文延得到消息后，先感謝祖宗保佑，再感謝神君保佑，然后帶著長老們一起，重新開啟護山大陣，封鎖了整個天武門，親自鎮(zhèn)守，禁止任何人出入。

    靈妙島是不滅之巔的直屬門派，位于南嶺通往中洲的交通要道上。

    它是修仙界最強的法陣門派，大部分都是女修……

    前兩天有個六歲的孩子抱著木桶，被海浪沖到了岸邊，靈妙島女修們看到了，便將他撿了回去，悉心治療。孩子醒后，抽泣著說自己是銅楊城的人，父親突然說帶家人坐船出去玩，路上，父親病了，然后殺死了母親和jiejie，還要殺他，jiejie死前用最后的力氣把他和木桶一起丟進了大海里……

    孩子傷心地哭著，想要母親，他的手臂上出現(xiàn)了淡淡的黑色斑紋。

    仙靈島，已來不及了……

    年夫人放下了不滅之巔寄來的信件，拿起桌上的藥碗，細心地吹涼，然后喂到孩子的嘴里，笑著說：“不哭，你是最勇敢的孩子，會見到母親的。”

    她溫柔的笑容就像母親一樣。

    孩子終于止住哭聲，將藥喝下，然后問：“我真的能見到母親嗎？”

    年夫人給他塞了塊糖果，哄著睡下：“別怕，過幾天，我便會帶你去的。”

    她攏了攏袖子，白皙的手腕處也出現(xiàn)了極淡的黑色紋路，魔化的病癥毫無蹤跡，沒有辦法用修為或靈力壓制。

    仙靈島上有很多體質(zhì)孱弱的女人和孩子，不少人出現(xiàn)了癥狀，唯一慶幸的是，這段時間沒有人離開過仙靈島。

    肇事的女修們跪倒在門外，她們的身上也出現(xiàn)了魔化的癥狀，道歉已沒有意義，只想去死。

    “站起來，不準哭！”年夫人高傲地抬起頭顱，挺直了脊梁，大聲道，“救助落難的孩子，是仙靈島的島規(guī)，你們恪守信念，何錯之有？！全部都起來！仙靈島是交通要塞，我們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價值！傳本宮號令！開啟天鎖地囚陣，封鎖仙靈島，封鎖海域和道路，不放任何一個人離開。如果找不到魔化癥的解藥，我們便做中洲的最后防線，讓魔化癥癥絕與南嶺！絕與仙靈島！”

    “魔化癥狀先是出現(xiàn)斑紋，然后漸漸擴散，陷入昏迷，醒后化作惡魔。”

    “若有同伴陷入昏迷，便在徹底魔化前，持劍殺了她！”

    “不論身份、不論交情、不論年齡、不論尊卑！立刻下手！”

    “本宮也不例外！”

    “……”

    仙靈島的女修里有不少是孤兒或是被虐待后救出來的女孩，年夫人悉心撫養(yǎng)和照顧她們長大，教導(dǎo)仙功陣法，她們視年夫人為母親，視彼此為姊妹，感情深厚，這個殘酷的命令讓她們泣不成聲。

    “勇敢點，別害怕，平日里不是總說要努力，不想輸給那些看不起女子的男修嗎？”年夫人拿出手帕，一個個拭去她們臉上的淚水，含淚笑道，“今日，巾幗不讓須眉，讓天下看看我們女修的氣魄。”

    仙靈島上，一千八百二十三條性命，死守中洲。

    ……

    藥王谷內(nèi)，眾醫(yī)師收到一份又一份的醫(yī)療資料，每份都代表著一位或幾位醫(yī)師的性命，性格孤拐的陳醫(yī)師，脾氣暴躁的賀醫(yī)師，初出茅廬的程醫(yī)師，慈祥和藹的趙醫(yī)師，醫(yī)術(shù)高明的田醫(yī)師，經(jīng)常馬虎的徐醫(yī)師，漂亮聰明的藍醫(y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