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這么多?”雖然能想到有不少, 看到賬本的那一瞬間, 徐芷內(nèi)心也有點驚嚇。 “嗯, 就是這么多。”沈六郎深有感觸, 他和榮五榮六跑了三趟才搬完。 徐芷拿起一本翻了翻,里面數(shù)據(jù)比府里原來那幾本還亂,中間還有各種涂改, 一看就不是專業(yè)的,更可怕的是,前后筆跡有好幾種, 方法也不一樣。 “這賬本……”徐芷欲言又止,又翻了兩本,確定都這樣才開口問,“這賬本不是賬房記的?” “賬房?沒有賬房, 各個莊子的莊主記的,有部分是佃戶自己寫的。”沈六郎畢竟在皇帝身邊待了這么多年,對這些也知道一點。 徐芷心想早該料到的,從府里沒有賬房這件事就能看到沈六郎對財產(chǎn)這方面的管理實在是沒有什么經(jīng)驗。其實自己也這樣,如果不是做了生意誰能想到賬本的重要性呢。 “那皇上的私庫誰管著?”徐芷問,不會見那里也沒有專門記賬的吧。 “林三道呀。”沈六郎心想突然問起這個來,還是認真回答了。 徐芷無語,意思是沒有做賬的人就是了:“這些賬本都是皇上看過的?”真看了不會覺得不對嗎? “皇上嫌亂,一直交給陸首輔,陸首輔也不想看,就一直擱置了。” 徐芷重重呼了一口氣,前途堪憂呀,有心拒絕,又覺得對方信任,如果試都不試就拒絕確實有點不好,而且…… 想到皇帝今天的賞賜,又覺得不是多難了,何況也沒說讓自己親自整理呀。 “賬本能讓別人看嗎?”徐芷問。 “只要可靠就行。”沈六郎無所謂,都是前幾年的賬本,就算有今年的也沒什么,幾個年年虧本的莊子,泄露出去沒什么,最多皇上被人嘲笑一番罷了。何況,家里那群人,他自信看人挺準,應該沒人閑著沒事將這些告訴對手。 “那就行。”徐芷放心了,等忙過這幾天,向南閑下來了這些都交給他,整理好了自己再看,還有明松幾個,雖說明年科考時間緊,也該鍛煉鍛煉了,何況先生也不在,整理幾冊賬本休息一下也無妨。 將賬本按類歸納好以后,再隨機分成幾摞,這樣他們整理的時候整理的就不是一個莊子的,就算透漏出去也沒什么用,除非幾個人都被收買了,這事發(fā)生的可能性為零。 這么多賬本,抱出去不現(xiàn)實,徐芷出門喚了兩個小廝,讓他們把人都叫過來。 等人都來齊了徐芷開始分配,一人一摞誰都不差。向西看著這些賬本一臉為難,前幾天府里那些就整理煩了,沒想到又來了這么多。 再不愿意也要接過來,心想待會去求大哥,心里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再辛苦幾天,這些整理出來我給你們放天假。”徐芷安慰,多了不可能,歇多了府里又要亂起來了,在培養(yǎng)出下一批手下來,他們幾個只能累點了。 “明松你們幾個把賬本好好整理,里面有什么不對全都記下了,過兩天給我。”徐芷道,以后肯定會分家的,雖說不盲不聾不做阿公但是府里進出什么自己心里都要清楚,不然像沈六郎一樣什么都不知道早晚出事。 明松兄弟兩個答應了,向西頓時心里平衡了,他們兩個比自己的還要多,忍不住同情的看了兩人一眼。 “向西也寫一份。”徐芷道,向東向南兩個自己不說也能知道思考,這個頭腦簡單的可能真的只是整理,到時候自己還得挨個問。 “我?”向西一臉迷茫的看著徐芷。 “對,就是你。”徐芷肯定的說,“寫不好這個月的月錢扣掉。”蛇打七寸,她當然知道對方最怕什么。 沈向西確實怕,畢竟每個月發(fā)月錢的時候是最開心的,他別的愛好沒有,就是喜歡買點吃的,這也沒什么,偏偏京城好吃的多,價格也高。府里給的月錢不少,也能養(yǎng)活自己,偏偏自己又有個meimei,自己吃了不給meimei不行,又不好意思管meimei要錢。這就導致錢到手半個月就沒了,他等了十來天了就等這個月末發(fā)月錢,萬一真扣掉就麻煩了,頓時老老實實答應了。 都交代好了就把幾人趕出去了,早點整理早點查出原因快點解決。 這天難民房完工,徐芷去看了一趟,回來發(fā)現(xiàn)賬本都整理好了,整齊的在書桌上擺著。 “嚯,真快。”沈六郎感慨一聲。 “怎么會虧本呢。”徐芷還是沒想明白,今天又仔細看了看莊子,雖然不是很繁榮也不該虧本呀。找出來今年最新的賬本翻看,從前看到后,也沒看出所以然。 沈六郎在旁邊也開始翻看,看了一會頭暈,亂七八糟什么東西。 這邊徐芷已經(jīng)開始翻下一本了,翻到一半才感覺不對勁。又拿出上一本翻看,兩廂對比一下才能稍微看出來點,這糧食價格賣的也太便宜了吧。 京城物貴,糧價一直高居不下,偏偏這賬本上的價格甚至比在老家的還便宜,如果真按這個價格把余糧都賣出去,能少賺大筆錢。 接著往下看的時候就著重看物價,果然發(fā)現(xiàn)不少問題,買賣不平衡。賣出去的東西價格尤其低,買進來的東西價格都偏高。單看沒什么大錯,加起來就是一筆不菲的費用。 “京城的莊稼,只有這幾種嗎?”徐芷翻看了三個莊子今年的收益,問沈六郎。 “這個我不清楚。”沈六郎道,他對種地這塊好幾年沒接觸了,揚聲朝門外喊,“榮五,榮五,進來。” 等問了榮五京城都種什么,徐芷嘆了口氣。 皇莊種的都是一些常見的糧食,乍一看產(chǎn)量都不錯,實際上問題很多。 每個皇莊的地都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租給住在莊子附近的百姓,按時交租,這部分沒什么大毛病,畢竟不管人家種了什么租子交上來就行。 另一部分是難民房的孩子們在侍弄,出問題的就是這部分,莊頭可能都沒注意,也可能是跟著佃農(nóng)學的,全部都種了糧食,然后青菜之類的全都靠去外面采買。 每年糧食下來,留夠當年吃的,剩下的賣掉,拿賣糧的錢采購其他生活所需。 其實青菜還算便宜,只是這樣長久下來也是一大筆支出,再加上衣服需要買,莊子需要養(yǎng)護,各種錢下來,賣糧的那點錢根本不夠,只能靠皇帝繼續(xù)撥錢。 “這些莊頭都在哪里找的?”徐芷問沈六郎,畢竟一般的百姓都會算計平日花銷,能省即省,退下來的老兵也應該有莊稼人,怎么都沒想到呢。 “皇上身邊的人,大多是王府的下人,王妃的親信,都是看著皇上長大的。”沈六郎道,不可靠的人不敢放出去,畢竟都是皇上的私產(chǎn),萬一有人從中作梗就麻煩了。 徐芷點點頭,這個王妃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娘家也是世家,這樣就能猜出來了,莊頭可能真不知道百姓的生活。如果難民房的人不知道吃的菜都是從外面買的,那就是真冤了。 想到這,徐芷拿出來一本采買賬本,果然,出賬都是從莊子那邊劃的,只是這采購價格不對,翻看了幾頁,徐芷懷疑這是個滑頭。所有的價格都中規(guī)中矩,沒有什么變化,看起來沒有不對,仔細一想就知道根本不可能。菜是季節(jié)性物品,初春和盛夏價格天差地別,而且早晚價格差距很大,畢竟早上是新鮮的價格高,晚上都是剩下的,攤主都會快點處理掉,而賬本上根本沒有體現(xiàn)出來。幸虧賬本都是早晚各一記,不然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問題。 大體翻了翻,徐芷拿出明松幾人最后寫的總結(jié),明松的還算可以,大體的方面都想到了,明柏的也能提出來幾點問題,向西寫的就有趣多了,別的沒多說,重點強調(diào)了豬rou的價格太高,看來一年多的豬沒白養(yǎng)。 讓人把向東向南兩人叫來問了一下,果然,兩人也發(fā)現(xiàn)物價的問題了。幾人又談論一番,徐芷開始著手計劃。 從古至今提高財產(chǎn)的方法莫過于開源節(jié)流,開源好辦,皇莊都是依山旁水的,處處都是黃金,地形不知道,山上先不說。這河里可以動動手段,府里書房外面有處小池塘,前幾天冒出幾片荷葉,徐芷想著是不是能往河里種點藕和菱角之類的,再放上些魚苗,明年都能賣錢。 節(jié)流也不是太難,大頭在吃飯上,只要安排好了產(chǎn)出足夠了。主要是莊子里的莊稼,不能只要這幾種了,青菜豆類都要加上,還要單獨分出來一部分種棉花,種好的棉花交給附近的百姓紡織,買布的錢能省下來一筆。 這些都是以后的,最要緊的是把內(nèi)鬼揪出來,不知道吞了多少錢進去,徐芷沒有這么大的權(quán)利,沈六郎寫了折子遞上去,內(nèi)容是京城物價和莊子里的采購出售的價格差距。 第62章 朝堂 好在皇帝的性格對得起他的年齡, 三天就把人揪出來了。不過這些與徐芷無關了,她只要把安排寫出來,交給榮五,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 畢竟只是幫忙, 沒必要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 何況自家的生意也開始了, 店鋪那邊她只是開業(yè)當天去看了一下,剩下的向南一個人就行了。 “綠豆, 紅豆,芝麻, 要不要加鴨蛋黃的?”徐芷挨個記下來, 說到最后又改了主意,“要不鴨蛋還是不用了吧。” 一個蛋黃要用一個鴨蛋,剩下來的蛋清不好處置, 大熱天, 一個不好就壞了。腌鴨蛋也要時間, 現(xiàn)在做也有點晚了。 “先做三種吧。”徐芷寫好方子以后交給了向東, 他去找人干活。 這個說的找人是難民房喊人,那邊不少孩子都能幫忙了,只要不碰火和熱水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再說讓干活的肯定都是大孩子了。 烤月餅這事自己弄不清,要花錢雇老師傅,再加上打模具、找人做工具, 各種加起來,就算向東已經(jīng)對京城熟悉了些,也忙的團團轉(zhuǎn)。 地方是沈虎找的,跑了半個多月終于找了個各方面都讓人滿意的位置, 空地大,屋子也不少,安排起來一點都不費事。 唯一的缺點就是地方離難民房遠,這樣一來加工坊那邊就要安排地方住了,好在地方大,一點都不為難。沈虎做事的速度不快,效率確實讓人滿意。 “糧食這些,徐老板前兩天來信報了價格,你打聽一下這邊能拿下的最低價,如果差不多,直接聯(lián)系徐老板。”徐芷交代向東,畢竟那是熟人,質(zhì)量什么的也都知根知底。 沈向東一一記下,寫好以后吹干墨汁疊起來放進懷里。 徐芷看他一個人確實辛苦,有心讓他歇歇吧,只是家里實在抽不開人,不熟悉的自己也不相信。 看來選人這件事確實應該提上日程了,徐芷一想。本來就是突然出現(xiàn)的想法,但沒過多久,就慶幸自己當初的先見之明。 “你去忙吧。”確定沒什么需要交代的,徐芷說。 …… “沈虎沈豹,榮五榮六,東南西北,這誰取的名字呀!”徐芷又感慨一聲,家里竟然每個對這方面擅長的人。 “什么北?”沈六郎剛從宮里回來,剛進門就看見向東急沖沖的出門了,到了書房又聽見徐芷說什么,還以為怎么了呢。 “沒什么,夸你真聰明。”徐芷回了句。 莫名其妙被夸了的沈六郎一臉迷茫,主要是這語氣讓人有點不敢相信。思索一番自己最近確實沒闖什么禍,沈六郎頓時放心了,可能是一天不見想自己了唄。 “對了,這個給你。”確定沒什么壞事,沈六郎驕傲的掏出個荷包遞給徐芷。 徐芷一臉莫名地接過來,沒想到這荷包看著不大重量還不清,差點沒接住。 拿過來打開一看,確實驚喜了一下,因為這東西還是第一次見實物:“金瓜子?哪里來的?”徐芷問。 “這你都見過?”沈六郎有些挫敗,他還以為這新鮮東西媳婦第一次見呢。 “沒見過,聽別人說的,哪里來的?”徐芷問,聽說金瓜子一般很少賞賜,除非很得皇帝寵信,只是也不會一次賞賜這么一包吧。 “皇上讓錢局新鑄了一批金瓜子,數(shù)量不多,讓我們幾個人分分,我覺得你喜歡這些,就多拿了些。”沈六郎道,以前他對這些不理睬,只是現(xiàn)在有了家室不一樣了。他自己看這些沒有什么奇特的,聽說女子都很喜歡,為此還把王大人那份要過來了,反正他又不年輕了,拿回家也沒用,有兩個意思意思就行了。 …… 大理寺內(nèi),拿著兩個金瓜子刻桌子的王大人正在感嘆沈?qū)④娮兓蝗桓杏X鼻子一緊。 “阿嚏!”打了聲噴嚏抬起頭來,桌上的紙只能廢了,“奇怪,這大熱天的,怎么有點冷呢?” 拿塊布擦了擦桌子,王大人將手中的布一扔,起身整了整衣服準備回家。 “王大人,你這是要去哪里?”出門遇上大理寺丞鄭修安。 “哦,鄭大人呀,本官略有不適,先回家了,也沒什么事,你們看著辦吧。”王大人甩了甩袖子背著手,邁著外八步走了。 “王大人慢走。”鄭修安恭送到,盯著王大人的背影一動不動,等人拐出彎看不見了才直起腰,啐了一口道,“呸,耍什么威風,早晚讓你完蛋。” …… “王大人沒生氣?下次別這么隨意了。”徐芷聽了以后說。 “知道了。”雖然覺得沒事,但是媳婦交代了聽著就對了。 “還有,八月十五的禮單都在這,你看看有沒有漏的。”徐芷遞給沈六郎一本禮單,上面記著送給誰家的,送什么都有記錄。 沈六郎看著密密麻麻的字就頭疼:“不看不行嗎?” “確定不看?聽說上次府里的蘭兒姑娘可是林大人的表親,不巴結(jié)一下?”徐芷問。 “巴結(jié)他干嘛?”沈六郎問,不明白提個快完蛋的人做什么。 “不干嘛,不想看就不看了,讓榮五查查有沒有漏掉的。”只是聽了一些消息以后心情不太好,也知道這樣試探不對,但就是忍不住。 “對,讓榮五來!今天皇上又賞了幾匹布,我?guī)Щ貋碜屗麄兡媚锬侨チ耍阋灰タ纯矗俊鄙蛄商崃思e的事。 “我去看看吧。”徐芷道,也沒心情看這些了。 等徐芷出去以后,沈六郎將榮六喊進來詢問:“夫人最近聽了什么話?和林家有關的。”在外辦事的是榮五,跟在徐芷身邊出去的通常是沈向東或者榮六。 榮六想了想回道:“開業(yè)那天,有人說夫人善妒,冤枉家里兩個小妾偷竊,林大人看不過,幫兩人洗清了冤情。還說……還說夫人在外……在外不檢點,讓將軍給養(yǎng)著兩個私生子。” “放屁!”沈六郎怒道,看了一圈也沒找出來砸哪一件能讓徐芷看不出來,憋屈的拿了個紙團扔過去,“那天你怎么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