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承披了件外袍，抓起肥壯的鴿子，這是他養(yǎng)的膘肥rou厚的信鴿，只要不遇到意外，就能比一般信鴿更快到達(dá)目的地。

    他一直都有在這方面下苦功夫培養(yǎng)，有時候信息相差一個時辰、半天都有天壤之別。

    只是這次發(fā)來的居然不是他以為的京城動態(tài)，而是幾個字：李五即將定親。

    李五，李家五小姐的簡稱，顧名思義，李云棲有了第三次可能定親的人選了。

    嗙！

    一陣巨響。

    在營地里巡視的士兵以為敵襲，警戒地準(zhǔn)備應(yīng)敵。

    而后尋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虛驚一場，竟然是主帳傳來的，士兵們在外集合，詢問端王是否發(fā)生了什么事。

    “出去！”

    簡短二字，鏗鏘有力，眾將才猶疑地散開。

    第二日，才有人從主帳中抬出諸多木碎，據(jù)說只是桌子太不牢固碎了。

    但再不牢固，怎可能會碎得這么徹底。

    因為五小姐李云棲接下來要長期住在襛盛庭，自然而然地院子里要添新人。

    管家李濟(jì)早已訓(xùn)練好一批人，等待云棲的到來。

    也許是發(fā)現(xiàn)云棲總是緊繃著精神，余氏除了減少外出，多多陪伴女兒外，還將主掌西苑刑罰的湯mama給了她，云棲也有自己的教養(yǎng)mama，就是曾在懋南院度過一段時間的秦娘子，就是現(xiàn)在的秦mama。秦mama經(jīng)驗較少，對待婢女也較為溫和，導(dǎo)致大家對她敬意不顯，雖云棲說了幾次，也改不了性情。

    云棲的院子，多是身為最年長丫鬟的華年主持，后來來了紫鳶，兩人一唱一和的，才將她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就像余氏曾經(jīng)說的那句話，大部分事，做主子的只需要吩咐，事事親力而為反而讓人瞧低了去。

    現(xiàn)在將讓整個李家丫鬟小廝都懼怕的湯mama送來，毫無疑問在提升云棲的地位，也是震懾那些有小心思的人。

    云棲也沒想到，湯mama才來了沒多久她的院子就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李嘉晴回來探親說起。

    李嘉晴當(dāng)年在外出了洋相，加上對汝襄候嫡次子的死纏爛打，也就是李家有意定親的世子親弟弟，都是汝襄候夫婦所出。

    也許是被纏得煩了，那位次子很快就定了另一位門當(dāng)戶對的小姐。

    這事實在影響李家名譽(yù)，李老夫人氣得只想隨意為李嘉晴選一門親事。

    卻不料，也不知怎么的，在一次宴會中有人發(fā)現(xiàn)李嘉晴與齊王在幽會，謠言猛于虎，李家實在吃不消那些流言蜚語，李昶在姚氏哭求和李老夫人的唉聲嘆氣下，只能厚著臉面尋了齊王說項。

    齊王實在對樣貌不算突出的李嘉晴沒甚興趣，但后來還是迎了李嘉晴入府，為兩位側(cè)妃之一。

    哪怕是側(cè)妃，對于王爺?shù)牡匚粊碚f，李嘉晴依舊算是高攀。

    這可樂壞了姚氏，從之前李嘉鴻被廢的陰影中出來，滿面春光。逢人就要將自己嫡女夸贊一遍，碰到余氏也帶著些傲慢，全然忘了是誰前去說和的。

    她可是側(cè)妃之母，豈是余氏這般小官之妻能比，常年在身份上自卑的姚氏，算是徹底翻身了。

    所以李嘉晴回娘家，自是一群人共同迎接，云棲也在里頭。

    李嘉晴說話沒有當(dāng)年那么句句帶刺，只是對云棲多有炫耀，她到襛盛庭后，就伸出自己的手，在云棲面前晃了晃，那是一款鏤金牡丹紅玉鐲，成色極好。

    “你是不知道，我們王爺整日就知道送我這，送我那的，我那兒是堆都堆不下了。”

    看著李嘉晴唉聲嘆氣，又目露得色，云棲有些百無聊賴，隨意應(yīng)聲道：“那是jiejie的福氣。”

    無論李嘉晴說什么，云棲都有禮地回答。就像當(dāng)年她想拉攏云棲一起對付杜漪寧一樣，云棲的態(tài)度實在讓她覺得炫耀也沒什么滋味。

    李嘉晴認(rèn)為云棲太過無趣，她想看的是云棲的懊惱和羨慕，看不到自然也不想久留，沒一會就帶著身邊丫鬟離開了。

    只是她離開沒多久，在為云棲整理衣物的紫鳶發(fā)現(xiàn)少了一件肚兜。

    女子的貼身衣物丟失，可不是小事，她立刻報給了湯mama。

    湯mama也不多言，稍稍一想，就直接攔住了剛剛要走出襛盛庭的李嘉晴主仆。

    湯mama做事干脆，也不怕得罪人，不管是不是，攔了再說，這里最可疑的是他們，其余人次之。

    事情鬧開了后，云棲也走了出來，直接道：“就搜一搜你的婢女吧，也請jiejie見諒，女子的閨譽(yù)大于天。”

    李嘉晴還想用側(cè)妃的身份壓制云棲，云棲發(fā)現(xiàn)她神色間的心虛，心下已有了定論。臉上早沒了笑意與客氣，有些冰冷地說道：“jiejie也不想事情鬧到祖母那兒吧，要是你沒做，也是問心無愧，不是嗎？”

    再說又不是檢查你，而是你的婢女，你有什么理由阻止？

    湯mama并沒有動李嘉晴，只搜了她身旁丫鬟。

    這次李嘉晴過來除了炫耀自己過得好外，也是有旁的目的。

    沒人知道，當(dāng)初她能嫁給齊王，多虧了杜家六小姐幫忙，現(xiàn)在人家有求于她，為了當(dāng)初落到杜漪寧手上的把柄，她也必須認(rèn)栽。

    更何況，她知道太子與肅王之間的斗爭越演越烈，他們都想娶杜漪寧，現(xiàn)在她可不想得罪那女人。

    沒一會，果然在李嘉晴的婢女身上尋到了揉成團(tuán)的一件肚兜。

    云棲看到那件熟悉的顏色，還是母親為自己選的布料，她自己繡的花案，若是落到其余人手上，她是跳入黃河都洗不清了！

    云棲倒吸一口冷氣，目光鎖著李嘉晴。

    李嘉晴進(jìn)退兩難，當(dāng)場人贓并獲，她也覺得尷尬極了。

    “云棲，你聽我解釋……”

    “jiejie不如與我進(jìn)屋談，這種事在外頭說也不好，對嗎？”

    李嘉晴看云棲還是溫溫柔柔的大家閨秀樣，松了口氣。心想云棲到底是余氏的女兒，果然深得余氏真?zhèn)鳎苡写蠹覛舛龋瑧?yīng)該也不會為難她。

    但她錯了，當(dāng)她再次踏入主屋時，身后的門立刻被關(guān)上。

    屋內(nèi)只有云棲和湯mama、紫鳶、華年幾人。

    紫鳶一直對之前李嘉鴻的強(qiáng)迫有執(zhí)念，這些年苦練武藝，有些身手，直接扣住了李嘉晴。

    李嘉晴這才見勢不妙，想逃已經(jīng)來不及了，而她的婢女也早被制住。

    “等等，你要做什么！”李嘉晴慌亂喊著，“我可是齊王側(cè)妃，李云棲你敢！？”

    云棲坐在椅子上，為自己斟了壺茶，并不看她，也不說話。

    這是她學(xué)的魏司承逼供時的樣子，他曾經(jīng)說過這是擒人先懾人心，果然李嘉晴慌了。未來皇帝之言，誠不欺我也。

    湯mama代為發(fā)令，讓紫鳶將李嘉晴扒了，取了她的貼身肚兜交給云棲。

    云棲捏著它，道：“我不喜歡偷偷摸摸的，想要我就直接取了，讓jiejie見笑了。”

    李嘉晴發(fā)現(xiàn)這笑容，和她平時對自己溫柔回禮的樣子沒什么區(qū)別。

    “好啊，你個李云棲，你平時裝著綿羊的樣子，大家都被你騙了！你要拿它做什么！？”她還是很怕被云棲拿來做文章的，畢竟她是齊王側(cè)妃，若真出了什么事，齊王根本不會保她。

    她母親姚氏那樣貪戀榮華富貴的，很有可能會直接將她拋下。

    “你原本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禮尚往來而已。

    “云棲你太過分了，你不能這么做！”

    “我過分…”云棲站了起來，聲音突然抬高，“是誰過分？是誰進(jìn)來偷的，我求你來的嗎？還是你以為你做了這些事，我還要好聲好氣地招待你？”

    李嘉晴自知理虧，語氣也弱了。

    只是希望云棲將肚兜還給她，但云棲怎么可能同意。

    問起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李嘉晴三緘其口。

    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杜漪寧需要云棲的肚兜，云棲不是要和汝襄候世子說親嗎，這與杜漪寧有什么關(guān)系。

    兩人不歡而散，但有了貼身肚兜在手，現(xiàn)在李嘉晴也不敢再對云棲做什么小動作。

    她回李家探親還沒待多久，就不顧姚氏挽留離開了。

    云棲拍了拍紫鳶的手，如果不是這個小機(jī)靈發(fā)現(xiàn)后立馬上報了，待李嘉晴離開襛盛庭，可就不好說了。

    “云兒謝過湯mama。”云棲鄭重對湯mama道謝，若不是她們，她這次恐怕又要著了道。

    “您言重了，您可是二夫人的心頭至寶，可不允許有什么差池。”

    “還請mama保密，勿要對母親說起。”

    “您……”

    “母親不能再受刺激了。”

    “唉……我知道了。”她們五小姐值得二夫人如此。

    “為什么大姑娘要做這事？”這對李嘉晴能有什么好處。

    云棲看著手中的肚兜，道：“是不是她自己想做的，還難說。”

    李嘉晴沒有必須做的理由，雖然她們的確不太對付，但多是姐妹間的矛盾，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有一個人，也許沒理由，也會找她的麻煩。

    這事，被云棲壓了下來，連懋南院都不曾聽聞。

    云棲只是越發(fā)小心了，這次事至少提醒她，有個人對她如上輩子一樣。

    該如何先發(fā)制人呢？

    也不知那些給李嘉玉的詩句如何了，他是如何處理的。

    云棲想著自己該想辦法，去外頭打聽打聽。

    但云棲這幾日并不想出門，主要是那齊王借著李嘉晴的事，時不時登門拜訪，希望當(dāng)面對云棲道歉。

    李嘉晴只說對云棲做了不該做的事，又事關(guān)名譽(yù)，不能多提。

    余氏都為云棲給推了，雖與李嘉晴是姐妹，但齊王卻是外男，怎能隨意見面。

    看齊王的姿態(tài)，余氏本來沒多想，但身邊的錦瑟無意間的一句話提醒了她。

    齊王難不成想娥皇女英都要，享那齊人之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余氏覺得齊王不可能如此厚顏無恥，不尊法度。但為以防萬一，終于在汝襄候夫人再一次試探時，松了口，答應(yīng)可以讓汝襄候世子上門拜訪，當(dāng)然理由是以修筑河道之事，拜訪李昶而來。

    云棲雖然上輩子只對汝襄候世子有幾面之緣，但想到可能要定親，還是有些女子特有的期待，她盼望著這輩子能夠有個不一樣的開始。

    到了當(dāng)天，她早起精心打扮，靜靜等待仆從報告，前去大堂。

    當(dāng)然他們不會直接見面，只是隔著相看，主要是云棲看。

    若云棲不排斥的話，還可以在母親丫鬟等人同在的情況下，隔著屏風(fēng)說幾句話。

    那一日，襛盛庭的仆從們也是臉上洋溢著喜氣，云棲也被他們傳染了，嘴角微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