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寧澤市位于……大蔥一人高白菜按車買的北方地區(qū)，到“兩”這個重量單位，已經(jīng)是季海明想象力的上限了。

    “論個。”

    “噗！”季海明一口水噴出來：“論個，一個多少錢？”

    “十塊。”

    “啥玩意兒？多少？！”季海明抬頭看看天，明晃晃的大太陽掛在天上，再看看季小冬，這不醒著嗎。大白天發(fā)什么夢？

    “十塊啊。”

    季小冬又說了一遍，說得理所當(dāng)然。

    十塊錢一個是什么概念。他們家地里的麥子，一畝地一年能收不到400斤，一斤能賣兩毛錢左右，也就是說，一畝地小麥一年，不算人工化肥農(nóng)藥澆水，毛收入不到80元，買不了她8個小草莓。

    “你知道十塊錢是多少嗎。”

    季海明覺得小孩子嘛，自己喜歡的東西，總覺得值很多很多錢，她自己種出來的草莓，肯定心里喜歡的緊。理解，能理解。

    化身“李姐”的季海明，當(dāng)然不會把小孩子瞎胡鬧放在心上，他現(xiàn)在一心撲在村里的工作上，說著就要出門。

    “你等會兒！”季小冬知道，她想上城必須得過季海明這一關(guān)，季海明不同意，王榮花必定會把自己看的死死的。

    季小冬拉住季海明，跟他算了筆“經(jīng)濟賬”，種糧食一年多少錢季小冬心里門兒清。種菜都遠(yuǎn)比種糧食掙的錢多，不然蔬菜瓜果能叫“經(jīng)濟作物”嗎，能帶來經(jīng)濟效益的作物啊！

    季小冬一番話把季海明震驚了！

    季小冬看著季海明越來越吃驚的眼神，心里得意：是不是我的主角氣場全開，快快快，拜倒在我的王霸之氣下吧！

    震驚的季海明說了句話：“你想錢想瘋了吧！”

    季小冬：？？？

    怎么跟說好的不一樣。

    在季海明看來，小孩子不知道錢多值錢，是能理解的。但你季小冬現(xiàn)在糧食、蔬菜、rou禽蛋奶油鹽醬醋價格門兒清，你特么還跟我說你一個小草莓問人要十塊，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季海明認(rèn)為自己活了四十多年，踏踏實實勤勤懇懇憑吃苦耐勞，省吃儉用給家里蓋上兩間大屋，肯定不是瘋的那一個。

    “你是覺得十塊錢太多？”季小冬明白了結(jié)癥所在：“那你覺得咱得要多少錢？”

    “賣啥賣。”季海明不贊同賣：“給鄰居百舍的分分吃得了。”

    “不行！我一定得賣！”

    硬的不行來軟的，反正小孩子是有權(quán)力使小性子的。

    季小冬轉(zhuǎn)過身去撅著嘴，頭上的小辮子都?xì)獾靡活澮活澋摹?/br>
    剛剛還跟自己針尖對麥芒小嘴吧啦吧啦的閨女一下子眼眶都快紅了，季海明瞬間服了軟：“好好好，賣。等忙完這兩天，我?guī)闵铣恰！?/br>
    “不要。”季小冬依舊氣鼓鼓的。

    “你爹也是擔(dān)心你。”王榮花趕緊過來勸和：“我跟你爹剛進(jìn)村部，這兩天太忙，等忙完這兩天，咱家一塊兒上城怎么樣。再順道買點你喜歡的東西。”

    不要。

    季小冬眼淚啪嗒啪嗒下來了，做點兒事咋就這么難呢！什么什么都想好了，咋能想到一開始就有個坑。

    “哭啥，你別哭啊。”

    季小冬抽噎了一下：“我想上城。”

    “她爹，不然讓她去吧。”王榮花給季小冬講情：“去玩玩也好，省得天天在家憋著。”

    “去也行。”季海明終于點了頭：“不過你不能一個人去，一個人去我跟你娘都不放心。你再多約幾個伴，約到了就去，約不到就不去。”

    “常松年肯定去！”季小冬跟季海明說：“我們到區(qū)里轉(zhuǎn)車的時候再去喊顏頌，我們市里還有好幾個同學(xué)。”

    王榮花聽了，笑著說：“這是想同學(xué)了啊，你早說，還能不讓你去。”

    季小冬不置可否。

    王榮花更以為自己猜對了，打趣埋怨季小冬：“還說上城賣草莓，10塊錢一個，咋想的。早說實話不早讓你去了。”

    “就是。”季海明也在一旁幫腔：“有伴我們就放心了。你早點去吧，別讓同學(xué)等太久。”

    季小冬擦擦眼淚，你瞧，說真話沒人信，大家信的都是自己覺得合理的事情，世界是不是有點荒誕。

    管它真真假假，能達(dá)成自己的目的就好。

    季小冬怕他們待會兒又反悔，萬里長征第一步被“圍剿”到小院里，得是多么吐血的一件事。

    “別忙。”

    要出門的時候又被王榮花叫住了，季小冬嚇的心里一哆嗦：“咋啦？”

    “我去村部順路，跟你一起去常松年家。”

    知女莫若母，王榮花知道自己閨女鬼點子多，是不是會陽奉陰違自己跑了上城難說的很，必須親自看著她去找到小伙伴才能放心。

    兩人一起出門，到了常松年家的時候，常松年果然一臉懵逼。

    季小冬拼命的給常松年使眼色。

    “啊……哦哦哦，是。我們約好了上城找同學(xué)玩。”常松年經(jīng)過了短暫的卡殼，恢復(fù)正常神態(tài)，臉不紅心不跳對王榮花說：“我們放假前約好的，嗯……約好時間，大家一起上城玩。”

    常松年接收到季小冬傳遞的消息，雖然不知道前因后果，還是“幸不辱命”的完成了任務(wù)。

    等王榮花走了，常松年問：“咋，你想上城？咋還說找同學(xué)。”

    “唉。”季小冬嘆了口氣：“不這么說不讓去。”

    “那你上城想干什么？”

    常松年知道以季小冬的性子，哭著鬧著要上城，必然有“大事兒”。

    “該不會……”

    常松年忽然想到學(xué)校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蔥嫂”啥啥啥的，又有點猶疑，季小冬上城，該不會是去找齊北辰吧。不然怎么不給家里說實話，再說，去找齊北辰也是“找同學(xué)”。

    “我上城去看看市場。”

    “什么？”

    常松年聽不懂季小冬的詞兒，市場是什么？

    “小常。”季小冬拍拍常松年肩膀：“咱們要發(fā)財了。跟我干，有rou吃。”

    第34章

    季小冬到寧澤電視臺打廣告的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

    她進(jìn)城后先去銀行取了錢, 把放假時存的所有稿費全部取了出來，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有七百多塊錢。她的存折一直自己貼身帶著，放假回家也沒有跟季海明和王榮花說過這事兒, 畢竟手里有錢, 心里不慌。

    取了這么多錢, 常松年出銀行的時候, 看誰都像壞人。

    “去。”季小冬拍他一下：“你這樣更像鬼鬼祟祟的壞人好嗎, 放輕松, 問問人家電視臺在哪兒。”

    電視臺的電視塔是寧澤市的地標(biāo)建筑, 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很容易問了出來。離銀行不遠(yuǎn), 季小冬擔(dān)心中午趕不到, 拉著常松年一路小跑。

    到了電視臺挨著寧澤日報社，兩家單位共用一個院子。兩扇鐵大門緊緊關(guān)著, 僅在旁邊開了個側(cè)門。

    常松年心里有點發(fā)虛，問季小冬：“咱能進(jìn)去嗎？”

    “怎么不能進(jìn)。”季小冬理直氣壯：“記住了, 我們是來談生意的, 挺起胸膛理直氣壯走進(jìn)去。”

    “目不斜視知道嗎。”

    季小冬笑聲指點常松年：“你心里把這當(dāng)成常來的地方。不要亂瞟，你無視看門大爺?shù)拇嬖冢鬆敻鼤o視你的存在。”

    嗯。常松年咽了咽唾沫，看門大爺在小門的左邊，他往季小冬右邊繞了繞。又覺得讓季小冬一個女孩兒接受看門大爺審視的目光，不像個男人干的事兒，走了兩步又回到季小冬左邊。

    看門大爺翻了翻眼皮，常松年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結(jié)果那大爺渾身上下也只動了一下眼皮。

    “吁——”常松年松了口氣：“那老頭一抬眼皮, 嚇我一跳。”

    “哈哈。你怕啥。”

    “當(dāng)然怕他攔住我們不讓進(jìn)啊。”常松年問：“你不怕？”

    “攔住了就說找家長的，在管電視廣告的部門上班。”季小冬笑著說：“說不定直接把人叫下來，咱都不用進(jìn)來找門了。”

    啊？這也行？？？

    常松年對季小冬的腦回路嘆為觀止："是不是就沒能難倒你的事兒？"

    “我這人笨。”季小冬說：“臨時想不出辦法，只好提前把可能遇到的情況都想好嘍。”

    常松年：……

    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你知道嗎。

    常松年坐在季小冬旁邊，安安靜靜當(dāng)好一個小跟班，看著季小冬定神閑的和電視臺廣告部的楊科長談生意，努力跟上他倆的腦回路。

    楊科長打季小冬一推門，就覺得這丫頭有點兒眼熟。

    等季小冬做完自我介紹表明來意，他杯子里的水已經(jīng)倒上了。

    季小冬搞出多大的事情，別人不明白，他們電視臺還能不明白嗎！上面來了多少人檢查工作，他們做了多少跟蹤報道，給他們添這么多工作量的罪魁禍?zhǔn)祝懿徽J(rèn)識嗎。

    不過他從前都是在報紙上看季小冬的照片，乍一見真人，有點兒沒認(rèn)出來。

    真人比報紙上的照片多了一股子靈氣，神態(tài)氣度完全不像十二歲的小孩子。楊科長在電視臺跟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這樣的人，他哪里能只把她當(dāng)成普普通通的初中小姑娘看待。

    所以季小冬說她想在電視臺打廣告的時候他一點兒也不驚訝，甚至思索起背后的深意，琢磨來琢磨去，給了季小冬一個成本價。

    普通時段，30秒600塊錢。

    啥？！常松年在旁邊聽著眼睛都快瞪出來，搶錢嗎這是？！

    季小冬一口答應(yīng)下來。

    ？？？！！！

    常松年拼命拉季小冬的衣角，慎重考慮！！你再有錢也不能這么花啊！

    “別鬧。”季小冬轉(zhuǎn)頭打掉他的手：“楊科長給的我們成本價。”

    “呵呵。”姓楊的科長呵呵笑了，這丫頭，也太上道了。自己剛剛還擔(dān)心，別小丫頭片子啥也不懂，自己做了好人她看不出來，把拋媚眼給了瞎子。現(xiàn)在他放心了，這小丫頭，不是自己有本事，就是背后指點的人有本事。

    農(nóng)村來的丫頭，環(huán)境所限，年齡、眼界、見識都在那里擱著，再有本事，又能有本事到哪里去。除非有什么特別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