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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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看著李映月那堪稱范本的行禮,卻明明心有不甘。 她覺得好笑,也淡淡回了一禮。 卻好像忘了喊那聲jiejie。 沒人提醒,即便老夫人也沒提,裝作不知。 就在李老夫人希望她們握手言和之時,逆光中,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李崇音扶著余氏,抬腳邁入大堂。 余氏路過云棲時,輕輕笑了一下。 云棲看到她的背影,擋在自己面前,哪怕瘦弱,此刻在她眼中卻好像能遮風(fēng)擋雨一般。 兩人行禮后,余氏坐在李老夫人下首,李崇音隨在她身邊,問好后并不說話。這也是慶朝常態(tài),一般男子主外,不會插手內(nèi)務(wù),不然會有閑言碎語產(chǎn)生。他能一同過來,像是單純來請安,也像是為余氏撐腰。 余氏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緒,與平時一樣知書達理,輕聲詢問為何讓云棲過來,怎的讓李映月也一同在這里。 李老夫人也是沒有隱瞞,兩人家常對話般,卻隱隱透著些劍拔弩張。 李映月頻頻望向余氏與李崇音的眼神,仿佛含著某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余氏聽完李老夫人的決定后,并未立刻表態(tài),只是笑語著問身旁傾聽的李崇音:“崇兒又多了一個漂亮meimei,可高興?” 李崇音低低一笑:“我的meimei只有一人。” 李映月激動地手指都在發(fā)抖,她知道一定在是在說自己,果然兄長是在乎她的! 云棲分明看到衣袖遮掩下,李映月的指甲都快抓破自己的手腕皮膚。 這母子兩的一搭一唱,就像在嘲諷什么似的。 李老夫人蹙了下眉,語氣也多了一份威嚴:“我也并非專斷獨行之人,這事也要你能同意才行,或者,你有其他想法?” “清淺沒旁的意見,只是映月并非我親生,她真正的家人也在來京路上。”余氏并未看下方神色突變的李映月,只是淡淡的陳述著,“就是我們對映月有感情,也要問問云家人的想法,她們可想接回親女?再說,映月就是真要待在府里,也無法交代,將來是以什么規(guī)格出嫁,若老夫人實在喜愛,倒是能認個養(yǎng)女。” 李老夫人并不贊同:“養(yǎng)女?怕是不妥。” “這件事如若能一直瞞下去自然是好,只是嫂子怕是隱約聽到了些,若她說出去……”余氏搬出了一直來西苑探查消息的姚氏,說的面面俱到,就是李老夫人也要再斟酌斟酌,“而且若是三年后映月要進宮選秀,被圣上知曉,就是欺君大罪。我們來京時也未說明映月身份,真說是養(yǎng)女,并非不能轉(zhuǎn)圜。” 的確,他們一家剛回京城半年,離開十來年之久,就是李映月是養(yǎng)女,他們家沒有明說,又能如何? 李老夫人一開始只以為余氏要不顧李家名譽一意孤行,但聽到她這番有理有據(jù)的說法,而且“欺君大罪”這四個字,才是李老夫人真正在乎的,也算是被說服了。李映月簡直不敢置信,與她相處十來年的母親居然如此狠心,居然不顧念她們多年情誼,云棲是她親生的,但自己難道不是十年相伴的嗎?更想不到一直站在她這邊的李老夫人,居然還贊同了這個想法。 這事并未徹底下定論,但顯然結(jié)果漸漸偏向余氏希望達成的模樣。 李老夫人并未明確回復(fù)余氏,余氏也不急。 李映月依舊留在邰平閣陪伴李老夫人,云棲與余氏、李崇音一同離開。 幾人走過菡萏池,李崇音忽然說:“云棲想必還有些東西落在靜居,可需要過來拿?” 云棲抬頭,看向許久未見的李崇音,他的眼眸平靜無波,仿佛看著她,又仿佛什么都沒看。 但云棲對他向來了解,他有話對自己說。 余氏望了一眼李崇音,又看向云棲。 “是有些東西。” “嗯,待你回來后,就要準備搬新居了。” 新居? 但云棲記得李府沒有空的院落了,即便有,也是極為荒涼的。 云棲隨李崇音回了一趟靜居,兩人一路無話,再來這里恍若隔世。 所有看到她的丫鬟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她們都聽說了那個傳言,再看到云棲,不知該不該行禮,也不知應(yīng)該怎么稱呼,李家可沒正式提過。 “云、云棲!?”一道略帶熟悉的聲音響起。 云棲望過去,居然是一段時間沒在懋南院見到的胡蘇,她想到胡蘇說要成為人上人,沒想到居然來了李崇音的院子,也不知道是她主動來還是其他什么。 但她心中也沒太多驚訝,李家所有婢女都想來靜居,這是她們的夢,誰能破壞這樣的美夢。 胡蘇剛驚叫出聲,就被司棋捂住了嘴,司棋復(fù)雜地看了眼云棲,她是第一個請安的婢女。 隨著司棋這位大丫鬟的動作,其余人也很變扭地朝著云棲請安,那些曾經(jīng)排擠過云棲的丫鬟們,恨不得云棲從來不記得自己。 孔mama消息最是靈通,想到自己曾經(jīng)的想法,無比羞愧。 她居然還想撮合三公子與云棲,現(xiàn)在這樣,真是羞愧極了,幸好云棲似乎一直不知道這事。 “先來書房一趟吧。”李崇音看著蔓延尷尬氣氛的院子,也不叫起,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云棲點了點頭,他們絲毫沒兄妹之間的默契,更沒有什么親情在其中,反而相處愈發(fā)冷漠了起來。 似乎去了那層相處融洽的主仆關(guān)系,他們一下子成了比陌生人更不如的存在。 到了書房,李崇音屏退其余人。 他走向一排書架,來到第二排,取了最上方的一個楠木盒,拍開上面的灰。 放了一段時間,又如此隱蔽的地方,平日無人清掃到。 再次走出,將這只盒子遞給了云棲。 云棲不知是何物,但想來李崇音不會隨便糊弄自己,當看到里面的東西,她慢慢睜大了眼。 心微微跳動了一下。 她看向李崇音,目色難辨,竟是不知用什么態(tài)度來回應(yīng)。 “之前把你討來靜居時,我就問母親要了你的身契,本來早就要給你,現(xiàn)在也不算晚。” 待云棲取完盒子里的身契,放入衣襟后。 她站在這個熟悉的書房,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頓了一會,輕輕道了一聲謝,就要離開。 看她毫不猶豫的背影,李崇音掀開眼皮,淡漠的說:“沒其他話與我說?” 至少兩人主仆一場,這期間云棲就沒絲毫惦念,她是不是從未期待過有一個兄長? 待云棲離開后,李崇音坐在竹椅上。 與往常一樣,收下情報后快速看完,又將暗號重新編寫,由墨硯送出去。然后翻出了上一次未看完的異國志,學(xué)習(xí)詹國文字語言,翻到竹簽記號那一頁,目光凝視許久。 始終看不進去,他放下了書簡,靠向椅背,一手慢慢捂住了眼。 “呵,meimei。” 第048章 云棲出了書房, 并未回頭。 李崇音是一個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規(guī)劃自身的人,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人對他的過度揣測, 這種揣測包含同情、憐憫、愛慕、好奇等。 她想,在這短短時間內(nèi)證實自己身份,是件極好的事。 她終于不需要再提心吊膽,怕李崇音失去耐心, 讓人結(jié)果了她。 哪怕疑點依然在,但同是李家人,他不會再動手。 云棲來到靜居自己的屋子, 這里還是前幾天她離開時的模樣, 積下薄薄的一層灰, 她用撣子去了些灰, 才整理了起來, 她也懶得喊侍女過來幫忙,一點小事自己動手即可。 云棲本來隨身物品就少,將自己的物品都整理出來,然后又找了找錦袋,雖然不可能在這里,但還是尋一下放心。 沒尋到,坐回椅子上,呆愣了一會。 才取出一根火折子, 因為加了些硫磺入筒子,星火不滅,吹一下就能點燃, 這方便的法子也只有大戶人家才有。 蠟燭火光亮起,云棲掏出那張身契,被賣來賣去,她還沒真正瞧過這張決定自己命運的紙。 開頭就是她的姓名云棲,其余寫明她的年齡、籍貫被賣原因等,還有保人、買賣雙方畫押等,最后是荊州和京城兩地官衙的官印,有這份東西,她如果逃跑,即便是天涯海角,都會被通緝。 雖然身份被證實,但這份代表她曾經(jīng)的東西,一日不毀一日受桎。 以她對李崇音的了解,若她沒有被認回,她不定能拿回它,他會用此作為籌碼或是別的用途,在他那兒,利用能利用的物件,都算不得新鮮事。 如今歸還,未必沒有心理上讓她感恩的成分在,依舊是他擅長的心理戰(zhàn)術(shù)。 當然,就是過些日子余氏也定然會問李崇音要回,不在乎這幾日。 但李崇音愿意主動、及時歸還,她心底無法不感激。 這份恩情連同之前落水之事,已是還不清了。 云棲抹了抹發(fā)酸的鼻頭,看著它在火焰中慢慢化為灰燼。 從今往后,世間只有李云棲,再無云家村云棲。 剛燒完身契,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來的是司棋,兩人明明也只是幾日未見,居然有些陌生。 司棋剛要行禮就被云棲扶了起來:“jiejie就別與我這么客氣了。” “可別喊我jiejie,我可不想被孔mama訓(xùn)斥。”司棋嘿嘿一笑,并不因云棲的身份變化有所改變,她還是那個樣子,沒怎么打扮自己,不去爭三公子面前大紅人的身份,過的還算自在。 也正因為這份看開了的自在,讓她面對身份截然不同的云棲時,是最快反應(yīng)過來的。 司棋:“是三公子遣我來送你,無論怎么說你都是從咱們靜居出去的,說什么也要完完整整送回去。” 云棲:“替我謝過……他。” 還是喊不出那聲哥哥,上輩子總是自欺欺人不愿意喊,裝作不知這層關(guān)系,這輩子是喊不出口,在她的思維里,她其實更愿意喊他師父。 “你不知道以前那些給你使絆子的,恨不得沒在你面前出現(xiàn)過,你要是想教訓(xùn)她們也是容易,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云棲笑道:“哈哈,別再犯我手上就好,不然我不會客氣的。” “你不在的這幾日,新來的司書,天天用各種理由往書房湊,只是理由相對更冠冕堂皇些,反正我看著比之前的司書聰明多了,不招人討厭,對我們幾個也很規(guī)矩,是個狠角色。只不過她也是一場空,公子都好幾日沒回來了,昨日回來看著心情不好。” “你怎知他心情不好?” “我去清理書房時,發(fā)現(xiàn)簍子里全是寫壞的紙,三公子這樣的麒麟子,怎可能寫壞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