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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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為何?”余氏有些錯愕, 擁著李映月的手微松。 余氏往常說話前會考量, 方才卻差點脫口拒絕,云棲戳中了余氏內心最柔軟的那一塊。 云棲做事沒有小丫鬟的冒進和張揚, 處處考慮周全兼之貼心,為人更是不招惹是非,短短時間與主院大部分丫鬟都相處融洽,是哪兒惹了李映月的眼。 李映月止了淚,聽到余氏簡短的兩字, 心中有些涼。 從這短短的回問也能看出云棲在母親心里有何特別地位。 云棲一奴婢本就應是聽從主家調遣,她身為李府嫡女甚至能直接決定丫鬟的性命, 現在不過是讓看著不舒服的丫鬟離開視線,未趕出府也未做其余, 竟然有些難, 李映月有剎那覺得自個兒挺可笑。 興許不是因為趕丫鬟難,而是因為這個丫頭叫云棲。 “映月, 你是魔障了,不能僅憑云棲的容貌就容不下她, 她何辜?” “母親不覺得, 您對她太好了嗎?” “那你認為母親對錦瑟、無端她們又如何?” 李映月語塞,余氏對身邊人極好, 像之前云棲得的那極易撕扯掉的云羅紗, 另外幾位得臉的丫鬟也是一樣被賞了,點綴上這些云羅紗,讓她們成了冬日李府的一道靚麗風景。 要說李映月最不舒坦的無非是余氏與云棲之間相處的融洽與默契, 這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只可意會。 李映月沉默了。 余氏默默放開了她,憶起前些日子,曹mama突然對沒怎么照面接觸過的云棲設局,能指示冬兒將云棲差點毀容,如果成功云棲后半輩子該如何處之,其心思何其歹毒。曹mama一個奴仆就算無人指使,也是有起因的。 余氏給的是女兒的面兒,才沒追究到底。 她只是不提罷了,曹mama若不是受到李映月的影響,怎會有這么絕后患的想法。 余氏發覺用言語已無法讓李映月寬心,再不作為,事態快發展到無法逆轉的程度。 現在再留云棲在身邊,可能會讓云棲有危險! 驚覺到這一點,余氏頓時清醒了許多。 就算云棲離開懋南院,也要放在她能安心的地方,一方面緩解映月的心態,另一方面也能保護云棲。 李映月見母親沒考慮多久,居然答應了,簡直喜出望外,她以為要花費很長時間勸說。 甚至覺得是否是她太過專斷才讓母親為難,李映月一掃頹喪,巨大的喜悅將那些負面情緒沖刷。 “只是你需要給母親時間,畢竟她的差事做的不錯,我若將她隨意安排,其余人該如何看母親?” “映月明白?!崩钣吃麻L久以來,第一次展露笑顏。 母親畢竟掌著西苑各處,無端端的沒道理打發云棲,自然要有恰當的理由。 李映月達成目的,再次識大體起來。 云棲已經哄好雙胞胎,讓他們乖乖將飯菜用完,發現母女兩出來后,氣氛比之剛才更加融洽了。 李映月甚至還少見的對云棲露出了一抹笑,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棲隱約察覺到她們進去說的話題,可能與自己有關。 用完飯,李映月離開,在所有人都退下的時候,云棲抬頭,看到余氏遙坐在椅子上,輕輕地喟嘆了一聲。 云棲敏銳的感覺到余氏的情緒不高,時不時就望著她發呆,連刺繡偶爾也能刺傷自己。 云棲立刻為她止血,發現她指尖的紅點,想到上個月她偶爾發現自己食指上的紅點。 偶爾遇到二老爺李昶,也能感覺他對自己越發和藹了,與他在外面辦公時的狀態全然不同。 所以,李映月究竟在屋內說了什么? 無端晚上鬧了肚子,讓云棲幫自己頂值夜,這天李昶公務繁多夜宿在書房。云棲宿在外間,到了午夜隱約聽到里頭傳來隱隱抽泣聲,云棲容易驚醒,立刻睜了眼。 里頭也沒傳喚,云棲小心靠近,點了個燭臺走近,輕聲詢問:“二夫人?” 沒人回她,她走入內室,月華傾灑。 輕輕掀開幔帳,看到黑暗中余氏側身靠在白玉枕上,眼角有些濕潤,手中緊握著一塊布料。 云棲幾乎沒見余氏落淚過,似乎她永遠那個端莊的婦人,沒有事能讓她失態。 余氏手里握著的,好像是一件嬰孩的小衣,這件小衣是桃紅色,一看就不是雙胞胎小時候用的。 余氏始終熟睡著。 云棲緩緩蹲了下來,輕輕握住余氏的手臂,閉上了眼。 靠在床邊,良久。 余氏與云棲相處的時間增多,有時不是云棲當值,也希望她伴在左右,云棲自然無有不可。 這日,余氏的庶妹余明珠隨著丈夫回京,他們也是當年文字獄的受害者,被謫宦到蜀南地方上,雖是謫宦,但蜀南偏遠,與流放也沒什么區別,過得十分清苦,還常年受瘴氣侵蝕,身體每況愈下。 近來皇上沉迷長生,總想著仙丹,受到方士尉遲言的勸說,說是當年那文字獄死亡人數過多,恐會影響帝王壽數,皇帝這才將之前無故被連累的官員放回,有的甚至還格外凱恩,官復原職。 由于余氏庶妹來信的內容實在可憐,余氏也無法坐視不管。 可她還記得當年與庶妹的諸多矛盾,她們姐妹關系在之前相當焦灼,差點成了仇人。 余氏拿著信,問道:“你說要去看看她嗎?” 云棲看了下周圍,其他婢女被屏退,這會兒只有她一人,那就是問她的,云棲有點驚訝,又有點被信任的高興。 云棲笑著:“二夫人心中已有定論,云棲就不瞎提議了。” 余氏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拍了下云棲的手背:“你這小滑頭,慣會將話兒轉回來?!?/br> 云棲但笑不語,這位余明珠,對云棲而言是一位關鍵人物。 但心急也沒用,那位可不是好相與的。 隨即又警告自己必須沉得住氣,以她如今的身份,沒有決定性的翻盤機會,是很容易翻船的。 余氏最終還是去城外,接了余明珠夫婦,差點沒認出來人,這兩人十年來備受折磨,再回來居然面目全非。 云棲并未一同去,余氏似乎一直在避免帶云棲出門。 就是李府來了客,也多半不讓云棲跟隨。 將他們迎回京城后,余氏就去了自己的私庫,與娘家余府商量著,準備送些禮過去。 對于這些當年的受害者,大多人遠遠避著還來不及,都怕被皇上以后給惦記上,余氏這樣算是冒著危險,雪中送炭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李老夫人之前的囑咐。 余氏在自己的私庫里待了許久,無意間碰到自己藏好的地契、店鋪、田莊等物,再看了眼外面等候的云棲等人,在云棲身上凝視良久。 這些原是打算大部分留給李映月為她未來嫁入夫家做保障,她已在來京時給了一小部分,想鍛煉李映月的管理能力,畢竟再過幾年就要定親了。 如今—— 余氏看了看,將它們收于自己的妝奩中,卻不打算再拿出來。 余氏心中,始終記掛著云棲的身世調查。 慶朝的交通相當不便利,走南往北都要個把月,更不用說寄信了,若沒特殊情況,很多時候一封信從南到北要用上大半年。 她派出的人,只在途中來了封信,那時還沒到云棲的老家荊州云家村。 現如今也不知到了沒,即便是到了,余氏也不報太大希望。 畢竟過去的時間太久了,能得到的信息又何其少。 “云棲,除了我這兒,在李府你還有想去的地兒嗎?” 云棲想了想:“云棲哪兒都好,只要有口吃的就成,但若說最想待哪兒,必然是二夫人這兒了。” 余氏輕輕撫摸著女孩兒的臉頰:“你這傻孩子。” 快到年關,江南的莊園送來了水果,有柑橘、青棗、番荔枝等,余氏讓云棲選一些送去李老夫人那兒,當然東苑的姚氏那兒明面上也需送一些。 云棲送去邰平閣時,不是被老mama或者丫鬟接待的,反而是李老夫人親自出來見了她,云棲頗有些受寵若驚。 李老夫人一生也是遇過不少大風大浪,她見證了李府從榮耀到衰落,如今還在苦苦撐著它。 她像是與云棲閑話家常,問一些云棲小時候的事,家鄉與籍貫等等。 李老夫人本準備暗中派人去云棲家鄉調查,卻發現余氏早就先行一步,兩方人馬還在中途遇上了,收到消息李老夫人就將自己的人給收了回來。 有些事,還是讓余氏自己調查更好,只是過去那么多年,想要調查清楚,怕不是容易的事。 茲事體大,關乎李府在京城的顏面兒。 李老夫人就算心中有些計較,也依然不動聲色。 前世沒有這一遭,云棲自己都有些驚訝,還是乖巧地回答。 出了邰平閣,云棲卻感覺,事情漸漸往好的方向發展了,也許要不了一年,如果快的話說不定半年也不無可能。 她并不貪心,前世的經驗告訴她,貪心的人,會被吞噬。 至少,比前世快了好幾年。 果子送完李老夫人,要再去東苑。 云棲將一籃子水果留了一些,拐了個彎來到褚玉院,她張望了一番,白天的褚玉院比晚上看更荒涼些,像是徹底沒了人氣。 她預備將這些時令果子放在主屋門外,不打照面為好。 剛準備放下就走,那主屋的門卻突然打開。 云棲看到那人長身玉立的身影,來不及驚訝,不是說李嘉玉今日在京城外面閑逛嗎,這么快回來了? 而且剛才還看到褚玉院的小廝在外頭和人嘮嗑呢。 她立刻行禮,自圓其說:“奴婢給二公子請安?!?/br> 男人審視了會云棲,似乎在奇怪哪個丫鬟會不長眼來這么荒涼的地兒。 “因何而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在面具下的目光,比閉著眼的時候懾人多了。 云棲只看了一眼,莫名覺得那目光,有一絲淡淡的熟悉味道,好像曾經見過。 當然見過,她不是前世遇到過李嘉玉嗎。 甩開那些莫名的感覺,有些心虛地低下頭。