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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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啊,那是你不知道政府辦事兒的效率。 季小冬上輩子沒少給相關部門打交道,她所在的科研機構,也算半個“體制內”, 那效率…… 趕早不敢晚,季小冬說:“提前把東西備下,總比到時候沒有強。” “冬冬說的對。”王榮花對季海明說:“不是有句老話兒么,寧肯人等地,不能地等人。咱帶大伙兒干,可不能臨時抓瞎。” “我也沒說不去啊。”季海明被說的有點惱火:“我一句話,咋招來你們娘倆這么多話。” 被“圍攻”的季海明忽然升起一個心思,家里倆女的,天天叨叨叨,家里要是再來個小子,會不會站我這邊替我說話。 萬事皆可聯系到生兒子。 正在和王榮花商量明天上城細節的季小冬,根本想不到跟她一臂之隔的季海明目前沉浸在何等奇葩的腦回路中。 “明天你跟我爸一起上城。”季小冬跟王榮花說,她對季海明的應變能力太不放心了:“咱們兵分兩路,開完單子你們去鋼廠談價格,我在鄉政府接著談貸款的事情。” 王榮花回答的很痛快:“行,都聽你安排。” 當天晚上,季小冬早早睡了,季海明拉著王榮花唧唧咕咕要生兒子。 王榮花壓低聲音罵他:“冬冬在旁邊呢,你不能等她上學去再說?!” “咱家房子太小了。”被阻了生兒子大業的季海明跟王榮花商量:“冬冬也大了,再有了老二,回來住不方便。抽時間咱再蓋兩間屋。” “好啊。”王榮花說:“先掙錢吧。” 季海明嘿嘿一笑:“咱明天不就是去掙錢嗎。” “你說這個貸款。”王榮花跟季海明說:“我再一想啊,總覺得心里頭不踏實。咱從銀行借出來,有利息嗎?咱還錢是不是還多了?反正都得還,咱有錢干嘛要借。” “這個……” 季海明腦袋瞬間卡殼,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復雜了點。 “你想這么多干什么。”腦袋簡單有腦袋簡單的快樂,季海明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你得相信咱冬冬。” “睡覺睡覺。” 聊天聊不下去,季海明翻身拉被子睡覺。 王榮花也不指望他,自己想來想去,覺得得問問季小冬。問不明白,她睡覺都睡不安穩。 第二天大清早,雞剛叫了兩遍,季小冬就被王榮花搖醒了。 “這才幾點。”季小冬揉揉眼,看了眼床頭上的表——恍惚不到六點。 “今天不是要上城嗎。” “那也用不著這么早啊。”季小冬打了個哈欠:“人家能上班嗎。” 季小冬翻身準備繼續睡,被王榮花強行掰過腦袋。 “冬冬,我問你。你昨天說那個從銀行貸款,有利息嗎?” “當然有。銀行又不是做慈善。” “那咱干嘛要貸。” 王榮花直接在季小冬床邊坐下來,一副坐住了深聊的架勢。 季小冬眨巴眨巴眼。 “啊~!” 這覺是睡不成了。 為什么“學生”不是太笨就是太好學,季小冬煩躁的揉揉腦袋,把腦袋揉成了個雞窩,求給個“正常版”的學生吧! “快點,你說說。”王榮花邊說邊推季小冬:“咱這不是虧本嗎。” “不會的。” 季小冬頂著雞窩頭從被窩里鉆出來:“一個是我們不能把所有錢都投進去,要留出日常的流動資金。再一個,是會越來越通脹,即便還利息,算下來我們也是賺的。第三個,是我們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來,還怎么跟鄉里哭窮。” “咱有錢干嘛要跟鄉里哭窮!”王榮花聽了有點不高興:“早幾年咱家那么不好過,也沒跟誰哭過窮!” 王榮花的“骨氣”讓她覺得這么做有點沒臉。 “媽啊。你太淳樸了。” “是不是變相說我笨!” “不是,不是。”季小冬趕緊找補,給王榮花解釋:“換個說法,互利互惠,鄉里需要咱這么做,來跟它互利互惠。” 王榮花聽不懂,她不在那個位置,沒有見過沒有經歷過,外人怎么說也難以理解其中的關竅。 季海明更不懂。 而給他們批條的顏長民,則一聽就明白了。 鄉里日子也不好過,地主家也沒余糧啊! 季小冬這是給鄉里送“典型”送錢來了啊!哭窮(劃掉),富民典型! 聽聽,合作社!農民、合作、社!這幾個典型的字,想都不用想,看一眼就讓人想起人民公社! 組織村里的老百姓們一起勞動,一起干活,一起掙錢,按出資多少和勞動成果(草莓產量)分賬,這是什么?!你說這么具有人民公社和社會主義氣息的東西是什么! 這是我們社會主義在經濟領域的偉大探索!看著就比什么這公司那集團那些一聽就是資本主義的東西的順眼。 人民公社時期,最極端的時候,喊出過“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 要社會主義沒錯,可它社會主義全是草,大家也吃不飽啊。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飯都吃不飽怎么建設社會主義。 所以人民公社,在有人懷念有人唏噓有人拍掌歡呼的聲音中取消了。 但是吧,那句老話兒怎么說的來著,形式上的人民公社雖然取消了,但大家心里的“人民公社”,一時半會兒還消失不了。 這會兒,季小冬坐在旁邊沙發上,聽顏鄉長對電話那頭銀行的人說:“這是社會主義的苗啊!社會主義的苗!你們銀行能放著社會主義的獨苗苗不管,去管那些什么什么的資本主義苗嗎?!你們還是不是人民銀行,還是不是社會主義銀行!” 季小冬心里暗暗擦汗,瞧瞧人家這覺悟,瞧瞧人家這理論水平,瞧瞧人家這大帽子小帽子一頂頂“嗖嗖嗖”的往外飛。自己,嗯,見賢思齊,進步空間還恨大。 顏鄉長打完電話,紅光滿面跟季小冬說:“銀行同意了,下午我們一起去。” “謝謝顏叔。” 季小冬一邊笑瞇瞇的感謝顏鄉長的幫助,一邊琢磨顏鄉長方才“現場教學”的教程,組織了一下語言,跟顏鄉長說:“顏叔,我們家把所有錢都投進去了,再貸這么大一筆款,還貸壓力恨大啊。” “不過你放心,壓力再大,我們都要先保證鄉親們的收入,不會挪用鄉親們的半分錢還貸。”季小冬說得大義凜然:“我爸媽都是黨員,都是村干部。一定要讓鄉親們先富起來,再考慮自家的榮辱得失。” 你看,你快看,季小冬心里大聲喊,這么好的同志,鄉里難道不感動嗎,不給點表示嗎? “我們村,一定會成為咱鄉里,不!一定要成為咱市里、咱省里的富民典型!” “你好好干,當個全國的富民典型也不是沒可能。”顏長民笑道:“人民公社時期有大寨,現在出個牌坊村,也不稀奇。” “顏叔。”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季小冬馬上順著顏長民遞的梯子網上爬:“我們村都是小老百姓,想做全國典型,少不了咱鄉里的支持啊。” “鄉里的支持怎么夠。”顏長民說:“我們平安鄉,才有多大能量。” 還是不肯把話說死? 季小冬心里暗暗挑眉,是要我先揭蓋子? 也罷。 我是民他是“官”,領袖說無產階級革//命性最強,我什么都沒有我怕什么啊。 鄉里顧慮多,我們又什么顧慮。 想到這兒,季小冬定了下心思,跟顏長民說:“顏叔,我們牌坊村和咱平安鄉是一體的,我們家跟您這邊,也一樣。我們家貸款給鄉親們蓋大棚,能掙錢就行,說實話,我爸媽都是平頭百姓,典型不典型對我們來說也沒太大作用。” 顏長民不表態,微笑著聽季小冬往下說。 “萬一還不上銀行貸款,資金斷了。”季小冬說:“我家多少還有點家底兒,牌坊村那些人,日子可怎么過。到頭來,還不都是鄉里的麻煩。” “咱鄉里也困難。” 季小冬已經“開誠布公”談了一大通,作為牌坊村的直接上級,雖然不一定一損俱損但肯定一榮俱榮的平安鄉領導顏長民,把蓋子又揭開了一點。 跟季小冬說:“現在稅收分開,咱鄉里的企業又常年虧損,鄉財政難的很,吃飯都成問題。” 季小冬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繞來繞去,繞這么大彎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預收《穿成破產老板的花瓶老婆[九零]》 第45章 “是的, 我知道,鄉政府也不容易。” 季小冬一副心有戚戚感同身受的樣子,順著顏鄉長的話往下說:“我們村老校長現在在鄉里教書,上次回家遇到他從家里往學校里背干糧咸菜, 說鄉里的小學好幾個月工資沒發了。” 季小冬說:“我之前買鋼打聽信息的的時候, 也聽人說, 聽說現在鄉(鎮)辦企業效益都不好, 不但沒法交稅, 還得讓鄉里給補虧空。大頭都讓上邊收走了, 咱鄉財政才有幾個錢, 這些都是用錢的地方。” 顏長民連連點頭, 大生“知己”之感。 他遇見過很多人, 一提起政府都吧啦吧啦, 覺得好得不得了,其實那么多人要吃飯, 要生產,要工作, 像鄉這一級的基層, 要啥沒啥,工作不是想的那么容易的。 顏長民說:“你能理解鄉里的難處,那再好不過了。” 季小冬心里暗笑,話題聊的這么深入,終于開始直球點我了? 季小冬目的本就在此,這時候沒必要裝傻充楞裝聽不懂。 既然對方點了,自己當然要“一點就透”。 本來是雙方心知肚明的事情。 不過第一次,大家都有點拘謹。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以后辦起來, 便亮堂多了。 “鄉里的難處也是我的難處。”季小冬說:“牌坊村跟咱平安鄉是一體的。縣里還好一點,到了市里、省里,誰還知道我們牌坊村,不都是平安鄉代表了。” “再往上。平安鄉也沒有了。”顏長民說:“到了國家層面,誰還知道平安鄉,能有寧澤市的名號就不錯了。” 季小冬順著顏長民的話開玩笑打了個哈哈:“等到沖出亞洲,沖出地球,大家都是中國人。” 哈哈。 顏長民也笑起來。 他聽明白了季小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