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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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想轉頭,卻被桎梏住,看不到李崇音此時的狼狽。 他甚至沒多余的內力來去濕,能勉強保持兩人性命,已耗費全部力氣。 熱流在體內循環一個周天,云棲明顯感到身后人已到極限。 頭重重撞上云棲的背部。 云棲僵直著背,任由那人暈在自己背上。 她這會兒甚至沒心思思考男女大防,只有前世那些光怪陸離的記憶不斷回放。 她不敢信他,因那顆飛蛾撲火的心被毫不留情地踐踏,棄如敝履。 但他于她,何嘗不是如魔似佛,如師如友的存在。 師父,你是想我這輩子也逃不脫你嗎。 這是云棲上輩子偶爾對李崇音的親昵稱呼,只兩人才知道,她無聲地說著。 好一會,才恢復了一些身體的行動力。 窸窸窣窣的聲音,云棲看到從矮木叢小道上,走出來的李映月,獨獨她一人,沒帶其余婢女。李映月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長兄和蒟蒻,還有哭得發不出聲音的李正陽,以及消失了的李星堂,她已經完全懵住了。 也許這個結果她自己都沒料到。 為何附近沒有仆役,除了雙胞胎的命令,也許還有別的因素。 有人是想致蒟蒻于死地,現在是來驗收結果。 但結果……觸目驚心。 她們的目光在冷空中對撞,云棲無聲地笑了起來,甚至笑得淚都要出來。因為落水后喉嚨被凍傷了,短時間無法恢復,聽上去格外嘶啞,難聽極了。 她轉背脊,李崇音慢慢滑了下來,腦袋差點落到地上時,被云棲接住,將他輕輕放了下來。 云棲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全身的骨頭還刺痛著,深入骨髓,但此刻,她心中只有滔天的憤怒。 云棲現在沒有絲毫理智,來到一動不動的李映月面前,積蓄著所有的力氣,不計后果地甩手打過去。 她的力氣被冰凍了大半,但也將李映月打偏了頭。 李映月被打歪了頭,牙齒不慎咬到舌頭,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云棲,也許是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丫鬟,她不要命了嗎。 云棲全身都被冰水浸透,因寒冷的天氣,臉頰旁和鬢角旁全是冰霜。 看上去卻仿佛裹挾著無盡火海,面容卻清冷。 云棲每張一次口,就仿佛撕裂了血rou。 但她的眼神,如冰似火。 “你、不、配做他們的jiejie。” 第035章 有講究的人家, 罰人是掌人不掌臉的,臉是顏面。 更何況集萬千寵愛的李映月,她身為二房嫡女這輩子但凡沒犯大錯誰能拿捏她? 只有她掌人的份,無人能掌她。 她與云棲的身份云泥之別, 云棲這么做, 是完全豁出去了,根本不考慮自己的下場了。 云棲氣得狠了,呼吸都粗了,那眼神仿佛要吞了她。 “你真正想弄死的是我吧, 何必做這戲?” “怎么,不敢沖我來,怕順藤摸瓜懷疑到你身上?” “還記得那次滾油的事,那時的你還不屑這種手段, 現在把你曾經不屑的都用在與你相處七載的弟弟身上!往后獨處時,可會受良心譴責?” 李映月像是凍傷般, 僵硬地看向云棲身后, 已經停止哭泣的李正陽,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兩個孩子天生聰穎, 天性中的頑皮與嫉惡如仇讓他們經常被訓斥, 使余氏頭疼。但不代表他們什么都不懂,聯想前前后后的線索, 即便李映月沒出現,卻是由她而起,導致的結果慘烈至極, 李正陽模模糊糊地發現,這次的事可能是jiejie利用了他們。 李正陽望著她漸漸陌生的眼神,讓李映月徹底慌了。要知道無論母親與兄長態度如何變化,兩個弟弟對她一如既往,對她很是依賴,她說什么他們都會聽從。 他們怎么能…… 不,不會的。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你只是個奴婢,有何資格……” 李映月虛張聲勢,但語氣已泄露她的慌亂。 她不能失去他們,因為這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李映月甚至忘了還手。 當然現在怒極的云棲,她一個深閨中的小姐根本不是對手。 更因為云棲沒說錯,每一句都好像把她內心最黑暗的地方給挖了出來。 她深知余氏對云棲的特別,所以她不能動云棲,蒟蒻不是云棲,無人在乎蒟蒻,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發泄對象,一念之差…… 但她真的從沒想害雙胞胎性命,可現在這么說,還有人能信她嗎。 特別是看到地上被牽扯入的李崇音,李映月抖得越發厲害,大哥…… 云棲的手又細又白,又被冰水浸過,如同水鬼般拉著她的肩,逼她看遠處躺著的人。 云棲的聲音貼著李映月的耳廓,猶如索命般:“你看到李星堂了嗎,知道他在哪里嗎……” 李映月的目光慢慢看向平靜無波的池水—— “啊————” 李映月滿是大汗,猛地從床上坐起。 那日云棲的說得每一句話,甚至云棲的表情,都歷歷在目。 雖然現在知道李星堂是被救起,已經移到懋南院醫治了,但當時她是真的以為李星堂沒了。如今知曉了,也無法阻止她重復做著當日的夢。 曹mama聽到李映月的驚叫聲,小步進來,為自家這幾日入了魔障般的四小姐披上襖子。 “四小姐,你多少用些粥食吧。”已有好幾日都沒怎么用過了,曹mama等人憂心著。 李映月置若罔聞,踉蹌地跑到外面,卻被守在院門口的老mama阻擋了去路。 兩位mama正是原來看管蒟蒻的,他們得了余氏的命令不讓李映月出院門一步。 “請四小姐回屋里去,不然奴婢無法復命,請您不要讓我們難做。”她們哪見過向來梳妝打扮精致的李映月會連外衣都沒穿好,沒有束發的模樣跑出來。 李映月還想說話,卻看到院門外,蹲著的李正陽,他的小臉再也沒多少嬉皮胡鬧,乍看過去居然有幾分李崇音的影子。 也不知在哪兒坐了多久,他們離得不遠,李映月喜出望外,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溫柔的語氣:“正陽,你快于母親說說,與我無關,不要聽信云棲片面之言!她甚至以下犯上……” 李正陽上前了幾步,他眼角還紅著,似剛哭過,也許他不相信向來識大體的jiejie會害他們兄弟。 如果云棲沒趕來,他們兄弟都會死的。 “jiejie,你真的是故意讓婢女們說給我們聽的嗎?” “你也不信我?” “是不是故意的!?”李正陽突然吼了一句。 “我……”李映月想否認,但她知道那幾個婢女已經被余氏帶走了。 見李映月的遲疑,李正陽:“弟弟還沒醒,你知道他差點死了嗎?” 她看著李正陽通紅的眼瞳,話語被梗在喉嚨間。 也許是不想讓雙胞胎知道這些齷齪事,余氏暫時讓所有人都瞞著他們。但雙胞胎很多時候是由李崇音管著學業的,平日灌輸了不少知識,看上去小,但也啟蒙四年了,如今七歲,在慶朝不能算是孩童了。 李映月上前一步想去追李正陽,被兩位mama攔住。 李正陽緩緩退后,在李映月煞白的神色中,跑的沒了影。 李映月腿一軟,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她只是想要,有人愛她,為什么連弟弟都不想要她了…… 云棲已經發熱三日了,在冰水中浸泡的時間長了,郝大夫又說池水因不流通,雖在夏日有菡萏促其活性,但終究有些毒素,云棲在湖底喝了不少,體內有輕微毒素淤積,又寒氣入體,損了些心脈,能救回來已是大幸。 清了毒后,云棲就起了熱,她始終沒有醒。 靜居的所有婢女還記得,三日前二夫人親自過來,希望能將云棲帶回懋南院醫治。 她們眼中,一直溫柔如水的二夫人,那日像是變了一個人,威嚴極了。 也不知三公子說了什么,云棲在靜居待了三日,高熱不退,最終還是被余氏帶回了懋南院。 哪個丫鬟能不羨慕,云棲活成了所有丫鬟最想要活成的樣子。 要知道丫鬟的命,便是沒了又能如何,主家好的給一副藥便是仁德了,還親自過來守著,便是小姐也沒那榮幸吧。 那些沒給云棲下絆子的暗自慶幸,但下絆子的,整日恐慌著。 聽聞事情起因是五公子不慎落了水,當時菡萏池附近無人,只有去邰平閣送年貨的云棲正好經過,進了那冰池里救了五公子。 這么一想,又覺得二夫人做的合情合理,要知那冬日的池水是能凍死人的,沒幾個人能有云棲的勇氣。 聽當時到的小廝說,他們到的時候,只有呆呆站在原地的四小姐,暈倒的云棲和一個哭得不能自已的李正陽,西苑亂了一下午,連李老夫人那兒都驚動了。 云棲被移到了懋南院的小屋里,這里離主屋不算遠。主屋里是剛醒來還很虛弱的李星堂,醒來后聽說是云棲救了自己,就鬧著要過來看云棲,卻被余氏壓了下來。 云棲渾身冒著汗,她不斷的搖著頭,眼睛緊閉。 顯然睡得很不安穩。 到處是火光,那guntang的烈焰舔舐著她的肌膚,窒息的熱浪撲面而來。 火焰里,仿佛藏著無數猙獰可怖的獠影閃過,全是她記憶最深刻的人。 她看著自己慢慢被吞噬…… 灼熱、火浪,是她重生前最后的畫面。 云棲抖得厲害,她的臉因高熱還泛著紅暈,只是汗水不斷蜿蜒落下。 像是被夢靨纏身,她臉上的汗水被慢慢擦去,來人的衣袖卻被混沌中的云棲抓住,緊緊的攥著,用力到關節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